苏锦瑟诡异地发现猫发财或者说猫身里的孟识对她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平日这个时辰,天还未亮,苏锦瑟已经起床,让翠华梳妆打扮准备去鹤柏堂请安。猫发财这位大爷只会把脑袋埋在爪子里,嫌弃烛光刺眼,自顾自地睡着,可今日苏锦瑟一醒它也跟着醒过来,并且主动跑到苏锦瑟腿边。
这种诡异的情形要从今天苏锦瑟一觉醒来,发现猫发财四仰八叉地睡在自己身边说起。
猫发财骨子里也是一个人,讲究男女有别,要不是特殊情况,根本不会靠近苏锦瑟,脸被苏锦瑟摸一下都要气上半天,可昨夜不知为何出现在苏锦瑟床/上,一觉醒来也没有任何异样,可不是奇怪之际。
苏锦瑟手痒,把腿边的猫发财谨慎地抱在怀里。
果然,猫发财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苏锦瑟大喜过望,摸着毛茸茸的皮毛取暖,只是她还发困,眯着眼,神情倦倦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
“你好好睡觉,我今日要上早课,鹤柏堂那边是去不了了,倚翠还在找你呢,玉佩留给你,不会有事的。”苏锦瑟趁着翠华出去了,挠着它的下巴,小声说着。
她突然发现,猫发财被挠下巴应该是很开心的,哪怕他竭尽全力要维持冷静的样子,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眯起来,耳朵抖了抖,细长柔韧的尾巴不自觉勾着苏锦瑟的手。
苏锦瑟无奈把玉佩递到它手中:“一定不要跑出去了,外面都在找你。”
它抓过玉佩直接塞到肚子上,整个人趴在上面,脑袋枕在爪子上,舒舒服服地躺着。
“奴婢怎么看发财好似母鸡抱窝的姿势。”翠华抿着唇,笑说着。
猫发财突然抬起头来,瞪着翠竹,龇牙吓唬着。
今日一大早心情很好的苏锦瑟立马反驳道:“别胡说,我们发财虽然性格大小姐了点,可是实打实的公猫,再大一点可是要阉掉,免得乱发情。”
这话一出,也不知哪里怔住了小猫,小猫愣愣地看着苏锦瑟,难得露出懵懂无知的样子,与平日飞扬跋扈的样子相差甚远。
苏锦瑟今日不知为何只觉得神清气爽,一时不慎,把心里话讲了出来,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闪身出去,对着翠华小声说道:“门窗关紧点。”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猫发财愤怒的叫声,猫爪子在木框上刺啦地划着,可见其愤怒。苏锦瑟抿着唇,带着翠华施施然走了。
“发财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真是聪明。”翠华跟在后面感慨着。
“呵呵。”苏锦瑟笑了笑。
可不是里面住了一个傲娇的人吗,一有不如他的意就开始放冷气,也就是能在他变成猫身的时候挤兑它几句。
苏锦瑟笼着袖子走在深秋的路上,如今她的衣服布料都是从老太太屋内支出,虽不是最新款式,但料子极为暖和,一点也不见初来时的窘境。
秋枝料峭,园中寂静沉默,白日里络绎不绝的虫鸣鸟叫声还未充斥主仆二人的耳中。现在辰时未到,天色还雾蒙蒙的,旭日还未冒头,只有零星几个仆人开始打扫园子。
她经过几个小院时,里面华灯初亮,丫鬟小厮人来人往,郎君娘子们才刚刚起床。
“那院子实在太远了。”翠华心疼地收回视线,咬唇说着。
处在东西院交叉口深处的院子,独立又隐秘,距离内院人住的东跨院极远,七姑娘要足足比别人早起半个时辰才能按时请安。如今太原已是深秋,早上冷得很,若是能晚些起床,白日里也精神些。
苏锦瑟收回视线,眉宇间没了往日的怯弱谨慎,也少了几次不经意露出的锐利锋芒,即使脸上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白/粉,走在寂静冷清的小径上,眼波流转间露出一丝清冷无畏之意。
“我倒是觉得不错,清净。”苏锦瑟敛下眉,淡淡说着,“以后不可再说这种话,免得被人抓住话柄。”
翠华脸色一白,连忙点头。她原先不是精挑细选入内院,专门伺候姑娘郎君的女使,学过许多规矩。她本是一个外院粗使丫鬟,只要勤快老实便可以。现在七娘子身边无人,老太太和大夫人也不知道指派个大丫鬟来,翠华只好硬着头皮充当这个位置。
她时常感觉力不从心,又深怕给姑娘惹麻烦,加上许多事情都不会,甚至需要姑娘提点。每日请安时,她都不与那些衣着艳丽的大丫鬟站在一起,而是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的游廊上吹风。
惶恐又自卑。
“七妹妹。”
苏锦光今日穿的颇精致,浅色的窄袖棉衫,外罩了一件真红长褙子,甚至用了一块玉佩来压裙角,脸上擦了细腻的白/粉,整个人亮眼不少。
“二姐姐。”苏锦瑟低头喊着。
“怎么这般早就来了,想来也是深得祖母喜爱,日日与妹妹说贴己话,好生羡慕。”苏锦光与她并肩走着,手中的帕子捏在手心,斜眼看着苏锦瑟,笑说着。
苏锦瑟沉默地走着,并不搭话。
苏锦光打量着一旁的人,见她穿着普通衣物,浑身上下没个装饰,料子也不是最新的,头上只带了一根莲花碧玉簪,倒是素得很。
她本对今日妆容格外满意,可突然看到苏锦瑟这般打扮,心底莫名生出一丝不舒服。
苏锦瑟好像有点不一样。她想着。
“听说祖母送了许多精贵首饰与衣物给七妹妹,今日难得父亲回来,怎么不见七妹妹带上。”
她谨慎又带着不经意的口吻问出此事,眼角看着沉默的人,明明依旧是暗沉怯弱的脸,可偏偏眉宇间没了以往的卑惧。
苏锦瑟闻言,笑了笑,不好意思说道:“二姐姐说笑了,祖母不过是送了一些布匹来,我身上这尺棉衣也是,我也看不来好坏,姐姐若是喜欢,我便让翠华送些给你。”
这衣服布料都是过时的料子,苏锦光一眼就认了出来,颇为不屑。
“妹妹说笑了,既然是祖母赏赐给你的,作为姐姐如何能拿,这衣服可真衬妹妹容貌。”苏锦光脸上笑容不变,想着也许是下人谣传,祖母一向厌恶此人,怎么好端端给她好东西。
她笑意加深,转而跳过此话,又是夸了几句苏锦瑟。
苏锦瑟笑着应下,高兴地摸了摸袖子,认真地说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苏锦光笑容一窒,不自觉得撇了撇嘴,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是面露不屑之色。翠华抿着唇不说话。
两人来到鹤柏堂屋前站了一会,不多时便见一名二等丫鬟请她们入了内院,屋内银丝炭熏得温热,暖和了苏锦瑟冰冷手脚。一炷香后,其余两位娘子同苏锦然一同踩着辰时沙漏走进来。
一直沉默的大堂才热闹起来。
苏锦然坐在苏锦瑟对面,对着她眨眨眼,颇为调皮,苏锦瑟笑了一下,继续低头装木头。
今日乃是初一,长乐侯与二叔父都会来给老太太请安,四位小郎君今日也请安再上课。一家三代同堂,是以原本冷清的鹤柏堂一下子热闹起来。
活泼的苏锦彤叽叽喳喳地说着,长乐侯长得极为高大俊朗,面带笑意地点点头,一直高冷的苏锦雨也是难得多话,引经据典,才气斐然,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插了几句,连苏季元都会呀呀叫了几声,大概只有苏锦瑟一直沉默着。
苏锦瑟被安排在最后面,她也乐得坐远远的,自顾自在那喝着茶。她的对面坐着九郎君苏季元。
不过两岁的九郎君,小小一只窝在特制的椅子上,脸庞白皙稚嫩,懵懵懂懂地看着众人,时不时露出一颗小米牙笑着,见牙不见眼。
他穿得颇为严实,小脸圆嘟嘟,可见凤娘子还是有用心照顾的。只是凤娘子若是居心叵测,八郎君不过幼子毫无还手之力,还是早日换个出路为好。
“这几日想必大家也知道,府中要来贵人,前后院都忙得很,半月后贵人便会入住苏府,半个月也是母亲六十大寿,言信你身为嫡长子,应该做好表率,需好好准备贺礼,也不可冲撞贵人。”
苏伯然起身应下。今日他穿着湛青色常服,十八岁的少年腰杆如青竹挺立,眉眼端正,温润如玉,看的众人颇为满意。
“锦彤如今内院来了莱嬷嬷,切不可怠慢,你作为嫡女,可要好好学习。”老太太一句话说完,苏锦光和苏锦雨脸色顿时不好,苏锦彤骄傲地抬着头,大声应下。
苏锦瑟敏锐地感觉到长乐侯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浑身一震,但脸上无动于衷,只是捧着茶喝了一口,状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