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盆带着怪异气味的污水从楼上泼下,将楼下的男人淋了个透心凉。
男人淡定地从口袋中拿出纸巾,将脸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继续朝楼梯间走去。
显然,这种事经常发生。
“呸!畜生!”
见男人没有动静,楼上传来了明显的咒骂声。
楼上阳台上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吊梢眼三角眉,还有一口大黄牙,说话噗呲噗呲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的口臭味。
此刻他正端着一个空着陶瓷盆,里面还有许多成分不明残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咳——噗”
老头咳了嗓子,又往下吐了口痰。
由此,一个不幸的路人诞生了。
“艹!谁啊!谁TM这么没素质!往下吐痰!”
楼下是一个身材肥胖男人,他头顶着一滩黄色不明粘稠物在下面跳脚。
楼上的老头不由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藏在了玻璃门后面。
旁边楼的大娘可不惯着他,伸手指了指老头的阳台,扬声喊道:“唉!小伙子!看这儿,看这儿!”
楼下的男人听到大娘的声音,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立马明白了。
他噼里啪啦地跑上楼,楼梯还震了三震,还顺便把正在上楼的男人撞到了墙上。
瘦削的男人靠在墙上,感觉身体都被撞散架了,但他只是紧咬唇瓣,没有说话。
胖男人斜眼瞥了他一眼,没有道歉,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骂道:“晦气!”
男人低垂着眼幕,不发一语。
“废物点心。”
胖男人留下这句话,紧接着就跑上了楼,使劲踹着楼梯边上的门。
这个小区本就老旧,大多住户都是普通铁门,根本没什么人安防盗门。
门被他踹的哐哐响,旁边扬起了一阵阵尘土,眼看就要踹开了。
刚上楼的男人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胖男人的动作没说话。
“看什么看!”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胖男人挥着拳头就要揍过来。
男人低头保护好手中的箱子,低声说道:“你砸的我的门。”
他的门?
胖男人转头看向门上的门牌号。
401
又看了看后边。
402
好像是找错了。
胖男人眼珠转了转,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住这的!踢错门也不怪我!”
瘦弱的男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
胖男人扫了一下男人瘦弱的身板,看他低垂着头,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暗骂了一句‘弱鸡’就朝着楼下走去了。
见胖男人走远,瘦削的男人轻轻放下箱子,掏出钥匙准备开锁。
突然,他的后背传来钝痛,还有一阵东西掉落的哗啦声。
是哪个老头,他把垃圾扔到了男人的后背。
此刻他还挑衅的提着另一袋垃圾,正瞄着准头,想把这一袋也扔过来。
男人没有理他,低着头开门。
砰的一声。
垃圾袋掉进了纸箱子里,随即传来的便是一道微弱的哼唧声。
男人赶忙蹲下,扒拉开袋子,抱出一只刚刚睁眼的小狗。
老头斜眼扫了一眼,不懈地讽刺着:“果然是大畜生配小畜生,一家全是畜生!”
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将小狗全身检查一遍,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松了口气。
将小狗安稳的放回箱内,男人拎着一袋垃圾猛地冲到老头面前,一把把垃圾全塞在他嘴里。
老头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恶就就从他嘴里散发而来,还伴着稀奇古怪的脏水,把他呛的直咳嗽。
见老头瘫坐在地上,周身满是垃圾和臭水,男人擦了擦手,将用完的纸巾丢在他脸上。
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说我是畜生,那我就畜生给你看。”
转身抱着箱子走进屋内。
此刻老头才回过神来,将嘴里的垃圾吐了出来,在楼梯口吐了昏天黑地,嘴里不断咒骂这:“哕······噁······哕·······”
“暮······暮······暮山青······你······等着······哕······”
“你······哕······”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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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山青坐在沙发上,用纸巾轻轻为小狗擦拭脏污。
幸好刚才袋子没破,这么小的狗还不能洗澡。
暮山青轻轻叹了口气,仔细扒拉着小狗的毛发,看有没有没擦到的地方。
这只小狗是他从学校门口捡到的,它被人扔在垃圾堆里,身上还套着厚厚的袋子,压在一堆垃圾下面,分明就是不想让它活。
小狗很听话,暮山青怎么扒拉它都不叫,还时不时用它湿润的小鼻子拱一拱他的手,甚至还是想舔一舔。
“别舔,脏。”
暮山青摁住了他的小鼻头,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被摸头了,小狗很开心,尾巴摇的像螺旋桨,好像马上就要升天了。
看着它,暮山青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周身的气质也没有那么阴沉了。
“你乖乖的,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暮山青将它放在柔软的地摊上,自己去橱柜里翻找起来。
牛奶、饼干、麦片、面包······
“找到了!”
暮山青往深处翻找,找到了自己买了很久还没喝的羊奶粉。
看了看日期,还好还没过期。
抽出一支,用温水充好放在小狗的面前,它喝的很开心。
看着吃的正欢的小狗,他难得笑了笑,柔声说道:“你慢慢喝,我去洗个澡。”
浴室
暮山青站在镜前,静静看着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白色,像墙漆,也像石灰,透露出隐约的青灰色。
身体上青红交加,大片大片红肿和淤青遍布在四肢与后背上。
暮山青望着镜子中的的自己,不由轻轻触碰了一下。
冰冷的触感由手传遍全身,身体轻轻瑟缩了一下。
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脸,他们在叫喊着,怒骂着,抛掷着身边任何可以触碰到的东西,一下又一下地再砸他的身上。
他们将他赶出了学校,骂他没有师德,枉为人师。
他无法反抗,也没有办法反抗,证据摆在那里,哪怕自己根本没有做过。
鲜红的液体顺着手腕流进了池水里,一丝一缕的红色脉络在池水中绽放出馥郁糜烂的花头。
门外的小狗感到不安,用头撞着浴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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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
水流滴落的声响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声音。
滴答······
时间一点点溜走,只留下一片僵硬与死寂。
哗啦
浴缸里的人站起身,带起层层水浪。
他好似初生的鸟雀,一步一步尝试着飞翔。
他走的很慢,甚至有些踉跄,手腕上有液体一点点滴落,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缓慢的挪到洗漱池旁,他有些惊奇地摸着自己的脸,神情中满是痴迷。
他抬起头细细观摩镜子中的人,从头发到脚跟一丝不留。
他伸手去触摸镜子中的人,入手只有一片冰凉。
他不满的皱眉,镜中人也跟着皱眉。
一股黑色的雾气从他的手心中钻了出来飘进镜子里,镜子外的人没有了动静,睁着眼,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突然,镜子中有一只黑灰组成的手掌伸了出来,轻轻的抚摸着镜子外人的脸颊、身体、发丝······
镜中人神态痴迷狂热,像是得到了什么世间罕有的瑰宝。
它喃喃低语。
“我的,这一切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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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门开了,小狗第一个迎了上去。
‘暮山青’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来,丝毫不顾围在他脚边的小狗。
他熟练的找到盛放药箱的柜子,拿出云南白药和纱布给自己包扎。
沙发旁,小狗努力蹭着‘暮山青’的脚,想让他理理自己,他核桃般大小的脑子无法思考,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不理他了,明明刚才还很亲热的摸自己的脑袋。
它努力蛄蛹着,只希望换来沙发上人的一个眼神。
包扎完的‘暮山青’微微低头,看着脚边这个小玩意,嘴角撤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
提着这小东西的后勃颈,‘暮山青’与它在空中对视着。
小狗不舒服的哼唧着,左右扭摆着它的小脑袋。
“你是他捡回来的?”
小狗不会说话,‘暮山青’也没指望它回答,但如果它真能开口说话,它就不是在这,而是在大海里了。
想到那个场景,“暮山青”愉悦的眯了眯眼。
像是察觉到危险,小狗开始不停地哼唧,时不时还掺杂着一些不成型的汪汪声。
“你有点吵哦!”
小狗根本就不理他,只是一个劲的哀嚎。
在这噪音里,‘暮山青’头部感觉一阵钝痛,眼中有两个瞳孔挤来挤去,一个是灰色,一个是黑色。
黑色占据了上风,暮山青有些困惑的开口。
“我······”
还没等他说完,黑色的瞳孔就又被压了下去。
“好险。”
“暮山青”松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眶,低声说道:“乖,再等等,再等等······”
语气亲昵,像是在哄孩子。
‘暮山青’放下了小狗,撇了它一眼,不再管它。
反正留不长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