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寻绿这头一磕下去,半天没有起来。
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偌大的内殿一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云亭的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云亭。
所有人都在想,云亭到底是会答应,还是拒绝呢?
云亭被几双眼睛同时注视着,不由得指尖微麻,下意识抿了抿唇。
他不是头一回成为众人的焦点,身为鲛仙转世,云亭从小修为在同龄人中便是出类拔萃的,向来宠辱不惊,但这一次,被时寻绿这么一跪,他却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云亭后背微僵,站在原地,闻言也没有表态,只是盯着时寻绿的后脑勺不做声,半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时寻绿面前,然后——
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依葫芦画瓢给时寻绿磕了一个头。
明徽掌门:“???”
清衍、清执:“........”
时寻绿闻声也欲一探究竟,谁料一抬头就正巧撞上云亭的额头,两个人的脑袋碰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痛的云亭眼泪汪汪,这下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清衍见状哭笑不得地去把云亭扶起,一边掏出手帕一边给云亭擦眼泪,云亭皮肤白,不一会儿脸上就出现了淡淡的红痕,看的跪在地上的时寻绿莫名心疼:
“师兄,你干什么呢?”
云亭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闻言茫然地“啊”了一声,道:
“他跪我,拜我为师,我答应收他为弟子,难道我不应该也跪他一次吗?”
云亭身为鲛仙转世,来头比明徽更大,因此明徽从未让他跪过,是以云亭并不知道拜师的规矩。
清衍捏了捏自家小师兄的脸蛋,被云亭挠了一爪子,这才不仅不慢地收回手,勾起嘴角笑道:
“师兄,只有凡间夫妻成婚时才会互相跪拜,师徒之间是不用的哦。”
语气意味深长。
云亭这才恍然大悟,哒哒哒地跑到时寻绿面前,睁着葡萄大水润的眼睛,朝时寻绿伸出手道:
“好呀,我答应你了。”
云亭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时寻绿不一会儿便摸准了自家小师尊的性情,盯着云亭伸出的手掌看了半晌,抿了抿唇,才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云亭的掌心微微带着些许灼热,时寻绿站起身后,本来想抽回手,但不知为何,又莫名贪恋起这点温暖,犹豫了半晌,到底没有缩回手,和云亭一道,被明徽赶出殿外,打道回洞府去了。
回府的路上,还有很多内门及外门的弟子跟在自家师尊后面,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或打打闹闹,或凑在一起钻研道术,轮到时寻绿和云亭二人这里,却意外的有些冷清。
时寻绿盯着他们看了好半晌,又收回了视线。
一直站在时寻绿旁边注意他的动静的云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为何,心中突然酸胀的厉害,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云亭细眉微蹙,捂着胸口,疑惑地“唔”了一声。
时寻绿闻声回过头,看见云亭这番模样,怔了片刻,走上前捧起云亭的脸,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关心:
“小师尊,怎么了?哪里难受?”
云亭没有正面回答时寻绿的问题,只认真地看着时寻绿,语气里竟有几分单纯:
“你是不是想和他们在一起玩,不想和我在一起?”
时寻绿愣了一下,迟疑片刻道:“师尊说的他们........是谁?”
云亭指了指那些凑在一起的内外门弟子,垂头耷拉着耳朵不说话。
时寻绿心底一颤,没有想到自己随便的一眼竟然会被云亭察觉,当下心情复杂,定了定心神,蹲下身牵起云亭的手,直视对方道:
“怎么会呢师尊。”
云亭看上去一脸不信,撇着嘴不说话。
时寻绿心道这个小师尊怎么跟自家女朋友似的难哄,顿了顿,闻声耐着性子解释: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各有来路,各有归处。我既决定了跟从师尊修道,那么余生便应坚守初心,苦乐自当,断然没有抛下师尊和他们去一处的道理。”
云亭对上时寻绿温和的眼眸,抿了抿唇,伸出手,笨拙地摸了摸时寻绿的脑袋,低声道: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不高兴。”
他说:“我不想看见你不高兴。”
时寻绿闻言一怔,又听云亭继续道:
“你若是不高兴,想要与他们去一处,我,我.........”
云亭咬了咬牙,语调断断续续的,正想说我应允,却被时寻绿截住了话头,面色逐渐严肃:
“我高兴的,师尊。”
时寻绿抬起头,第一次认真看了看云亭的眼睛,发现对方杏眼乌黑深邃,像一块温润的黑玉,看似单纯,但却无比敏锐,漂亮的不可思议。
思及此,时寻绿语气一顿,随后认真道:
“弟子永远不会离开师尊的。”
云亭对上时寻绿澄澈的眉眼,立刻被哄好了,想了想,随后踮起脚尖吧嗒亲在时寻绿的额头上,以示喜爱。
时寻绿浑身一僵,像个石头一样杵在原地不动了:“..........”
#自家师尊太单纯了怎么办#
#我是该躲还是直接A上去#
*
但很快,时寻绿就被自己的话打了脸。
云亭十六岁以前和众师弟居住在青玉苑,十六岁之后又前往明月桃花山闭关,因此并未修建自己的洞府。如今清衍等人纷纷找到了自己的道侣,自然不可能再住在青玉苑,搬出去后,另寻山头开洞府。剩下单身的师弟有的下山游历,有的去了别的宗门交流切磋,青玉苑闲置半年后,也改为了外门弟子的寝堂。
总而言之,现在,云亭和时寻绿,是没有地方可去了。
作为现代人,时寻绿自然无法和云亭一样,随便找棵树便是一躺。
时寻绿抬眼看着翻身睡在树上的云亭,愁的想当场跑路。
云亭察觉到时寻绿的动静,以为对方要走,刚闭上的眼睛立刻警觉地站起身,像只兔子似的看着时寻绿的背影:
“你去哪?”
时寻绿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满脸写着复杂:
“我去找修居堂的师兄们问问,能不能在此处开一座洞府。”
云亭不解地坐在树枝上,双手撑着树干,两条腿挂在上面乱晃:
“为什么要开洞府呢?我觉得睡树上就挺好的呀?”
云亭是时寻绿见过的最心外无物的人,不为外物及浮名所扰,干净通透的像一方水晶,时寻绿想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不让这颗水晶染上杂质,但不等于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师尊天天睡树上。
但时寻绿并没有多解释什么,接下来这几天,他得了空便往修居堂跑,亲力亲为地画设计图、选材选址,而云亭还是和以前那样,整日修炼或者和自家灵宠满林子撒欢玩,是以时寻绿每天回到明月桃花林时,总是看见自家师尊歪着头睡在树上,一梦黑甜。
时寻绿动作一顿,尽量放轻脚步声,接下衣衫披在了云亭的身上,随后靠在树底下,守着云亭睡着了。
七日后,一个漂亮气派的洞府便建了起来,云亭在溪边玩了水,浑身**的,本来想找个地方换件衣服,走到此处时疑惑地“咦”了一声,大着胆子走了进去,走过七拐八拐的走廊,越看越喜欢,等蹦跶到厨房时,正巧看到时寻绿穿着围裙在里面忙碌,高兴地像只兔子似的,蹦过去抱住了时寻绿的腰,语气单纯道:
“徒弟,我好高兴啊。”
时寻绿生前是甜品师,隔了几年重新摸到厨具,难得有些心神激荡,正投入间被懒腰抱住,吓得连勺子都甩出去。
他定睛一看,见是云亭,急忙收回了手,手忙脚乱地护住云亭的头,防止灶台上的热水打翻将云亭烫伤,一只手揭开锅盖,锅里正煮着姜酒灵鸡汤,催促道:
“师尊,快去洗手,一会儿开饭了。”
云亭兴奋地应了一声,哒哒哒地跑出去洗手,还踮起脚打开碗柜,帮时寻绿一起布置碗筷。
时寻绿将一桌的菜端上桌,往杯子里倒酒时,动作一顿,对上云亭期待的眼神,慢半拍地问:
“师尊,你多大了?”
云亭咬着指尖道:“一百一十六岁。”
说完,他便催促道:“我要喝,这个是什么,好香啊。”
“是酒。”时寻绿这才放下心给他倒酒,随后往自己杯子里也倒了一杯。
云亭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好喝!”
“师尊尝尝这个。”时寻绿将一碗芝麻糯米丸子推到他面前,含笑看着云亭:“今天开府,合该吃点好的。”
“为什么?”云亭拿起筷子,却没有先自己吃,而是笨拙地往时寻绿碗里舀了一个丸子,才自己嗷呜吃掉一个。
时寻绿见此,眉眼更加温和,像是百云舒卷,温和恬然,抬起手,示意云亭举杯,和云亭碰了一下:
“在我们那,这叫乔迁之喜。”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家?”
云亭茫然地咬着筷子,觉得这个词既陌生又熟悉,忽然对上时寻绿温和的眉眼,对方的瞳仁在摇映的灯火下显得更加温暖,其中落着点点烟火,晶亮璀璨,像是无论走了多远,蓦然回首时,时寻绿都会站在自己身后,默默守着他。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云亭分不清这样的念头来自于哪里,心中像是捏碎的了浆果,又酸又甜,捧着脸看着时寻绿,忽然出声肯定道:
“你很好。”
如果情劫都像你这么好的话,天道能不能,再给我几个情劫?
天道:发你一个对象不够,还想多要几个,你在想桃子吃?
云亭:QAQ
可是婷婷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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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夫妻对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