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被扔第一块小石块时,被她用大刀挡开了,她还当是风大,从假山上吹下来的。
一直到莫骄扔出第四块,元香才发觉是有人偷袭自己。
然后莫骄就被元香用膝盖顶飞了。
元香发现是骄骄,赶紧飞到那头将人拽起来,温柔拍掉骄骄身上的灰,又捏了捏眼前的细胳膊腿,没发现断裂后,才放下心来。
想起来道歉:“对不住。还疼吗?”
莫骄缓缓摇头。
虽是这样,元香仍旧觉得愧疚。
简简单单一句道歉哪够呀。要是战场上的兄弟,她道歉都懒,但眼前的可是个孱弱的小儿郎。
元香看他皱着疏淡的眉,苍白唇瓣抖着,显见是痛极。于是说:“要不你也踹我一脚?不,两脚,不,还是十脚吧。直到你踹累了为止,来吧,别客气。”元香大方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他。
莫骄摇头再摇头,表示已经不疼了。
丈高的墙头摔下来啊。元香当然不信。
怕被他家里人发现,更怕被元将军抓包,元香索性将人提溜到了自己院里,关起房门说话。
莫骄就这么被水灵灵的被抱到了一张床上,他原本很沮丧,很痛苦的,直到眼下看到小姑娘的梳妆台,看到桃红色的纱帐,他低落的心情一下被窘迫替代。
元香瞧他那样,以为他鄙视自己,十分无奈解释:“没办法,狗嫌叔给安排的。狗嫌叔非得说小姑娘都住这样的房间。我不会拒绝长辈的好意,就这样了。”
莫骄:“狗嫌叔?”
元香点头:“狗嫌叔就是元将军的副将,小时候他照顾我,比元将军照顾我还多。这个房间都是他布置的。”
元香想起来他给自己扔石块,虽然说的是扔灯笼,但也许他来不及做灯笼,扔石块也一样的。问:“是不是你爹娘答应你了?”
莫骄还晕头晕脑呢,他竟然睡在了香儿的床上。这未免也太于理不合了点。
听到元香问,他也只是眼神发直说:“没答应。”
元香替他着急:“哎呀,那可怎么是好。”
莫骄:“也没关系。”
听到他说没关系,元香觉得是自己反应太过了。
想想也是,没答应就没答应呗,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大不了什么办法都想不到后,她再将人抢出去呗。
于是元香也冷静下来。
元香问他是怎么做的,他爹娘又是怎么拒绝的。莫骄全说了。
当然和三皇弟比试的事,莫骄故意忽略了过去。
等适应了香儿闺房,莫骄才后知后觉伤心起来。
他的希望破灭了。这多么的叫人伤心绝望啊。
莫骄下意识想掉两颗小珍珠来着,结果挤了半天,没挤出来。
他也不勉强自己。想想算了。
元香见他心情还好,懒得安慰,理智分析:“你后娘不答应,我猜她是怕被人戳脊梁骨,更怕惹恼你爹。咱们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莫骄刚想问:“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他陡然愣住,他爹?
找父皇吗?
父皇肯定是巴不得他禅位离宫的。
也许他可以求父皇直接下旨废了自己这个太子,父皇肯定乐意。
到时候母妃和高郡公再不同意也没用,毕竟是他这个太子主动禅位的,又能怎么样呢。
母妃是他母妃,高郡公也是他舅舅,他不信惹恼了他们,他们还能忍心动手杀了他。
想明白后,莫骄又兴奋起来,他告诉香儿,他又想到办法啦。
“我爹巴不得我不跟弟弟争家业,我告诉他,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自由,想必他会同意的。”
莫骄说的“爹”是隋皇陛下,而元香则以为是高郡公。
元香想到高郡公的嘴脸,更加心疼这个小可怜。从前她还觉得元将军不如高腾,真是瞎了眼。
元香点头:“希望很大。你爹会同意的。”
见香儿都这样觉得,莫骄心里更笃定自己能说服父皇了。
莫骄再一次请求高郡公送自己入宫,但这回,太子殿下被拒了。
高郡公委婉表示进宫没用,还是别再惹贵妃生气了。莫骄总不能说他是要去找陛下吧。
这样说,高郡公肯定要问他找陛下什么事,那他要怎么说?
高郡公和贵妃是一体的,母妃既然不会答应他,那高郡公肯定也一样。高郡公要知道他要求父皇废掉自己的太子之位,也就是母妃知道,那最后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连父皇的面都见不着。
莫骄只能等。
一直等了月余,才得以入宫。
...
宫灯上铺着一条威武雄壮的龙,点上亮,旋转时,就能见到黄灿灿的整条龙身。
莫骄是在进宫的第二天去向父皇请安的。
对于求见父皇,他还算有经验。他知道要是以讨教功课,送美味点心,这种借口上门,父皇肯定会将他拒之门外。
于是,莫骄以紧急要事禀报求见父皇。
他知道今日要见不成父皇,下回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他还暗戳戳给陛下身边的通报公公送了个大金元宝,好声请人家在陛下面前勿必传好话。
小公公发誓自己真的有替太子说好话,但陛下不听他的,他也没办法。
莫骄听说父皇不肯见自己,心里有些失望的,好在他也习惯了。
小公公慢吞吞将金元宝递过去还给太子,莫骄没接:“送给公公的就是公公的。有劳公公费心了。”
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小公公本来也心痛,听到太子的话,当下又笑眯眯揣回了袖中。而后恭送太子离开。
莫骄才拐出式乾殿的大门,就瞧见三皇子带着人冲他这边过来。
三皇子上前冲太子问礼:“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莫骄扶起他:“三皇弟不必多礼。”
三皇子侧身,待太子走过,他眼神轻蔑撇过太子手里的灯笼,而后大步往前。
莫骄转头,眼看着三皇子踏进式乾殿,他来不及开口,转眼三皇子没影了。
莫骄没有回太子殿,他今日是必须要见到父皇的。又怕引人注意,就在式乾殿附近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躲着,等父皇出来。
蚊虫盯了他满脸包,他愣是没挪一步。主要是他找不到更好的地方躲啦。
好在老天开眼。他早朝结束来的,一直等到过了午时,终于见到陛下出来。
陛下带着三皇子往练武场去,莫骄追上去,被陛下的随侍拦下。
眼看着父皇越走越远,莫骄心急叫:“儿臣求见父皇,请父皇成全。”
陛下当然是不睬他的。
莫骄只好又往前爬了几步,鼓足勇气继续大声说:“父皇,儿臣有意禅太子位给三皇弟,恳求父皇成全。”
这回,陛下终于站住了脚。
陛下转头,落在太子脸上的神情先是不可思议,后变成了满满当当的探究。
眼看着父皇走近,太子心如擂鼓,垂头不敢和父皇对视。
陛下俯视着太子,目光从太子发顶,移到太子手里的灯笼上。
陛下扯了抹凉薄的笑:“朕竟不知太子也学会了这种把戏,不愧是亲母子。”
陛下当太子说禅位是假,借故讨好自己是真。
要知道往前两年,陛下可没少被太子各种骚扰,还是有一回陛下忍无可忍,明确告诉太子,他的儿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三皇子,太子只是贵妃的太子,这之后太子才消停了。
陛下还当太子又明知故犯。他目露嫌恶,掉头就走。
莫骄扑上去抱住陛下绣着龙纹的靴帮:“父皇!”
三皇子挡在陛下面前:“父皇日理万机,实在没空。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父皇。”
三皇子说着,伸手扶太子起身,见太子不配合,他不动声色用巧劲,将太子的手掰开。
太子吃痛,下意识缩回手。
“啊。”
一声痛呼,却不是太子发出的。
陛下忙看向三皇子,检查三皇子伤势:“麟儿,可有事?”
太子抱着吃痛的手腕也惊讶看向三皇子,只见三皇子的手心躺着一道不浅的血痕。
太子知道是自己造成的,立时慌了。
他还没来得及道歉,三皇子先一步跪下道:“儿臣无事,只是一点小伤,父皇无需担忧。请父皇勿要怪罪太子殿下。”
陛下看清三皇子手心的伤是鲜红色,而非中毒后的黑色,这才放下心来。
陛下一时没说话,只抱了抱三皇子的肩膀。而他通红的眼足以证明陛下有多受感动,半晌后才说:“朕的三皇子何其明理懂事。何其优秀智慧。朕何其有幸。是朕无用。”
三皇子抱住陛下的腰身:“父皇,儿臣有父皇就够了。”
一番父子情深后,陛下转眼瞧向太子。
陛下转过来的目光如冬日山林凝出的冰锥,太子不经意和父皇对视,吓得慌忙垂下头。
陛下心中涌起无尽的厌恶,眼前的人竟然当上了太子?他的三皇子明明哪哪都比这个病秧子强,真是不公平!
说来还是怪他。当初就不该让那高氏女怀上。
哪怕后来他多警醒些,这孽种也是断然保不下来的。都怪他,都怪他呀!
没有太子,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处境。
隋皇陛下悔不当初,可眼下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陛下扬眉斜睨太子,语带嘲讽问:“太子非要见朕所为何事?莫不是贵妃抱恙,让太子来请朕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