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是卧底。
他不认识什么威士忌,也不认识什么白兰地。他甚至根本就不想当这个见鬼的卧底。
柏林白啤本名为松田阵平,隶属于德国联邦情报局,是个日裔德国人。
卧底警察并非他的未来规划目标。起初,松田阵平也只是准备去当一名普通警察。考虑到他从小就喜欢拆东西,拆弹警察就很不错。
事实上,他都已经达成目标了。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更追不上意外。
这件事情说起来真的很凑巧。当时,特别行动组的便衣警察在执行逮捕任务,对象是一个炸弹犯。至于松田阵平,他并不在此次行动中,只是偶然路过。
他是个新人,还是个容易让人脸盲的亚裔,下班时间里也没有穿着制服,就只是一身简单的西服搭配墨镜。单纯是出于热心,才会在看见肢体冲突时跑过去查看情况。
然后他就被当成同伙抓起来了,还差点没抓到。
对面是便衣警察,和他不在一个行动组他当然不认识脸,莫名其妙的人要来抓他他肯定得反抗啊。还是在反抗过程中意识到对面其实是同僚,松田阵平才收手乖乖被抓的,后面也解释清楚了误会,他还顺手帮忙拆了一颗炸弹。
但松田阵平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场乌龙,让参与进那次行动中的一位长官先生注意到了他。
再然后,他就被抓去当卧底了。
那位长官还特别高兴地告诉他,他戴着墨镜没有表情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卧底,亚裔的面孔还不容易让人怀疑到他背后的组织是德国联邦情报局,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有理由怀疑自己被人身攻击了:他究竟哪里像坏人了?
长官则是语重心长:“我们并不缺乏优秀的拆弹警察,相比较而言,也许会有更需要你的地方,松田先生。”
松田阵平觉得这根本就不现实:“我不会演戏,恐怕当不了卧底吧。”
长官闻言,仔细端详他了一会儿。
此时的黑发青年并没有戴着墨镜,也许是因为内心并不情愿,眉眼间就压抑着些许不耐,那桀骜的本质就像他满头叛逆生长的天然卷一样难以压下。明明是一张足够英俊吸睛的脸,却能让人产生不敢直视的压迫感,自带一种说不清的黑手党气质。
哦,还有那险些让行动组的特警都没有抓到的身手——
看着看着,长官的目光愈发欣慰了起来,觉得自己真的是淘到宝了:“哦,你不需会要演戏。”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依然是想拒绝的,一来他对当卧底没什么兴趣,还是精密的炸弹更容易让他兴奋;二来这种挑选卧底的方式也太草率了吧,他又不是专业的。
但在他拒绝之前,这位长官又若无其事地说:“你觉得你刚刚拆除的那枚炸弹如何?”
松田阵平就这样被转移了注意力,提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眼睛都显得精神了起来:“非常巧妙!”
长官微笑着循循善诱:“那你知道这枚炸弹来自于哪个组织吗?”
“哪个?”
“你即将要卧底进去的组织。”
“……”
松田阵平冷静了下来。
假装没看懂对方的沉默,长官又继续说:“组织里的规矩会比较……宽松。我想你也清楚,在这里你想做这种危险性比较高的研究需要经过一系列麻烦的审核。但在那里……”
德国佬意味深长地收了音,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知道松田阵平听得懂他的暗示,也看见了这个青年脸上迟疑动摇的表情。
可惜,松田阵平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并对此表示怀疑:“这种任务是可以这样随便拉人的吗,长官?”
“咳。”
长官的目光微微偏移了一瞬:“最近的情况比较特殊。”
松田阵平并不准备体谅长官的尴尬,直截了当地追问:“有多特殊?”
长官妥协:“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然后,松田阵平终于知道这位长官先生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抓他这个非专业的人去当卧底了。
怎么说呢,这件事听起来真的还挺丢人的。情报局培养卧底的人被一个国际犯罪组织策反了,钉子才刚刚拔出来,但那批培养的人才都不能用了。
解释到这里,男人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不自觉蹙起的眉心藏着深深的阴影:“但这同时也是机会。”
正因为清楚他们手下没有合适的卧底人才,组织才不容易怀疑在这个特殊时期加入的新人,这时候卧底进去反倒会多出几分安全。
松田阵平能理解这位长官的思路。也许可能没那么礼貌,但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情报局究竟在干什么?
似乎是看懂了他的表情,长官沉默了半息,无声叹了口气。他的眼睛微微低下了一点,没有着落点地落在虚空中,像是在伤感怀念,又好像只是在平静回忆:“被策反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
“他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但组织发现了他的身份,又抓住了他的家人威胁,从年迈的祖父到刚上小学的女儿。”
松田阵平顿了顿:“后来呢?”
长官陈述:“后来他暴露了,被关进监狱。家人被组织灭口,他自杀了。”
松田阵平:“……”
在讲完这个故事的结局后,眼前的德国男人也从一时的脑热中冷静了下来。他不再怂恿,反倒先一步退却了:“任务特殊,也十分危险,你现在依然可以选择拒绝,我不会再来找你。”
松田阵平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看了看这个五十多岁的德国男人脸上凝重的表情,以及那深邃眼眶下不知道是阴影还是疲倦的青黑。
他轻啧一声,答应了。
“我可以试试,但事先说明,我不认为我适合做这个。”
这不是借口,而是实话。
松田阵平对自己的性格有着足够清晰的认知。他不擅长欺骗,也不喜欢,做事更乐意直来直往,根本就不适合当卧底。
所以就只是尝试,那位长官也承诺卧底任务尝试失败后会让他回去继续当拆弹警察,还同意他进行更深层的拆弹研究:没成功卧底进去的人一般不会引来组织过于执着的追杀,洗清身份后还是可以回归正常社会的。
在最开始接触组织的时候,松田阵平是真觉得自己会被直接拦在门口。他的意思是,他根本就进不去那个跨国犯罪组织。
这样一个势力庞大又行事冷酷的组织,审核一定非常严格吧。
但结果呢?
他非常轻松地进入了组织,成功混入了里面的炸弹研发组,又非常顺利地拿到了代号——柏林白啤。
松田阵平:“……”
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自己在卧底这条道路上越走越黑了?
松田阵平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这种组织是怎么活这么久的?难道说他就这么像坏人吗?
他在组织里的定位本来算半个研究人员,如今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还给他塞进行动组去了。
为此,组织还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搭档?可以这么称呼吗?
黑发的青年站在短信里约定的位置,心烦意燥地咬着烟,低下眼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最后不忍直视般闭了闭眼,食指一拨将翻盖手机啪地一声合上。
他向后一靠,将重量依靠在墙壁上,砖墙带着粗粝的质感,磨蹭在他单薄的衬衣上,有点痒。更痒的则是他愈发不耐的内心。
松田阵平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也随之黯淡了些许,使得他几乎淹没在这没有路灯的漆黑夏夜里。
一会儿过后,他缓缓吐气。烟头重新亮起。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看着明灭的烟头,冷静地想着:他迟早得找个机会炸了组织的总部。
尤其是在亲自接触过组织肮脏的阴暗面后,他只会越来越想要让这个该死的组织去见鬼,根本忍耐不了一点。
而他时至今日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因为他的卧底身份牢固得不可思议,没有一星半点要暴露的迹象。他的长官就希望他能抓住机会多打探一些情报——
也行吧,等他真的找到了boss在的总部,他会直接在boss床底下埋炸弹的。
嗯,只能说今天也依然是比起好好卧底更想爆破组织的一天呢。
就在松田阵平刚点上第二根烟的时候,一辆没有打开车灯的漆黑轿车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好在他夜视能力不错,能看清车牌。
嗯,是他在等的人。
松田阵平轻咬了一下烟蒂,下意识想要抬手熄灭烟头。但在想起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后,抬起的手最终选择直接拉开车门。
反正是组织的人,熏死了最好。
怀揣着这样的美好期许,松田阵平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门关上后,感应的车灯也随之黯淡。他就这样咬着烟侧过头,借着烟头这点光亮,冷淡的目光瞄向驾驶座上扶着方向盘的男人。
是个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哪怕是坐着也能看得出个子很高,但意外地没多少压迫感。半长的黑发柔顺地垂着,修饰着那张亲和力很高的英俊脸庞。目光再往上一点,紫色的眼睛很温和地笑着。
他说:“车内吸烟不太礼貌哦,搭档。”
松田阵平,一个没有演技全是本色出演,心心念念要跟组织爆了的卧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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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