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仿佛失去了意识,中途竟是一次都未醒,等到俞小澄睁开眼时,只见招财进宝焦急万分地趴在她床头。
她起身看了看屋内,所有人似乎都刚从睡梦中醒来,茫然地相互看着,可屋内偏偏少了三个人——白羽楠、张尧和陈奇不见了。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屋外传来惊呼声,随即钟声大作,响彻整个仙门。
“怎么回事?”曾勇率先开口。
“那三人去哪儿了?”吴樊祐提醒道。
他走到房门口,指节叩在原本画着符箓的地方,此刻只剩一团看不清图案的血污,“看来我们之中出了叛徒。”
“到底发生了什么?”俞小澄自言自语,拍了拍脸蛋,感觉脑袋里空空了,只记得自己犯困睡了一觉。
招财窜到她眼前,无奈地说:“姐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一刻前,大家都被琴声吵醒了……”
在招财进宝的描述中,之前大家陆陆续续入睡,一切都还正常,可过了四五个小时,仙门内突然响起琴声。
所有人被琴声惊醒,却因为阜掌门设下的结界,不敢贸然出门查看。
其中,陈奇的反应格外强烈,他惊慌失措地要开门出屋,最终被吴樊祐拦下揍了一顿,就在大家注意力全集中在陈奇身上时,张尧竟偷偷用陈奇的血把门上符箓破坏了。
一瞬间,屋里人失去了意识,可白羽楠、张尧和陈奇三人却行动自如,张尧和陈奇将其他人搬回床上后,拉上白羽楠扬长而去。
“我想用禁锢之力将姐姐唤醒,可姐姐失去意识,我便无法附身,自然也无法使用符纸……”招财垂头丧气地解释道。
“出门会触发禁制,引天雷惩戒,他们又是如何离开的?”俞小澄顾不上旁人目光,着急问道。
进宝道:“他俩好像知道破解结界的法门,进宝看见张尧咬破手指,往门外滴了一滴血,然后就带人离开了房间。”
说话间,房门忽被推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郝元青闯进屋内,一脸诧异地看了看众人,又注视着门外地面,道:“你们这间屋的天雷结界怎么被破了……妖血?怎么会……”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犀利地扫向俞小澄和吴樊祐,一脸严肃地发问:“我记得昨夜由你二人押回一只妖,可回仙门后,我似乎再未见过那只妖……那妖呢?”
“跑了。”吴樊祐如实答道。
“跑……”郝元青抚额叹气,神情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算了,掌门紧急召集,赶紧随我前往正殿。”
三人一脸懵逼,紧紧跟随郝元青的脚步走出了房间。屋外,天色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土黄色,就像是黄沙遮天蔽日一般,透着一股空气遭受污染的末日之感。
走在仙门内,妖风肆意横行,带着骇人的呜咽声,好似恶魔发出的低语。
路过广场时,俞小澄远远看见大师兄带着百名弟子守在山门,他们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俞小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她走进正殿,一眼就看见被五花大绑扔在正殿中央的六个人,其中三人自然是早前落网的高中生和西装男,而另外三人则是白羽楠、张尧和陈奇。
俞小澄知道,她的预感成真了。
正殿内,阜掌门与三位长老齐聚一堂,一旁站着商先生,而嫣儿此刻正抓着商先生的袍子躲在他身后,十来名弟子分列两边,全都愁眉不展地盯着中央六个阶下囚。
俞小澄三人进殿后,跟随郝元青站到了边上,随即便听阜掌门高声说道:
“封印妖王的阵眼已被妖人破坏,今日与妖族一战在所难免,当务之急是毁了妖王的法力,切莫让他夺回,否则后患无穷。”
说话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嫣儿,嫣儿胆怯地躲到了商先生身后。
只见商先生朝阜掌门点了点头,阜掌门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径直走到了俞小澄三人面前,抬手指了指被绑在正殿中央的三人,道:“为保门内再无妖族内应,为振仙门弟子士气,也为证你三人清白,这些孽障不可留。”
阜掌门说着命人拿来三把剑,交到了俞小澄三人手中,然后他让到一旁,等待三人行动。
“我去,这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啊!”曾勇厌恶地看着手里泛着寒光的剑刃,小声嘀咕着。
地上的人满眼绝望,嘴里塞满布条,只能发出难以听辨的呜呜声。
正殿内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执剑的三人身上,可三人只是看着手里的剑又看看地上的人,谁也没有动作。
殿内安静了片刻,忽闻“当啷”一声清响,吴樊祐将剑随意扔在地上,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干嘛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要杀就杀,搞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这句话,将曾勇吓得不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骂道:“小兄弟,你疯啦,你玩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的命,我可没说要跟你一起死!”
曾勇又看向俞小澄,似想从她身上得到认同,但俞小澄没有理会二人,埋头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才抬头问阜掌门:“他们终究不过受人摆布的棋子,掌门若想杀鸡儆猴,应该找出真正隐藏在深处的恶灵。”
“恶灵?”阜掌门若有所思,“你是指在下河村暗助妖族之人?”
“正是!”俞小澄目光炯炯。
正殿内,长老与弟子无不议论纷纷,似乎都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诧异中带着几分担忧。
一直温柔安抚着嫣儿的商先生闻言,饶有兴致地发言:“噢?什么恶灵?怎么此前未听小鱼姑娘提及?”
那声音听上去挺友善,可隐隐透着一丝兴师问罪的味道,俞小澄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阜掌门笑道:“弟子胆小怕事,不敢口无遮拦,便先行回来向我请示。”
阜掌门帮忙挡下了商先生的质问,又一脸严肃地问俞小澄:“上回你还无法断定此人身份,莫非现在有了眉目?”
俞小澄不答反问:“请问有多少人知晓天雷结界破解之法?”
张尧闻言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奈何嘴被堵上开不了口,只能瞪大了眼睛看向阜掌门,等待一个答案。
“掌握天雷结界的人除了大师兄,其余皆在殿中。”郝元青替阜掌门开了口,他缓缓走到俞小澄面前,透过面具上的窟窿凝视着俞小澄。
那眼神十分炙热,在只有俞小澄才能看到的角度,郝元青朝她伸出了手,声音却格外平缓地问:“莫非小鱼师妹觉得勾结妖族的人就在我们之中?”
俞小澄愣了愣神,又见阜掌门朝自己眨了眨眼,瞬间想到了阜掌门曾许诺,会让郝元青助自己,此刻看来郝元青已收到阜掌门指示,于是她不动声色地从怀中取出万蛊之力的符纸,悄悄塞进了郝元青的手中。
“那两日前,殿中可有人下过山?”俞小澄依然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地提问。
郝元青将符纸藏于袖中,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两日前下山的人中,只有大师兄精通天雷结界。”
“小鱼姑娘想说掌门首徒勾结妖族?”商先生似笑非笑地问道。
阜掌门不悦地冷哼了一声,眼神如冷冽的风刮向俞小澄,厉声道:“我徒弟的人品,我一向信得过。”
当日在书院,此番又在仙门出现,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并非只有大师兄一个。
俞小澄连忙甩了甩头,高声道:“敢问商先生是否知晓天雷结界破解之法?”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炸了锅,几乎所有人震惊于俞小澄的胆大妄言,蒲罗长老更是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摇头叹道:“现在的弟子哟,缺乏礼数,商先生德高望重,岂是你这小辈可置喙的?”
只有阜掌门沉默着,若有所思地望向商先生,而郝元青面色凝重地盯着俞小澄,面具掩饰下的眼神满是疑惑,仿佛在确认她是否是认真的。
反观商先生,他始终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安抚着殿内躁动不安的人群,柔声说道:“无妨,年轻人急功近利,可以理解。小鱼姑娘的问题有些意思,我的确知晓一二,可这世间我知晓之事,又何止仙门法术,不足为奇。”
俞小澄刚开始还只是猜测,听了商先生的话,她愈发肯定,当太多的巧合汇集在一处时,那必定有某种比巧合更合理的原因。
一句话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妖怪作祟,消失是出于个人意愿呢?正因如此,那些仙门弟子才会在院子里自戕。”
当时她难以理解,如今再想起,才品出其中深意,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于真相的暗示。
会不会商先生从一开始就知晓答案,却故意将问题抛给玩家,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或看他们为抉择而犯难,或看他们愚蠢地被迷雾遮蔽双眼?
不管哪一种,都符合陈奇所描述的幽兰梦境恶灵的特质。
俞小澄死死盯着商先生,从那张温和儒雅的脸上难以嗅出心机深沉的味道,令她无数次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敏感了。
“先生可会弹琴?”俞小澄的气势不免弱了些。
商先生谦虚地说:“琴棋书画修身养性,略通一二。”
一时间,俞小澄发现自己除了猜想,并无实际证据,阜掌门和郝元青不可能因为她的片面之词对商先生动手。
她的沉默换来了商先生的谈笑自若。
“小鱼姑娘不会因为商某会弹琴而怀疑商某与妖族勾结吧?是不是太看轻商某了?”商先生笑得眯起了眼睛。
此话一出,殿内议论声四起,无一不是嘲笑俞小澄的异想天开。
连阜掌门都无奈地摇头叹息,冲郝元青挥了挥手,将其屏退一旁,视线重新落回被俘六人身上,道:“罢了,若无头绪,便暂且搁置,先解决……”
“也不是全无头绪,有几个人选,掌门不妨听听看。”
吴樊祐忽然打断了阜掌门的话,自信满满地说,“我们怎么可能怀疑商先生呢?怎么说这里也是仙门,一个连法术都不会的小角色,如何担得起幕后大BOSS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