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解差死也不肯说出那两个女人在哪儿。”
裴相宜藏在茂密草丛中,大气都不敢出,那野道上的交谈声,如恶魔的低语,瞬间将她惊醒,身体僵得如同寒夜中的枯枝。
“她奶奶的!” 为首的土匪满脸横肉,手中紧紧攥着从解差身上搜来的文书,双眼瞪得好似铜铃,“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临死还想当忠仆!”
半个时辰前,他们追至此处,只瞧见两个在客栈喝得烂醉如泥的解差。解差称车毁人亡,那两个女人已被大火烧死,可等他们押着解差去找马车残骸,里面却不见半具女尸。
不说实话?那便只有死路一条!土匪头目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凶光。
“老大,现在咋办?”
“蠢货!” 土匪头头将文书狠狠塞进怀里,心中也有些发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交不了差,咱们都得死!”
“是,是!” 一众小喽啰赶忙四散搜寻。
半月前,一个神秘人带着侍卫,单枪匹马登上黑风山谈生意。一万两白银,买这两个女人活命,若是死了或者交不出人,黑风山上下都得陪葬。土匪头头占山为王多年,连老昌平侯和如今的绥远侯都拿他没办法,起初哪会将这威胁放在眼里。可次日,山寨众人就高烧不退、浑身乏力,那神秘人却在山寨里安然待了一日,临走前扔下狠话:若是交不出人,半月之后就是他们的死期!
小喽啰一边用刀拨开野草,一边低声咒骂。这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荒山野岭到处都是坟堆,上哪儿去找两个活人?要是把死尸当活人带回去,恐怕今晚就会被厉鬼索命!
小喽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瞧见前方草堆里露出一点粉红色衣料。是人,还是野花?他咽了咽口水,脚步虚浮地慢慢靠近。
钟令嘉似乎听到了响声,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
糟了!裴相宜心头一紧,她认得那是钟令嘉藏身的地方。钟令嘉恐怕还在昏睡,一旦落入土匪之手,必死无疑!
来不及细想,裴相宜猛地从草堆里窜出,拼命奔逃。几个小喽啰见状,立刻追了上去,自然没人再去理会那草堆里的衣料。
“老大,是这个女人吗?”
“我怎么知道!” 土匪头头一巴掌扇过去,“还不快追!” 他们只知道要掳的是京中千金,却压根不知道这千金小姐长什么样。
土匪们连夜奔波,又身中剧毒,脚步越来越沉重。反观裴相宜,跳下马车后不仅毫发无损,还浑身充满力量,在这荒郊野岭夺命狂奔。惨白的月光洒在崎岖山路上,四周荒草像是饥饿的恶狼,疯狂抽打着她的身体。
突然,裴相宜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双手下意识撑地,尖锐的石子瞬间划破掌心,钻心的疼痛袭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可恐惧驱使她不敢有片刻停留,想挣扎着起身继续跑。
“看你还往哪儿跑!” 小喽啰追上来,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掐住她的脖颈,“老大,是这个女人吗?”
土匪头头借着月光,眯着眼打量裴相宜。只见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这般绝色,肯定没错!想着,他那粗糙的手就朝裴相宜脸上摸去。
“噌!” 一支利箭瞬间穿透土匪头头的喉咙,他瞪大双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当场毙命。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月光下,一支军队如黑色潮水般涌来,马蹄声沉闷有力,仿佛要踏破这死寂的黑夜。
为首的男子骑在高大的黑色骏马上,身姿笔挺,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冰山。夜色将他笼罩,看不清面容,唯有身上的银色铠甲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透着彻骨的冰冷。他的披风烈烈作响,好似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凶兽。
是绥远侯!
小喽啰们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紧接着,又是几支利箭射出,小喽啰们纷纷倒地,没了气息。
“侯爷,黑风寨不留活口,是不是太过了?”
为首的男子薄唇轻启,声音冷漠又带着一丝嘲讽:“斩草除根,这道理还要我教你吗,监军大人?”
一旁的文官立刻闭上了嘴。土匪头头到死都不知道,绥远侯竟趁他们外出,血洗了老巢。
霍长生骑着马,不紧不慢地朝裴相宜走去。身后的步兵立刻从尸体上拔出箭递给他,他一手提弓,一手拿箭,冰冷的箭头还滴着温热的血。
突然,他注意到跪在地上大口喘气的裴相宜,凉薄的眉眼瞬间蹙起,犹如捕食的苍鹰。他挑起利箭,将冰冷的箭头搭在裴相宜温软的下颌上,冷冷命令道:“抬起头来。”
月光如水,勾勒出裴相宜清冷绝美的轮廓。她身着被荒草和泥土弄脏的月白色罗裙,虽略显狼狈,却难掩一身矜贵气质。肌肤白皙如玉,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脸颊,更添几分楚楚动人。可与之相悖的是,她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却透着清冷与倔强,如同九天之月让人不敢亵渎。
霍长生心中一震,阴鸷的脸更沉,一字一顿道:“裴相宜。”
裴相宜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竟是旧相识 —— 曾经的昌平侯世子,如今平定北境、威名赫赫的绥远侯,霍长生!
“想不到裴小姐也有今天。” 霍长生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目光上下打量着裴相宜,看到她沾满泥泞的裙边,又嘲讽道,“昔日金枝玉叶的相府千金,也沦为阶下囚了?”
裴相宜抿紧嘴唇,撇开眼。她自认在京城时规规矩矩,从未得罪过这位,何必这般落井下石拿话激她。
不说话?霍长生的脸色愈发阴沉,她还敢在他面前耍相府千金的脾气?
“什么,她是裴相宜?” 另一人策马来到霍长生身旁,满脸不可置信。
这人长相与霍长生长得有些相似,肤色略深,眉宇间透着几分稚嫩。裴相宜认出,他是霍长生同父异母的二弟,霍长平。
霍长平没得到回应,便知是默认了,也上下打量着裴相宜,眼中满是不屑。
裴相宜,这不就是祖母去世前,想给大哥定下的亲事对象吗?
他在京城时可打听过,这裴相宜在各府夫人面前装得温顺乖巧,背地里却跟着端国公之女出入秦楼楚馆,烟酒都来!
难道她是获罪了,才想起大哥,还追到漠北来了?
真是可笑,当初不是她们裴府不同意结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