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盘星教教徒父亲 第22章 第 22 章

“……”

和纱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停在了一种放松而柔和的神态上。

她声音和缓地说：“告诉我，是有人指使你在我面前这么做的吗？”

这回反而是夏油杰有些惊疑不定。

他此前也接触过一些对咒术稀里糊涂的术师，但没有一个是栖川和纱这样的反应。

这种过剩的自我意识和防备心叫人生厌。然而，却又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无法将目光移开。

夏油杰抬着一点头看她。

天有些黑了。栖川和纱站在靠室内的一侧，屋内与屋外的昏暗一齐模糊着她的轮廓，那双总是浓郁的茜色矛盾地呈现出一种放弃般的坦然。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夏油杰突然有些好奇。

他能感觉到栖川和纱的注意力正从他身上移开，她的戒备随着空气蔓延，蔓延到这个空间此刻所存在的一切事物上。

水汽、泥土、窗棂、……雨势没有变大的趋势、打在地面房檐上的声音却变得更响了，这种猛烈的坠落让夏油杰感到沉闷。

这种感觉多年前他也有过，那是一种，感到整个世界都排山倒海压迫而来的窒息感。

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

“和纱！”

当他开口想说什么时，那个总跟栖川和纱在一起的女孩再次出现了。她带着客套的歉意对夏油杰点了下头，去拉栖处和纱，想像之前在葬礼那次退场。

然而这回，她的手被拍开了。

“……”栖川和纱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微笑着站在原地。

那种神情无端让人感到恐惧，大概是微表情、肢体动作和潜意识的共同作用吧。

廊后不知何时站了好几人，都是她们社团的女孩。在栖川和纱露出那种表情后，全都像浑身被定住了一样。

那个姓月光原的女孩再三犹豫，最终才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了宛如轻小说般的台词。

“和纱，你的魔力、”她说：“……你的魔力外泄得太厉害了。”

「魔力」？

是指咒力？

但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区别就是咒力不会外泄，而且栖川和纱身上的咒力此刻正在增强，没有半点泄露到外界的意思，说成「吸收」还差不多。

栖川和纱接受了这个说法。她环顾四周，忽然放松地笑了一下。然后就自顾转身离开了。

月光原匆匆跟了上去，走廊尽头的那些女孩也纷纷散开。夏油杰的目光追随着她们，却在角落的阴影处再次看到了一只毛发雪白的动物。

它猩红的眼珠直看过来的瞬间，夏油杰感到掌心一空，那枚浑浊白色的咒灵玉像蜡油在手中融化，又在落到地面前化为光点不见了。

它转头跳上一个女孩的肩，消失在走廊。

这时候夏油杰才察觉到，空气稍微变得有些红了，像是极淡的血雾一样。

……

和纱的五感远超常人，是魔法少女也无法轻易达到的水平。

这是因为，她一直在无意识地使用魔法强化感官。这种行为就像咬指甲之类的恶习，即使被提醒了改正，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故态复萌。

更何况和纱不觉得这是必须纠正的，时刻掌握周围境况会让她感到安心。

她的生活容错率有点低，有时候错误的笑脸和不适时的表态都会招致无法预计的后果。她因而对生活的各种不确定性充满了恐惧。

但这一切都截止到夏油杰将丘比揉成一个团为止。

被害妄想本身没有致死性，患者所面临的风险多半来源于自己的极端行为。

说到底，和纱的不安与种种行为都是在防范某个看不见的加害者，但当她确信自己真的生活在某个巨大的骗局中时，她反而因为尘埃落定而放心了。

说是自暴自弃了也可以。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有不幸接踵而至，因为就是有人盯上她了。

确认了这点，她的态度变得前所未有坦然了起来，放松得不合时宜。

暴雨一直没停，第二天县内就发布了大雨特别警报，被隔绝在外的老师们也明显着急了起来，不断打电话确认情况，但也无能无力。

等到第四天时，不少人开始忧虑会不会发生山体滑坡，但也有些人担心的是其他事情。

“魔女之夜不会来吧……我开玩笑的，哈哈、……”

吃晚饭时不知谁说了这一句，因为在场有不少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气氛瞬间就跌到了谷底。

魔女通常躲在结界内保护自己，但也有强大的魔女不需要结界，可以在外游荡。人类因为无法观测这种现象，于是将她们归为地震、海啸之类的自然灾害。

「魔女之夜」就是传说中的超弩级魔女，会以飓风的形式出现。她本体是倒悬着的机械人偶，有传言说她摆正位置的瞬间、就能将地表文明移为平地，堪称魔法少女界的恐怖传说。

村长不知道背后的含义，恐怖氛围倒是准确感受到了。

“没事的，不用太担心了。”

村长这么安抚所有人。

他说这种时节就是雨水充沛，往年也有接连不断下暴雨的情况。所以村里的准备是很齐全的，山体防护网都盖上了，只要再打点防滑桩就不会出问题。

“这两天我们再多往山上跑几趟，把东西弄好了就没事。”村长拍着胸脯打保票，“泥石流啥的绝对没有。”

村长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有两个女儿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剩下他跟妻子。

这对夫妇性格不错，在村里很有人望。

刚发布大雨预警时，也是村长带人冒雨去山上铺设防护网。不然以村子附近的地形，说不定泥石流早就冲下来了。

不光村民信任他们，连着几天浑身泥水深夜才结束工作后，一些学生也对他们产生了信赖。

不过，明天就是周三了。

吃干净最后一点米饭，和纱离开餐厅，继续去缘侧发呆。

这两天她几乎就是坐在这里，常常会躺在地板上睡过去。月光原可能担心这种场景会破坏她的形象，所以不让同校的人到这边来。

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很少，和纱对她几乎无话可说。

她们之间总在计划将来如何如何，以致于现阶段完全找不到话题。

不能再草率开口了。珠绪奈帮了她太多，情绪化时对重要的人更应该谨言慎行，以免挥霍宝贵的善意。

秉持这样的想法，几天下来她接触最多的人，竟然是夏油杰。

不过他们之间也很少说话，大部分时候是沉默着看雨。

和纱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准备好了哪一次就会被他在睡梦中杀掉——虽说她到时多半会立马清醒拼死反抗、人的求生本能如此。

但这种事迟迟没发生。

和纱看雨的时候他也在看着雨发呆，每次和纱看着雨睡过去，醒来时他还在看雨，不知道想什么。

人家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发呆，是看到什么都能回忆一下。

看天想想六岁的夏天、看树想想十六岁的树荫，左回忆右回忆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反正一辈子都过完了，很难扔了拐杖站起来创造新回忆了。

而夏油杰，今年二十六岁高寿。

反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偶尔会冒出一两句反人类也反社会的发言，感觉他憎恨全世界。

完全不装了。

和纱其实有点料想到了今天这种情况，大多数人初次见面留下的印象就是彼此上限了，很少有随着深入了解觉得对方更光彩夺目的——后面这种情况基本都会深入发展一下。

而她第一次见到夏油杰，双方表面一团和气，心里都知道对方憋着一肚子坏水。

像这样变成用最糟糕的一面坦诚相待，不能说明他们建立了多么深厚的感情，只证明他们对彼此毫不在乎。

重要关系才会花心思维护。

如果换成别人，和纱可能会选择一直装，装到对方信以为真，觉得她真是演出来的那样温柔善良，她就差不多赢了。

但这一次，她对世界本身产生了怀疑。

这里的确是真实世界，而不像《黑客○国》《楚门的○界》那样、只是为了观测什么而设置的培养皿吧？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为了某一目的而存在，那个目的又是什么？是某种现象，还是某个人？

不过。

她毫不掩饰地转头看看夏油杰，觉得对方多半能混到什么重要角色。

他不是说自己是什么咒术师吗？

又有特殊能力，长得也很好……但这样一想，她也不算差。

珠绪奈也不算差，教授小提琴课的老师也不算差（她能用牙齿弹吉他）、年前碰到的那只狡猾的猫也不算差……

越想下去越觉得连只蚂蚁都大有来头，可要是都有名有姓的话，这到底是文艺创作还是某人的电话联络簿啊？

和纱的思绪就在这里卡住了，她于是站起来回了房间。

明天就是周三了。

这次活动策划人是她，她要尽到责任。

之前已经把收到纸条和村长的反常和其他人说过了，大家基本上都有所准备。不过这两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某个事件」的发生，会是在今晚吗？

吃过饭，村长像前几天那样冒雨出了门。

一两个小时后，他的妻子接到电话，说山上出了点问题需要帮忙，妻子于是也上山去了。

她临行前做好了第二天的早饭，说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有几人提出要帮忙，被以外人不熟悉山里的地形拒绝了。

直到天亮，什么事也没发生。

甚至周三早上，雨势还减小了一些。有人外出去看，除了上山的人还没回来外，一切如常。

不少人松了口气，熬了一夜终于受不住，回去吃了早饭补觉了。和纱则继续回到缘侧，开始构思实践报告。

天可能真的要放晴，越到中午，雨下得越来越小，村子也逐渐静了下来。

终于，和纱一言不发地站起来。

她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径直上二楼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马上联系另外两家，把所有人都带去山上，现在就走。”和纱说：“山上应该会有村民留下的痕迹，最好能呆在他们附近。”

她刚才出去看了眼，周围的房子已经全空了，整个村庄的情况应该也没差。

只有她们这些人被剩下了。

（抱歉拖了两天TAT，最近事情实在有点多，修改了一下文案上标注的更新时间，18点没有当天就没有了，等11月事情结束应该就能恢复正常更新频率ORZ，下章结束这个村子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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