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师爷,自然是得不到叶家留饭的待遇,师爷也识趣,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之后赶忙告辞离开。
待他离开后不久,一名与叶舟年纪相差不大的中年男人敲门走了进来。
“大哥。”男人与叶舟容貌相似,正是他同母的弟弟叶行。
不过叶行脸色很差,眼底青黑十分明显,看起来似乎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好导致的。
叶舟看见他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又多久没睡了?”
叶行打了个哈欠,“睡不着,听说府衙来人了?”
外面的丫鬟进来上茶,被叶舟摆手制止了,指着叶行道:“去给二爷上一碗燕窝。”
叶行也没拒绝,懒洋洋地没什么坐相地坐到了叶舟对面。
“谢广天的师爷过来了。”
“如何?”叶行稍微提了点精神,问道。
“不如何,他说县令先我一步,举荐了赵文江的大舅兄。”叶舟之前虽然面上赞同了师爷的说法,到底还是因为知府的拒绝而心生不满。
叶行猛地将手边摆着的点心碟子扫到了地上,怒道道:“谢广天那老匹夫,莫不是以为我叶家是好欺负的!”
见弟弟生这么大气,叶舟赶忙抬手往下压了压,“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脾气这么急。”
“大哥,不如给大伯去一封信……”
他才说完,就被叶舟摆手拒绝了,“大伯在京中政务繁忙,若是连一个县丞的名额都要过问,岂不是说我们一家废柴。”
“难不成就让谢广天得逞?”
“谢广天便是与我们置气也不过是是一时的,他还指望从我们叶家手里拿银子,断不敢得罪我们。”
“可是我们早就与张家说好了,难不成就这么算了?那家人会不会反咬一口?”
叶舟摇头,“放心,张家嫡支还是有几个聪明人的,便是当不上县丞心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况且,师爷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现在还不是拆赵家这座桥的时候。”
叶行不以为然,“拆了又能如何,赵文江那个废物,竟然死在女人手里!简直浪费我们家这么多年的栽培。”
“赵文江也算是听话,只是再听话的人难免会有些小心思,说不得他留了什么在家里,这事儿需慢慢来。”
叶行眉头一挑,“不如派人去赵家搜一搜。”
“若是他藏得隐秘该当如何?”
“这……”叶舟说不出话来了。
“先看着吧,暗地里找一找,若是确实没有,再来处理赵家。”叶舟就怕赵文江真的留下了东西,还被秦氏藏了起来。
若是断了她兄长的仕途,说不得这女人就发疯了。
虽然他并不担心这事儿,但也不愿意自找麻烦。区区一个县丞之位,暂时舍了就是。
兄弟聊完了,丫鬟的燕窝也端了上来,叶行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打算离开。
“对了,再过一个月就是爹的寿辰了,你别在外面玩野了忘了这事儿。”
叶行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
“还有爹的生辰礼物,上次你就忘记准备了。”叶舟继续嘱咐。
“哥,你可真烦,你替我准备一份。”
叶舟见弟弟摇摇晃晃地出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叶家出来之后,师爷才去了衙门,将知府大人批复的文书交给周棠。
周棠对他的态度极为恭敬,接文书都是双手的,恨不能立即叫来县衙里所有人,再摆上香案,以示对知府大人的尊敬。
师爷硬是从周棠的眼中看出了真诚来,他一时也摸不清这个周县令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装样子给他看。
不管怎么说,周棠对他的态度,着实让师爷心里舒服。
虽然有感于周棠的殷切,然而师爷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周县令不必客气,此事还是不要人尽皆知的好。”
周棠脸上露出几分不解来。
师爷见左右没人,便压低声音道:“这县丞之位,原本你们县还有一户张姓人家也是极好的人选,知府大人看重你,便选了你推举的人。”
周棠一脸恍然,满脸感激道:“学生多谢知府大人的看重。”
师爷点点头,继续说,“张家的那份举荐文书要早于周县令你的,但大人驳了,却也不好让外人知道。”
“学生明白,此事断不会再有旁人知道。”他极为上道地说。
师爷这回才算是满意了。
还未等这位师爷开口,周棠便已经让手下衙役去县里最出名的陶香居叫了席面。
那衙役还问要什么样的席面,周棠大手一挥,“要最贵的!”
说完,还与师爷介绍了一番陶香居做的粉蒸肉最是可口,要他一定尝尝。
实际上,师爷也不是第一次替知府办事,以前自己去过陶香居,这还是第一次被县令请客,这饭吃起来,味道确实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感觉。
他由衷的觉得,大人小小的得罪了叶家,给了周棠一点甜头吃是对的。
师爷这一顿饭吃的是心满意足,临走,周棠还给他带来的随从手里塞了个荷包,美其名曰这一路照看师爷的车马费。
不知道的,还以为师爷是从京城跑来桐杨县的呢,殊不知从桐杨县到府城也用不上一日。
荷包最后自然还是落在了师爷手里,拿在手上颠了颠,够他这个月的嚼用了。
师爷一边把荷包收起来,一边哼起了小曲儿。
听闻周棠娶的是京城大理寺少卿家的女儿,那家小姐出嫁的时候当是带了不少嫁妆的,不然他断不会大手大脚。
师爷不禁感叹,这人啊,还是要长得好,不但有好姻缘,还有大笔的银子。
送走了师爷,周棠打开这份批复下来的文书看了看,约莫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明后日,就可以叫秦开岳上衙门了。
给了他这些天时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处理好家事?
倒是周棠想多了,秦开岳此人还是十分干脆利落的,既然答应下来,便回家做了妥善安排。
除了把一些老奴留下照顾秦家老宅,家里人全都搬来了桐杨县。
秦氏更是早早找了牙人,为兄长租了宅院。
倒也不是买不起宅子,只是秦开岳还不确定周棠这县令是否能安稳做下去。便是周棠能做足三年,自己说不得还会提前离开,没必要专门买座宅子。
秦氏找的宅院就在赵家附近,兄妹日后见面倒是方便了。
秦开岳全家搬来桐杨县这日,衙门里就来了人捎了口信,要他明日准时去衙门。
秦开岳心知自己这个县丞之位必然是妥了,心中难免有些惊喜。想着妹妹如今还带着孝,不好出门,便带着夫人和两个儿子一同去了赵府。
赵府中并没有外人想的那般愁云惨淡,府中的姬妾都被秦氏遣散了,给了一笔银子,愿意改嫁或者当姑子没人拦着她们。
倒是有些人并不愿意就这般离开赵府,试图跟秦氏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惜最后还是被赶走了。
赵家族人知道了,有不少人都觉得秦氏此人绝情,少不得要说上一嘴,可惜上次他们在赵文江出殡的时候去找秦氏,非但没能劝她过继一名赵氏儿郎,反而不少家失了赖以为生的店铺。
本来族中还有人不愿意就此罢休,打算跟秦氏再说道说道,谁知道秦氏的大哥竟然也搬来了桐杨县。
没了赵文江的赵家可不比秦家,衡量了再三还是老实了。
现在他们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了,唯一能做的也就说些闲话。
赵家上下遣散了不少人,倒是许多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老人留了下来,比如管家以及一些为赵文江办事的管事。
他们手头上都不怎么干净,往日对秦氏也十分冷漠,本以为家主没了,他们怕是也难有好结果,没想到秦氏并未处置他们。
秦氏并非不想换一批人,只是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而且这些老人到底比新寻来的好用,她也没那么多心力管太多事,留着他们还是有些用处的。
这日天气不错,秦氏坐在窗边,手旁放着笸箩,里面还有没做完的一双鞋。
不多时,院子里进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她的贴身丫鬟,走在后面的是赵淼。
赵淼不太跟得上丫鬟的步子,但什么都没说,小嘴抿着,努力在后面走。
秦氏等丫鬟把人带进了屋子,让他站在自己身前,问道:“听照顾你的丫鬟说,最近你晚上不睡觉,总是一个人偷偷哭?”
赵淼抿着嘴不肯说话。
他是被赵文江带回来的,只知道他和自己说,他是自己的亲大伯。
至于为什么亲大伯不是爹的哥哥,他也不清楚。
大伯把他带来了陌生的宅子,每天都有好吃的,可是他觉得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
他想娘,但是大伯不许他见,照顾他的姐姐也提醒过他,不要提他娘。
赵淼并不清楚为什么不能提自己的娘,但他听话。
直到他听说大伯死掉了。
如果大伯死了,他会不会被赶出去?
听说大伯母最近赶走了很多的人,他有一次听人说,他迟早也会被赶走。
见这小孩倔强的样子,秦氏也不为难她。
她从桌子上拿过一个小盒子,把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递给他。
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个毫无花样的绞丝镯子。对于寻常人家的妇人来说,这镯子算是不错的首饰了。
赵淼只一眼就认出了这镯子的来历,他眼中带着惊喜问秦氏,“夫人,这是我娘的镯子!”
秦氏看着这孩子,点点头,“你娘……去了远处,把你交给我照顾。往后,你就是浩儿的亲堂弟,我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供你读书,养你长大,等你成婚后也会分你一份家产。”
赵淼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秦氏现在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氏也没有解释,只是摸摸他的头,“以后,你要叫我伯娘了。”
赵淼点点头,大声叫道:“伯娘。”
秦氏笑了笑,“你娘对你期望很深,你不要辜负她。”
秦氏很早就知道了王氏这么个人,以前,她还曾嫉妒过。
她不明白,赵文江怎么会被一个娼妇迷上,三天两头的去找她。直到后来才发现,王氏是被迫的。
她们两个,同病相怜。
被婆家逼着借种,王氏不同意,她相公就给她喝的茶水里下了蒙汗药。
王氏和她说这些过往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对秦氏说,“我把蒙汗药喂给了何正,然后切碎了他的心。他的心,一定是黑色的。”
秦氏怕死,她豁不出去,但是王氏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很快就要失去那个恶心的家,还有她的孩子。
所以,她选择了反抗。
秦氏答应和她联手,只要她最后一个字不说出去,就把她的儿子养大。
所以王氏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牢里。
既然对方是个守信的人,她自然也会做到自己承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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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