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被关禁闭的弟子进到广场,就在郝元青的指引下回到了人群之中,三人看到俞小澄,纷纷靠拢过来,想从她口中打听发生了什么。
俞小澄在向三人简单说明时,另外三个人被大师兄押到修行台前方,一字排开,大师兄在三人膝腘处踢了一脚,三人便面向修行台跪在了广场上。
人群中,听了俞小澄的说明后,三人神色各异,白羽楠的表情有种释然的味道,陈奇是明显的惊慌,曾勇则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淡定,反而话锋一转,询问为何禾苒没有回来。
“谁知道她躲哪儿去了,大概想苟到最后一日吧。”吴樊祐轻蔑一笑。
曾勇没说什么,似乎只要确定禾苒还活着,他就能稍微放下心来。
看曾勇精神还不错的样子,看来白羽楠将干粮顺利送到了他的手里,俞小澄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他,在他被关禁闭的时候,禾苒已经彻底将他视为弃子。
不过如今也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俞小澄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陈奇,此时当着大家的面,她也不好直接告诉陈奇离开这里,那无疑就是告诉所有人——陈奇就是内应。
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只见陈奇偷偷溜出了人群,可下一秒就被郝元青拦了下来,他灵机一动,一脸痛苦地捂住肚子,说肚子疼需要如厕。
郝元青摇头叹息,语气平缓:“你修行不足,境界不够,才会为凡尘俗事所扰,唉,以后定要勤于修炼啊!”
陈奇以为计策失败了,没想到对方一脸无奈地挥了挥手,叮嘱他快去快回,随后便放他离开了。
这是俞小澄没有想到的,如果能躲,她实在不知道今日集会他们如何信誓旦旦能找出内应,可转念一想,如果在场的人中没有,那陈奇岂不是反向暴露?只是不知掌门和长老是否想到这一点。
不一会儿,修行台上一个面孔刚毅不凡、气势威严的中年人站到了众人面前,广场上立马鸦雀无声,这气魄,阜掌门无疑。
他一开口,声音如暮鼓晨钟般浑厚有力:
“因封印松动,妖族日益猖獗,近日得密报,妖族内应已潜入仙门,企图破坏阵眼,放妖王再临人间,有我仙门在的一日,必不会让他们如愿!”
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引得台下呼声不断。
“今日,便以妖血祭奠仙灵,肃清内应!”
阜掌门的每一个字都充满力量,振奋着台下弟子的心,鼓舞着他们与妖族决一死战的士气。只有俞小澄几人一直沉默不语,这些人口中的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住客,莫名其妙进入梦境,又莫名其妙被安上了阵营。
台下跪着的三人被吓得不清,扭动着被五花大绑的身子,若他们的嘴没有被堵住,不知此刻是要高声咒骂,还是卑微求饶。
对于那三人,俞小澄并不觉得有多值得同情,特别是回想起那两个高中生试图袭击她时的场景,以及他们对萍萍和阿宿的毫不留情。
或许他们一开始当真以为这只是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游戏,可后来他们只在乎输赢。
至于西装男,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对他印象不深,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这样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死去,似乎也无所谓。
可是张尧呢?莫非也要他成为自己逃离梦境的垫脚石吗?
在她内心挣扎时,阜掌门并没有对三个阶下囚动手,而是略带一脸深意的笑,声音再度响起:“虽然我很想现在就将你们烧成灰烬,可商先生仁义,即便是妖,他也愿意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三人闻言大喜,前一刻惊恐到绝望的眼睛里,点亮了希望之火,不停地点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俞小澄觉得有一丝诡异,活下去的机会?又是商先生的提议?为何要多此一举?
正在疑惑之际,阜掌门说:“只要你们供出内应,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这是一道毫无悬念的选择题,在内应与自己之间选择,只要脑子正常,都会选自己。
可真正的问题是,如果不杀这三人,掌门又如何能判断出他们供出的人就是内应呢?
张尧说过,像他们这样级别的小妖,没有资格接触到核心的秘密,那么这三人大概率并不知道内应是谁。可如果他们为了活命说谎呢?
俞小澄皱着眉思索良久,终是畏畏缩缩地举起了手来。
感受到阜掌门投来的目光,俞小澄高声发问:“抓到内应,掌门打算如何处置?又如何确定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阜掌门发出豪迈的笑声:“抓到内应自然以儆效尤,至于真假,不需要我分辨,被指认者可以自证,杀掉诬陷自己的妖即可。”
好家伙,逻辑闭环了……
这句话一出口,被绑三人不得不考虑说谎的后果。看似给妖和内应活命的机会,可实际上二者之间必死其一,终归是玩家之间相互残杀罢了。
俞小澄顿时无话可说,心情忐忑地望向高中生和西装男,他们是死是活好像只能听天由命了。
见再无人有异议,阜掌门扬手命人解开了绑在三人嘴上的布条,厉声问道:“说,内应是谁。”
高中生和西装男相视一眼,谁都拿不定主意,头上直冒冷汗,身体也不由得微微颤栗,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声音很低,其他人根本听不清,但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是在讨论着内应的身份。
过了许久,从那两名高中生的口中传出两个名字:
“俞小澄。”
“白羽楠。”
俞小澄瞪大了眼睛,正面迎上高中生带着挑衅的眼神。白羽楠面如死灰,紧紧地咬着嘴唇。
他们是胡猜的,还是故意的?
俞小澄脑子飞速运转着,心情十分复杂,有不解,有愤怒,甚至有干脆杀掉那两个小畜生的冲动,可理智又像是装在她体内的保险栓,时刻防止擦枪走火。
正在这时,郝元青的声音悠悠响起:“禀告掌门,仙门中并无弟子叫俞小澄。”
阜掌门的目光如冰锥一般射向那个喊出“俞小澄”的高中生,高中生惊慌失措地摇了摇脑袋,又望向人群中的俞小澄,辩解道:“不可能,我没有记错,她就叫俞小澄。”
郝元青见状,用手指着俞小澄,淡然提问:“你说的是她?”
高中生点头如捣蒜,可下一秒,郝元青平缓的声音再度响起:“可她叫张鱼。”
“什么?!她、她骗人的!她明明就叫俞小澄。”高中生激动地大吼大叫。
一旁的大师兄站了出来,毕恭毕敬向台上几人行礼道:“师父,那女弟子的确叫张鱼,他还有个弟弟叫张尧。”
高中生闻言叫道:“胡说八道,对了,张尧,张尧那小子可是妖!哈哈,这不正好可以证明我说对了,她就是内应!”
俞小澄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总想着谁也不要得罪,可很显然,不管走到哪里,她总会成为被排挤的那个,这就像某种挥之不散的诅咒,成了她的噩梦。
如今,这些人还要她死,她不断问自己:为什么退让的总是我?!
脑海里好像突然断了一根弦,俞小澄语气冰冷地问道:“你怎么证明张尧是妖?又怎么证明我不是张鱼?”
是啊,当时不过权宜之计撒了谎,没想到竟因祸得福,她不需要向谁证明自己不是俞小澄,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为了张鱼,而高中生根本无法证明她是俞小澄,那就是高中生说谎了。
一个说谎的妖,仙门又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呢?
面对她的提问,高中生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张尧没有跟你们一起被抓,他也不知道张尧身在仙门,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俞小澄就是俞小澄。
“强词夺理,张尧就是妖,你就是俞小澄,这事大家都知道!”高中生说着望向了自己的同伴。
另一个高中生自然点头附和,可西装男明显犹豫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激怒了高中生,在两人的辱骂声中,他咬牙说道:“这事儿我莫法帮你们说谎,那个女娃儿叫啥子,我根本就没问过,说不定你们记错了,她就叫张鱼哦!”
不知是西装男良心发现,还是他确实记不清俞小澄的名字,这一次他并没有帮助高中生说话。
如果他们没有被绑住手脚,或许那两个高中生已经对西装男拳打脚踢了,此时却只能高声辱骂发泄情绪。
阜掌门被他们吵得面色一沉,手轻轻抬起,两人的声音就像被消音了一般,消失得十分彻底,只见两人像石化了一般,僵硬地跪在地上,只有一对眼睛还能转动。
阜掌门抬起的手心骤然出现一团火,暗红色的火焰越烧越旺,从他的眼中,俞小澄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就在阜掌门动手的一瞬间,俞小澄急忙喊停:“等等!”
全场的目光又再次向她汇聚。
吴樊祐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说道:“学姐,这两个人不值得救……”
俞小澄又何尝不知,这两个人从进入梦境起就没干一件好事,留着只会后患无穷,即便知道,可她终究还是太过理智,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再次坚定,直视着台上几人。
她说:“掌门,我知道谁是内应,但我只想告诉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