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若是发生在现实,二人恐怕想都不敢想,立马尖叫着掏出手机记录一切,再发到朋友圈宣泄激动的心情。
然而,这里终究是梦境,一个以修仙世界为背景的梦境,见识过妖怪杀人后的俞小澄内心毫无波澜,似乎觉得本就应该如此。
大师兄等到的不是师弟师妹一脸的崇拜,而是吴樊祐不耐烦的抱怨:“啧,大师兄有手电筒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害我们摸黑走了这么远。”
“啥?手电筒?”大师兄无比震惊。
吴樊祐懒得回答,上前将他的手往头顶抬了抬,漫不经心地说:“大师兄别走神,当心火熄灭,这样照得更远些,走吧,你在前面照明,我们跟着。”
大师兄冷哼两声还想说什么,吴樊祐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动作,然后抓着大师兄的肩膀,将人转向前方,嘴里还叮嘱:“专心巡视,别让妖怪钻了空子!”
大师兄被他气得一时语塞,欲言又止半晌,终是放弃了交流,忍着怒气往前走。
俞小澄一直思考着措辞,所以没太在意二人的互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了一个与大师兄的表演毫不相干的问题:
“请问今日上山的都有谁?”
本是想在师弟师妹面前来一番精彩绝伦的表演,让这些新来的弟子对自己顶礼膜拜、俯首称臣,不料二人反应如此冷淡,当师兄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满肚子火地回道:“问这么多干嘛,明日回山不就知道了。”
“那上山的人中是否有人叫张尧?”
见大师兄不愿多说,俞小澄只好退而求其次,先确认张尧是否安全。
大师兄轻挑了一下眉头:“张尧?你关心他作甚?”
未免麻烦,俞小澄信口胡诌道:“他是我弟弟,家里就他一根独苗,自然紧张些。”
“姊弟?”大师兄摸着下巴打量着俞小澄,“那你叫啥?”
“俞……”自己的姓氏脱口而出,俞小澄立马意识到不对,转音转了一大圈才继续说道,“鱼,我单名一个鱼,叫张鱼。”
大师兄一脸同情地望着她,说:“啥破名字……一看就知道,在家挺苦的吧?重男轻女不可取……”
大师兄说着叹了一口气,安慰似地拍了拍俞小澄的肩膀。
俞小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惭愧地嗯了一声。
一旁看戏的吴樊祐憋笑都要憋出内伤,不料被大师兄凶狠地瞪了一眼,他赶紧敛住笑容,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
接着,他一本正经地问道:“大师兄到底有没有见过张尧?”
“没见过。”大师兄果断回答。
“没见过你还问这么多,浪费时间!”吴樊祐当即怒怼道。
大师兄本就看吴樊祐不爽,立马端起架子,提高声量喊道:“你、你怎么跟大师兄说话喃!看我回去怎么教……”
俞小澄担心又将局面闹僵,届时想问什么都问不了,着急打断道:“大师兄,除了五个新弟子外,就没有其他人上山了吗?”
上山的五名新弟子中竟然没有张尧,下河村里也没见到张尧的身影,那他难道还在森林里吗?一想到遇害的老大爷,俞小澄不免担忧起来。
大师兄一脸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回答:“人没有,妖倒是有几个,真是大胆,还敢到仙门送死。”
“妖?什么妖?”吴樊祐问。
大师兄没好气地说:“还能有什么妖,不就是藏在森林里那些卑劣的东西,它们能伪装成村民模样,你们可别被骗了。”
俞小澄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妖怪这么想不开,直接硬刚仙门?这不是找死么?
“那些闯入仙门的妖怪都死了吗?”吴樊祐又问。
大师兄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可惜了,他们被仙门结界所伤,等我带人赶到山门口时,已经全逃了。”
“妖怪不知仙门有结界?”
吴樊祐的问题正是俞小澄所疑惑的,像他们这样刚进入梦境的玩家或许还搞不清情况,可身为梦境原住民的妖怪,为何明知会被仙门结界所伤,还要冒险闯仙门呢?
她记得村民说过,白日里妖怪多藏在暗处,就如她在森林和木桥遇到的那两个怪物一样,等待凡人落入它们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那么明目张胆擅闯仙门又是为了什么?
俞小澄对于这场梦境还有太多不明之处,要如何离开更是没有一丝头绪,只希望在仙门的几人能找到有用线索。
大师兄找到机会,指着吴樊祐冷嘲热讽:“也许那些妖跟他一样蠢吧,法术都没学会,就敢逃学下山。哎,说起新弟子,也就陈奇灵根慧骨能成大气。”
吴樊祐噗地笑出了声,往身后指了指,不屑道:“就那贼眉鼠眼的家伙还成大气?大师兄眼瞎吧。”
大师兄冲他龇了龇牙,翻着白眼骂道:“你小子别以貌取人,他长得是不咋样,可好歹学会了火系法术!我看你就是**裸的嫉妒。”
俞小澄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故意,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夸人还是骂人,不过她更在意别的,遂好奇问道:“陈奇学会了火系法术?”
就算是梦境,她也不认为普通的住客能够短短一日得道升仙,那些玄幻的东西,或许道具能够做到,但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不是嘛,我亲眼所见,陈奇在新弟子小考中成功召唤火焰,就像我这样……”大师兄说着,将手从头顶放下来,手心的那团火球随心而动,变幻成一小簇火苗,“法术虽未大成,可假以时日,必可壮我仙门。”
说罢,手心的火焰再度燃烧成一团火球,被大师兄高高举过头顶,照亮着四周。
俞小澄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吴樊祐有点调教人的能耐在身上,而周围的人很容易受其影响,还不自知。
吴樊祐与她对视一眼,对于大师兄所言笑而不语,天知道陈奇又用了什么手段。
“每晚都是大师兄带队来下河村除妖?”吴樊祐话锋一转问道。
大师兄举目四望,观察着周围动静,毫无戒心地回答:“非也,门里几位师兄轮流带队,像你们这样的新弟子,需过了小考,才有资格下山历练。”
俞小澄闻言趁机打听道:“听说书院学生都消失得奇怪,大师兄当真从未发现过妖怪踪迹?”
大师兄脚下一顿,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幽蓝的火光从头顶照下,显得他的脸有些阴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压低声音开口道:
“在来下河村的路上会遇见妖怪,我们顺手就给解决了,可到了村子里,还真未见过妖怪。说起来确实古怪,但怪的不是妖,而是人。”
“什么意思?”
俞小澄和吴樊祐异口同声问道,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大师兄朝二人招了招手,带着二人转到了院子凉亭里,又看了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小声继续说:“不止学生莫名失踪没有线索,就连同门遇害都无从查起。”
“怎么会……”俞小澄忍不住惊呼。
大师兄整理思绪,缓缓说道:“那些遇害的同门,无一不是在这院中自我了断的。”
俞小澄追问:“每晚都如此?”
大师兄摇了摇头:“这也是奇怪之处,有学生失踪的夜晚,仙门弟子通常平安无事。可如果翌日清晨在院中发现弟子尸首,则房中学生必定无人失踪。”
“质量守恒定律么……”吴樊祐小声嘀咕着。
俞小澄悄悄拉了拉吴樊祐的衣袖,又冲他招了招手,待他意会低头附耳过来,才低声说道:“会不会是梦境规则?游冥书院中每晚必少一人?”
“不好说。”
吴樊祐难得露出一丝难色,平日里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模样荡然无存,似乎终于有什么将他难住了一般。
恰在此时,厨房方向传来开门声,三人远远看见商先生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食案,案上摆着盛放吃食的碗碟,他轻手轻脚掩上门后,举步往后院走去。
俞小澄和吴樊祐默契地偷偷跟了上去,大师兄本还想拦,无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只好跟着二人前去查看。
三人蹑手蹑脚跟在商先生身后,借着视觉死角掩藏身影,一路看着商先生绕过厢房左转一直走到尽头,那里正是他们白日里看到的囚禁嫣儿的房间。
商先生小心翼翼打开窗户,将桌案递了进去,小声冲屋里说了句什么,只听屋内传出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一个黑影从商先生手里接过桌案,随后又是一阵铁链响动声。
商先生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掩上窗,继续左转往书房走去。
等商先生的脚步声离得远了,俞小澄才安静地从暗处走出,她谨慎地注视着商先生离开的方向,缓步靠近了嫣儿房间。
与其他房间不同,嫣儿房间里没有点灯,里面黑漆漆的,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偶尔铁链的轻微响动。
俞小澄凑到窗前,小心翼翼将窗户开出一条巴掌宽的缝。
她不确定屋里女孩是否真的疯了,也不知她是否还能交流,可若要说游冥书院有地方奇怪,那最奇怪的便是这个叫嫣儿的女孩。
游冥书院的怪事会不会与她有关呢?
也许这里才是他们应该着手调查的地方。
如此思索着,俞小澄轻声朝屋里黑影喊道:“嫣儿?”
屋里的黑影闻言明显身子一顿,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和铁链晃动的声音骤然停止,稚嫩的女子声音再度传来:“你是谁?”
俞小澄谨慎地与窗口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白天时只因吴樊祐提到仙门,嫣儿便惊恐不已,这一次她便故意隐瞒了仙门弟子身份,声音轻柔地说道:“你别害怕,我就想知道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是否需要帮助?”
“帮助?”嫣儿的声音充满天真的困惑,“商先生说外面的人想害嫣儿,只有呆在房子里,商先生才能保护嫣儿,嫣儿不会离开房子,你们别想骗嫣儿!”
嫣儿的反应似与常人无异,交流并不存在问题,神志感觉也很清醒,那么就是商先生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