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亭像是完全没有被明徽冷凝的神色吓到,刚刚因为受惊吓的圆滚滚的眼睛很快又恢复成一轮弯月般,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铜钱,摊开手掌,乖巧歪头递到明徽面前,声音还有点软:
“师尊,你的铜钱掉了。”
明徽没接,凝神看着他,缓声道:
“你可知,此卦是为你而算的。”
云亭见明徽不接,五指紧握成拳,将铜钱收入掌心,猫猫踹手,眸底明净似汪着一湖水:
“我知道啊。”
明徽语气一顿:
“你不怕他?”
“我为何要怕他?”云亭悄咪咪开小差,伸脚踢了踢地上的蒲团,被明徽剜了一个眼刀后,又迅速缩回,眼角眉梢是飞扬的喜色,鲜活无比:
“徒儿喜欢他。”
明徽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起了些许波动,像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云亭:
“你知道何为喜欢么?”
云亭乖乖站着让他摸,水葡萄似的眼睛睁的极大,认真地点了点头:
“唔.....像是喜欢师尊和师弟们一样?”
云亭话里的尾音微微上扬,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迟疑。
明徽闻言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展袖一挥,空气中顿时出现一幅画面。
那画面中白雾缭绕,像是隔着云端,怎么也看不清,云亭只看见一条美的如星河般的清澈河流正缓缓流淌,河边负手站着一个梳着高马尾的蓝衣男子,长身玉立,侧脸英隽,正含笑看着河里一个正在洗尾巴的鲛人。
那鲛人的眉眼和他极像,美的雌雄莫辨,一张脸湿漉漉的全是水,脸上全是纯粹的开心,仰脸看着蓝衣男子,笑的极甜。
然而下一秒,画面中温馨的画面被打破,带着魔火的箭射进不周河中,竟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猛烈通红的战火绵延千里,画中的仙魔乱战做一团,隔着一层光屏都似乎能感受到画中人所面临的灼热及恐慌。随后,整个画面逐渐被一层黑烟和鲜血染得模糊,刚刚那名蓝衣男子已经换上了战甲,眉眼凌厉,提剑杀了几名魔兵,身后却被人偷袭捅了一刀,胸口破开一个大洞,汩汩流出鲜血。
他带着满脸血痕,杀光了拦路的魔兵,踉踉跄跄地跑进不周河地界,却只看见往日里仰脸对他笑的小鲛人被开膛破肚,心脏处空荡荡的,被人生生剜去心脏,连淡金色的尾巴都黯淡了下去,瞳孔涣散,静静地躺在河边,悄然失去了声息。
蓝衣男子跪在他身边将他揽入怀中,嘶吼一声满脸是泪,之后发了疯般屠尽了魔兵,却因走火入魔撞倒了祭鸣山,人界与仙界交界处的水天镜破裂,不周之水顺着天界蔓延至人间,闯下大祸。
天帝大怒,剥去蓝衣男子的仙籍,抽了蓝衣男子的仙骨,打入凡间。
蓝衣男子在被抽仙骨之前,盗走了天界至宝琉璃心,抱着鲛人的尸体跳下清魂崖,神魂不知为何散失三界之外,而琉璃心则和鲛人融为一体,转世人间。
蓝衣男子的神魂散失三界之外,独留肉/体转世,却意外被外来之人寄居。寄居者顶着蓝衣男子的面庞因缘际会下再次与转世的鲛人相逢,在和鲛人的朝夕相处之中,竟起了贪念,欲取走鲛人的琉璃心。
鲛人在和琉璃心融为一体的过程中,竟意外获得了扭转时空的能力,愤怒之下爆发,导致时光回溯,将寄居者驱逐出蓝衣男子的躯壳。
而鲛人则因为擅自逆转时光,违背天道,失去了半缕神识,心性变得宛若稚子,且意外重生到几百年前,前两世的回忆早已消失,却总在睡梦中梦见前世之景,心魔陡生,修炼之途因此受阻,直至现今。
云亭看完画中之景,像是亲生经历了一般,恍若过了一生,半晌才回过神,迟疑道:
“师尊,这........”
“这鲛仙便是你。”明徽对上他的眼,缓声道:“你自诞生起便日夜不停地守护不周河,谁料在一场仙魔大战中失去性命,天界战神卿淮为了救你,不惜犯下大错。至此之后,三生石上便刻下了你们二人的名字,三世之后,你便要还清这场情债,否则,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今,卿淮的神魂再现人间,转世为时寻绿,已是第三世。”
云亭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
“师尊,我要怎么还?”
明徽面无表情:“死。”
云亭:“.........”
明徽宽袖一展,收回空中悬浮着的画面微尘,缓步坐上了上首,话头一转,闭眼道:
“几百年来,祭鸣山倒塌撞破水天镜,不周之水顺流至人界,难堵难疏,天界已束手无策,人界已多遭洪,我决意下山寻找解决之法,便是死了,也是宿命所在。”
“我昨夜卜了一卦,得知我的道途已将行至尽头,终究与仙无缘,想是这一路定有去无回。这近千年的修道生涯,我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魂飞魄散之前,独独放心不下只有你。”
云亭听了这话,眼底已经悄然包了一泡泪,趴在明徽的膝头,期期艾艾道:“师尊......”
明徽慈爱地摸了摸云亭的脑袋,半晌只幽幽道:
“自古以来,龙潭易闯,情关难过。”
“时寻绿对你来说,是九死一生的劫。这情债,还了会死,不还也会死,进退维谷,万般只看你如何行将,从这九死闯出一条生路。”
“为师只告诫你一句话,”明徽伸手点了点云亭的胸口,意味深长道:
“守好自己的心,切勿为他动情,你可明白?”
云亭严肃地点头,双手握拳,眼睛里全是坚定:
“师尊放心,弟子定不会为他动情。”
明徽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头,随后取出掌门印,交到了他手里,叹息道:
“去吧。”
“他此番是去是留,全在你。”
云亭一愣,盯着手中的掌门印看了半晌,抿着唇没有说什么,只缓缓将掌门印收入袖中,随后从地上站起身,朝明徽郑重鞠了一躬。
不知为何,明徽总觉得他在看过自己的前世之后,云亭像是陡然长大了不少,瞳仁清透黑润,却满是坚定:
“师尊,既然是劫,自当迎之破之,修道之人,本来就是逆天而行,如今也定然没有畏惧的道理。”
云亭话音一顿,郑重地给明徽磕了一个头:
“至于结果如何,交给天意。最后纵使九死,弟子亦不悔。”
明徽定定地瞧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半晌冲他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云亭再俯身拜别,磕完三个头后便退了出去,迎面与清衍、清执打了个照面。
云亭一见到清衍,满脸的阴郁顿时一扫而光,瞬间提着小裙子冲向清衍,眼底放光:
“师弟!”
他这性格,说好听点是通透,说难听点是没心没肺,刚刚还看完自己意难平的前世,此刻却像没事人般,顶着清执像是要杀人的眼神,脸上还带着些许孩子气,高高兴兴地扑进了清衍的怀里。
清衍脚步一顿,无奈地张开双臂将云亭抱住,趁着云亭埋在他脖颈不断轻蹭的功夫,顺手摘下了云亭的面纱,语气温和:
“师兄,这么快就出关了?”
云亭闻言,挠了挠脸,“嗯”了一声:
“师尊说,我的情劫到了,此番出关,便是九死一生之局。”
云亭说话时脸上全是淡然,毫无惧色,像是在讲述旁人的事般,不免让刚刚还杀气四溢的清执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生疏地接了话:
“情劫?”
云亭像是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般,圆润的杏眼顿时带上些许警惕,拉着清衍后退两步,盯着清执道:
“你是谁?”
清衍看了一眼云亭和他相牵的手,脸上后知后觉漫上些许尴尬,和同样脸色复杂的清执对视一眼,半晌才缓声开口道:
“师兄.......呃,他是我道侣。”
云亭:“..........”
云亭就算再怎么单纯,也知道别人家的道侣是不能随便碰的,闻言愣了片刻,其后像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甩开清衍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又犹豫地上前,一点一点地重新将清执推进清衍怀里。
做完这些动作后,云亭满意地拍了拍手,叉腰站在两人身边,满意点头:
“很好,不错。”
他双手抱拳,笑的像个讨喜的招财猫:
“师兄祝你们琴瑟和鸣,如胶似漆,还有........嗯对,还有早生贵子!”
清衍心道没文化真的害死人,让你上课不学习老睡觉,面上写着一言难尽无奈:
“.........师兄,清执是男的,生不了。”
清执在一旁无声点头。
云亭单手成拳锤在掌心,认真道:“这有何难,你们夫夫二人要是想要孩子,师兄就算拼了老命,去西天之巅为你们盗孕果也是可以的唔唔唔.........”
清衍一把捂住云亭的嘴,直接将对方推进外殿,脸上青青白白:
“好了师兄,别说胡话了,外头还有人等着你呢。”
说完,清衍一把将云亭推出内殿,毫不留恋地砰——地关上了门。
云亭差点被夹到手:“..........”
他像奶猫般炸了猫,伸出爪子委屈巴拉地挠了一下门,“哼”了一声,闷闷不乐地提着裙子换衣服去了。
门内清衍刚关上门,一阵温热就覆上清衍的唇,清衍眼皮一跳,顺势搂住清执的腰,和对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示作安抚,谁料身上的人却像是带着一股子醋意似的,将他压在墙上又啃又咬,像是怎么也亲不够一般。
清衍眼看着事情即将往不可描述地地方发展而去,喘息着捏了一把清执的腰窝,直让对方软了身体,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清衍见清执闷闷不乐,好笑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轻声解释道:
“........师兄心性还如稚子,你就别醋了,嗯?”
清执“嗯”了一声,面上还挺大度,趴在他怀里,冷静地讨价还价道:
“那你再亲我一下。”
清衍从善如流地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下去,唇齿交缠间含糊不清道:
“张嘴。”
云亭在殿外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套备用的长老服换上,但是玉冠却怎么也梳不好,急的抠手指,半晌才犹豫地想求助从小就帮他梳头的清衍,磨磨蹭蹭地蹭到门前,小心地推开一道缝往里看:
“师弟.......”
清衍和清执两人正靠在门边吻做一团,意乱情迷间却被猝不及防地打断,清衍心尖一颤,差点咬到清执的舌头。正巧明徽也打坐打够了,缓步从内室走出来,正巧看到云亭从门外猫猫探头,满是求知欲地看着清执清衍两个人在不可描述,脸上一黑:
“........”
云亭欲盖弥彰地捂着脸,悄咪咪从打开的指缝往外看去,嘴里啧啧道:“噫.........”
时寻绿此时也休息地差不多,从另外一边过来了,看着云亭探头探脑的背影,觉得对方背影甚是眼熟,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正想一探究竟,结果视线不小心瞟到清衍清执,面上逐渐漫上和云亭如出一辙的揶揄:
“哎呦.........”
清衍:“.......”
清执:“.......”
老脸一红。
副cp的戏份不会很多,主要作用是推动笨蛋美人婷婷开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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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徒儿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