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带着秦开岳夫妇二人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妹妹手里领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
秦开岳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早听说赵文江领了个男孩儿回府,想来就是这个了。
既然他人都死了,妹妹为何还不将孩子送走?
大庭广众之下,秦开岳自然不会质问妹妹。
等到兄妹二人独处之时,秦开岳才问出这个疑惑。
秦氏并没有把这个孩子的身世告诉自己兄长,有些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才是秘密。
她只是道:“赵文江当初领这孩子回来的时候就说是赵文海的儿子,家里又不缺这一口吃食,留着他也无伤大雅。”
“若是这孩子长大后……”秦开岳仍旧有些不放心。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被秦氏打断了,“哥哥,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要看教他的是什么样的人,便是他长歪了,我也不会给他机会肖想他不该想的东西。”
“你心中有数就好。”既然妹妹执意把人留下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是真养出个白眼狼,也不难处理。
秦氏起身去了里屋,不多时取回了一个不大的木匣子,她将木匣交给秦开岳。
秦开岳有些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哥哥此次能够来桐杨县做县丞,周大人也是出了不少力,大人脾气极好,他之前与赵文江投缘,想来对哥哥也不会太差。我一个妇道人家,有心想感激大人,却不好亲自将礼物送去,还希望哥哥能代我将礼物送给大人。”
“这倒无妨,只是顺手为之。”
秦开岳与妻儿一直在赵家呆到傍晚,才回到自己府上。
回府后,他出于好奇还打开妹妹准备的那盒子看了一眼。看过之后笑着摇摇头,又将盒子盖上了。
里面是一叠银票,还真是她妹妹的风格,务实。
第二日,秦开岳梳洗整齐之后,早早便去了衙门。
衙门上下也都知道,知府大人那边指派了新的县丞,今日便来上值了。
衙役们见到秦开岳便知这位就是新任县丞,在不知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对他的态度都格外恭敬。
在前面给他带路的衙役笑呵呵地对秦开岳道:“县丞大人往后不必这么早来衙门,诸位大人平日里都是辰时中上值,县令大人会稍微晚上一些。”
秦开岳微微颔首,笑道:“还是县令大人体恤下属。”
“正是如此。”那衙役点头深以为然。
这位周大人比起之前那位林大人,可谓好说话得多,也更知道体恤他们这些小人物的辛苦。
天太热的时候,还会特地叫他们去阴凉处歇会儿,平日里若是有兄弟迟来,也会询问是否是家中出事,而不是一味训斥。
他们这些当衙役的,往日在大人们眼里跟下人的地位也差不多少,何曾被人这般关心过。
秦开岳来的早了些,便被带去了周棠平日里办公之所,让他在里面歇着。
待了没一会儿,便有衙役带着周棠过来了,显然是特地去后衙叫了人。
见到周棠,秦开岳赶忙起身行礼,“下官参见大人。”
“秦县丞不必多礼。”周棠扶起秦开岳的胳膊,边笑道,“本官对秦县丞,可谓望穿秋水啊。”
“得大人看重,是下官的荣幸。”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文江之前留下两个得用的差役,我让他们先带你四处熟悉一下,若是用的不顺手,之后再提拔两个就是。”
秦开岳眉梢微挑,知道这位周大人并没有给自己身边安插人手的意思,心头微松。
秦开岳花了大半天时间逛了衙门,还跟两个差役了解了一下原本赵文江的职责范围。
对他而言,倒也没什么难处,管家和管县衙区别虽然有,但也不是太过不同。不过这赵文江的手伸的似乎有些长了,许多该是县令大人拿主意的事,竟然被他给截了。
听这两个衙役的意思,底下传上来的消息,第一时间会报到县丞这里,而不是县令那边,这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虽然才入职一日,秦开岳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妹夫,跟县令大人怕不是一条心的。可周棠竟然会找自己顶替了赵文江的位置,是没看出来,还是另有打算?
秦开岳忍不住想起之前妹妹对他的嘱咐,让他务必谨慎。这位周大人,怕是不那么简单。
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他还要把自己儿子送来给周棠当学生,往后的关系,会更加亲近,只希望他没押错吧。
对于已经做了选择的决定,秦开岳也不会轻易反悔,摇摆不定的人,是注定得不到好下场的。
下值之后,秦开岳还没走,就被一名衙役叫住了,说是大人要为秦大人接风洗尘,在陶香居设了宴。
秦开岳欣然前往,去了后才发现,县衙里但凡算是个人物的都到了,有两位还是他知道的,一个是典史于德义,一个是主簿黄飞,这二人之前与赵文江关系都还不错,秦开岳来桐杨县的时候是与他们喝过酒的。
于德义与黄飞也是才知道新来的县丞是秦开岳,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十分客气地起身相迎。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也都互相熟悉了,包厢里的气氛十分热闹。酒足饭饱之后,于德义起身告辞。
秦开岳看得一愣一愣,这于德义什么意思,大人都还没动弹,他就先走?
只是整个包厢里,似乎只有他觉得不太对劲,其他人都在说说笑笑。
于德义离开一盏茶之后,周棠才开口:“今日就到这儿吧,都散了。”
他发话了,其他人顿时行礼告辞。
秦开岳是最后离开的,本想着这宴席怎么也不该让大人花钱,谁知道他陪着周棠走下楼之后,竟见他直接往外走。
大人身边也不见小厮跟着,难不成提前付了账,还是记账了?
见秦开岳脚步迟疑,周棠呵呵笑了一声:“于典史十分有眼色。”
秦开岳瞬间明白,敢情提前退场是为了去结账的?他还以为周棠此人该是清高一些的,不可能让下属破费,可是见这样子,显然大家都习惯了,肯定不是一次两次。
这位周大人,和自己想象的,真是完全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