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五岁,遭奸人所害家道中落,欠下巨额钱财。父亲整日酗酒,浑噩度日;母亲本就是反抗家里和父亲在一起的,也没几年,外婆家在商界的地位也不如从前。娘家帮衬不起,一家靠着母亲微薄的收入度日,时不时还会遭上门催债的人一阵毒打。
一次机会,母亲赚了大钱。她被利用了,再发现时,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被逼着吸毒,初期母亲的自控力十分的强悍,她愈发的想要逃离,可那群人的魔爪却伸向了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自此他们有了把柄,也可以更好的控制母亲了,她的毒瘾愈发的强烈,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虽然获得的钱财很多,但对父亲欠下的来说,仍是杯水车薪。她逃不开了,她也不能逃……
头上的黑塑料袋被拿开,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明起来。偌大的澡堂子里上百个男人在洗澡,身边的其他娃娃一看到陌生的环境就开始大哭。她沉默的打量着,哗哗的水声和一些她听不懂的话钻入耳中。
一个人把她抱了起来,“想见妈妈吗?”
“想。”她冷静的回答着,但是她表面装得再好,发颤哽咽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的害怕。
“怕不怕?”他抱着她的手收了力道。
她扭着头。一条不认识的走廊上,两人一言不发,她逐渐大胆起来,“这是什么?”
“鹿角。”
“为什么我没有?”
“你还小。”
……
噩梦总是能精准的知晓人内心里最害怕的是什么。
她从此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都吵闹着要见妈妈,每天都期盼着夜晚的到来。
小房间里什么都有,其他小孩要么聚在一起玩,要么聚在一起哭,打架的也有,而她只静静的坐在一个地方,看着时钟一圈一圈的走。
明明很困,她也不闭眼。每天12点整,她都能见到妈妈,虽然只有几分钟,可是她想她,她想念妈妈。
可她也总是会睡着,迷迷糊糊的,那个女人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就走了。
她每天都盼望着相见,每天也经历着离别。
在那群小朋友里她变得很另类,没有人敢和她说话,敢再找她玩。因为一旦被她注意到,就会被她打,打到离她两米之外。
摆放着时钟的那一片地方被她据为己有,可是她从不在那个范围里玩,就静静地坐着……
后来,她们转移过许多地方,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妈妈的面庞逐渐消瘦,变得憔悴,变得不像妈妈……
轰隆……轰隆隆……
“求求你照顾好她……”
“臭娘们,你们最好是能拖住那些警察……”
“哭哭哭,再哭我把你扔了喂狼!”
她听不进去,她又和妈妈分开了,不安的感觉袭遍全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妈妈。
抱着她的手臂很是用力,她一个劲儿的喊疼也没有用。
天网恢恢,他们终究还是暴露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天不再黑了,雨也不再下了。
“妈的,烧成这个样子。”
“带着也是累赘,干脆找个悬崖扔了吧。”
……
后面她被上山打猎的猎户发现,带回家养好了,再然后又通过警察回到了家。
过了那么久,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完全不一样。空气中弥漫的酒气比以前更浓了,地面上各种垃圾都有,房间比以前更杂乱了……
“你的妻子和女儿失踪了一年多,你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不关心?警察局也没有关于她们两个的失踪和寻人信息……”那位叔叔的语气很冲,脸上是生气的样子,她看不明白,也听不懂。
只发现她父亲的脸上多了一条疤,手上也有很多痂,整个人身上都是酒气和烟味,在她闻来,是臭烘烘的……
他不管她,不和她说话,不和她玩游戏,在她精神崩溃想要妈妈的时候,他还会打她,嘴里说着母亲的不好,她听不懂,但是她能明白他在说妈妈的坏话。她反驳,可是没用。
但是结束了,他又会抱着她哭,抱着她哭诉,他说了很多妈妈好的话,说了很多想妈妈的话,说了很多他好后悔的话。
她半懂不懂的,但一提到妈妈,她也跟着哭,怎么也停不了,她很想念她,分别的每一秒里都十分的想念。
没多久她在电视上看到了妈妈,她好开心呀,妈妈居然上电视了。可从此就再也没见过了。
再后来,家里多了一个女人,爸爸变了,开始变好了,变得顾家了,对那个女人很好,对她也很好。可这样好的日子只过了两年多,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小孩,是她的弟弟。
他们对什么都没变,唯独对她变了。一切又变了……
她偷偷趴在角落里偷看,那时弟弟很小,也很讨人喜欢。她闭上了眼睛,眼泪不争气了流了下来……
再睁眼,是熟悉的拘留所。
泪水濡湿了衣领,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切都是真的……
当秦臻再次出现在校园里,就像是病毒,瘟疫一样,旁人避之不及。
“秦臻!”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之际,她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轻明月什么话也没有多说,跑到她身边后,就和她并肩走着。
那天下午,她不分缘由的焦急起来,再后面被洛筱林消息轰炸,按照她说的,她点进了校园论坛,再不可置信的进了直播间。
她受伤了,直播也中断了。她一直以来的不安也应验了。她给她发去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水花,没有回应。哪怕她今天回校她也不知道。
很多很多的事情和答案,都是从别人那里得知的。
秦臻摸了摸她的头,想要牵她的手时,却看到她蓄满泪水的眼眶,心脏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她停了下来,捧起她的脸,“怎么哭了?”
她拧着眉,眼里透露的担心。这副心疼的模样,是她脸上能出现的为数不多的表情。
轻明月吸了吸鼻子,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收不住了。
开口即失声,她呜咽着抱紧了秦臻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回消息,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还好这件事情的主要罪责不在她,她真的好怕她再也不能来学校了,好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脑袋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让人发现不了其中的哽咽。
许久她们才松开了对方,秦臻轻柔的给她拭去泪迹。
“对不起,下次不……”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不,是不会有下次了。”
她缓缓笑了起来。
她微微扬起面庞,泛着点点湿意。
“好,再相信你一次。”她略带娇嗔的说着,脚尖踮了起来,鼻尖相触碰的那一瞬间,收了回来。
想起那天,王飞和她说了很多,起因,经过,结果。
看向秦臻的眼神不免有些心疼。
秦臻的眼睛亮了又亮,心海漾起层层涟漪。
她绕到她的另一边,十分关切的问:“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秦臻制止了她要查看的手,说:“我没事,已经好多了。快上课了,不放心的话下课再检查吧。”
“嗯。”听她这么说,轻明月也放心了许多。
从早读到第一节课,秦臻都是心不在焉的,眼睛看着课本,看着老师,但心思根本没在学习上。
轻明月提醒了好几次。
“你好像有心事?”趁老师有事出去一趟,轻明月贴近她耳畔说。
秦臻回过神来,恢复以往的神态。
“我…”秦臻与她错开视线,缓缓摇头,“我想静静……”
下课,轻明月也没有机会给她检查手臂,她独自走出了教室。
想起课堂上的那番对话,轻明月没有跟上去。
但一整个课间,她的心情也是跌至谷底的烦躁,怎么也学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