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闺蜜在漠北逃荒 第4章 东市

今日一路连夜奔波，还几次险些丧命，裴相宜给钟令嘉喂下退烧药后，便再也撑不住，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她刚一动弹，便发现手指下方有一滩水渍，指尖还源源不断地淌着水，晶莹的水珠顺着指腹滑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为了从土匪手中逃命跳车滚落时，慌乱间她竟没留意，落地处并非郁郁葱葱的草丛。况且漠北即将入秋，哪来这般茂密的野草？她清楚记得，昨日手掌被石子划破，可现在竟完好如初。

裴相宜的呼吸微停滞，她颤抖着手，拿起短刀，心一横，在掌心狠狠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瞬间渗了出来。紧接着，她把指尖凑到伤口上方，水流缓缓落下，滴在伤口上。一分钟后，被水浸润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痂，原本刺痛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相宜凝视着手掌，神情严肃，人类的本能让她忍不住将手指含进口中。好甜……难道这是小说中的灵泉！她猛地转头看向昏睡的钟令嘉，眼里闪过一丝激动与惊喜，迅速将灵泉滴入茶盏，扶起钟令嘉，一点点喂她喝下。

钟令嘉被呛得咳嗽几声，眉头皱了皱，又紧闭双眼昏睡过去。

裴相宜低笑，笑声里裹挟着几分复杂。她心里清楚，在这乱世，灵泉一旦现世，必将搅弄风云。天不亡她，让她手中有了如此筹码。她终会有机会回到京城，为父亲沉冤！

*

半个时辰后，她将刀鞘在当铺置换成银子带在身上，刚踏入漠北城东市，喧嚣之声扑面而来。

漠北分东西两市，东市卖牲畜、奴隶、粮食，除贩子外少有人来；西市则多卖生活用品，更像京城。

一个胡人面孔的马贩子领着一队健硕的马匹从裴相宜身边穿过，恭敬地朝一旁的士兵递上去通关文牒。

街道旁紧接站着的，多是面黄肌瘦、面露胆怯的奴隶与讨价还价的人牙子。

这边疆之城，短短五年就恢复了生机！

裴相宜遁去街道旁，从城墙上抹下一把灰往脸上涂，瞬间白嫩的小脸就变得灰扑扑的。

她今日虽然梳成了男子发髻，但漠北鱼龙混杂，她不免更加小心。

“王兄，我远从扬州来的，你再怎么也得便宜些吧。”不远处一位衣着锦缎的人牙子与身旁人说道：“马上入冬了，路途又远，路上总得死几个人……您不能让小弟一点都不赚啊！”

那人越说越小声，朝身后那些瘦骨嶙峋的奴隶们努努嘴。谁不知道这世道最好赚钱的，先是那些马贩子，再就是漠北这些人牙子。要再往上数几年，再怎么也不至于让扬州来的称漠北的为兄。

但这几年到处都不太平，一月前他从扬州出发，城里那些富商勋贵又被原先的废太子如今的淮王料理了。身份不明、拐来的奴仆，都被贵人下令放了，他没办法这才来漠北采买。

可北境就奇了，五年来没发生过一次大的动乱，连北境五城周围大大小小的土匪都被绥远侯带兵清除。这些难民就发了疯似的往漠北跑。

“兄弟，我知道你来一趟不容易，可毕竟我这都是过了漠北城的文书的……”人牙子王三不敢再压价，毕竟过几年要是太平了他还得从扬州人手里讨生活，又向那人递去自个卷的叶子烟，凑近说道：“从绥远侯手里过文书不容易啊，不准拐也不准低价买，连这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都要花上我八两银子！”

豪衣人牙子黑着脸，朝他比了个数，两人默不作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裴相宜缩着身子，往另一处人牙子去。她今日来东市，就是担心钟令嘉一个人不习惯，打算买个小丫头回去做点杂活。

“姑娘，可想买个小丫头？”那人牙子笑着拦住她。

姑娘？他竟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乔装打扮了!裴相宜使了个眼色，两人朝路边走。

“姑娘想买什么样的？”那人牙子侧身，露出后面一众待买的奴隶。

其中既有中年老汉，也不乏有十几二十多岁的女子，只是都一样，每个人都面黄肌瘦，看向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块香饽饽。这年头被人牙子和买主看中，那才是真的少不了一顿饭吃！

裴相宜知他看出来，人也聪明并未声张，遂点点头道：“要个十几岁会做饭打扫的丫头。”

那人牙子噗的一笑，这一看就是哪儿来的贵人，牙行哪个小丫头不会做饭不会打扫？

“贵人可还有什么要求？比如样貌身段之类的？”好不容易遇上个单买的贵主儿，他可得好赚一笔。

“样貌没要求，身段健硕些好。”毕竟太瘦弱了，怕养不活，裴相宜又填上一句：“最重要的是，手脚要干净，脾气得好，性格大方些。”

人牙子得令，朝一小姑娘招招手，对着裴相宜点头哈腰：“贵人，这丫头叫秋花，今年十四岁，身子骨还不错，人也干净，是自愿卖身的。”

裴相宜盯着秋花打量，虽然瘦，但个子在同龄人中不算矮，长得挺老实本分的，一双眼睛怯懦又好奇地瞟着她看。

“会做饭打扫吗？籍贯是何处？家里有哪些人？为什么卖身？”

秋花被裴相宜不紧不慢却又凌厉的语气吓得紧张，硬着头皮一一回答：“我原本是关中城三十里外的李家村的，家中有父母和一个哥哥，因为村子里闹天灾，听说北境蓟南城和漠北城优待流民，我们一家想来北境讨生活。哥哥和娘快要饿死，我这才卖身。我从小就会做饭打扫，我还会打野兔、做衣服！”

秋花刚说得兴奋，带上些娇憨少女的朴实天真，却被人牙子白了一眼连忙止住。不能再多嘴了，不然贵人该不喜欢，她就没饭吃了。

“怎么不去蓟南城和流民营？”裴相宜追问道，进城那日过流民营她看见了，煮的是稀糠粥，按份发放，当今世下已是很不错了。

那人牙子连忙帮着解释：“贵人有所不知，蓟南城靠近中原，不设流民营。只有咱们漠北城才设，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来的，需得是北境五城，家中无田无亲没有犯过罪的流民，且多数都是军役之家。”

“是的，我和父母哥哥去过的，人家不要！”秋花应和道。

裴相宜点点头，看来霍长生真的把北境治理的很好。流民还能做劳工过活，怪不得漠北身处前线，还有这么多流民跋涉百里而来。

“多少钱？”

“十五两！”人牙子狠狠咬牙低声道。

秋花不禁叫出声，红着眼眶可怜兮兮地看向裴相宜，祈求一定要买下她！她爹才收了五两银子啊，这人叫价也太狠了，要是贵人不要她可怎么办！比起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她更想去服侍这位小姐啊。

裴相宜懒得还价，从兜里掏出提前去当铺换的两百两银子，冷声道：“人干净就好。”

“是是！”人牙子接过，在手里颠了颠，赔笑道：“以后贵人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吩咐！”还好他慧眼识珠，这位小姐一开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非富即贵。

裴相宜嗯了声，带着秋花离开。

秋花跟在她身后问：“主子，您不给我换个名字吗？我听人说，当了奴婢主子都要赐名的。”

裴相宜看着她乌黑的眼睛，笑道：“不急，买几匹布回去做衣服，你主子自然会给你取名。”

啊？她主子不是这位小姐啊，秋花有点紧张，用力地点点头。

“啊——”不远处一声尖叫，马贩子牵着的头马发疯嘶吼，群马立刻暴动，已然撞上了一辆马车！

还有一只马竟挣脱了缰绳，朝她身边的姑娘冲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