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谦被气得胃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跟她说下去,又会是不欢而散的结局。
直到车子在苏家别墅前停下,苏茗开门,风卷着雪花灌进车内,巨大的温差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但很快,身后被人披上了一件厚实的羊绒大衣。
她转头看看宋言谦:“不用,就几步路。”
“披着吧,明天还我。”
“我还要为件衣服跑一趟?”
宋言谦冷言:“现在国内有项服务叫‘跑腿’。”
"还要注册,好麻烦,还有,跑腿费很贵的!"
“你再说下去,医药费也要你掏。”
苏茗闭嘴,见宋言谦穿着单薄的黑色针织衫,头顶已落了几片雪花。
“那你快坐好,我关门了。”苏茗用手推了推车门,另一种力却将门开得更大了一些。
宋言谦从车上落下一只脚踩在浅浅的积雪上,探出半个身子,修长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轻轻抱进了怀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舍不得她走……
这些年,宋言谦凭着惊人的胆识和杀伐果决的风格在人工智能领域快速立足,面对各种竞争压力他从不妥协,成了人人敬畏的存在,人送外号“毒舌灭霸”。
他以为他今后唯一的妥协会是联姻。没想到,他真正的软肋是苏茗。
大雪纷纷落,如年少时光一去不复,寒风凌冽吹散所有余温,而你依旧是我奋不顾身想要靠近的人。
“别人酒后真言,我酒后掏心。”
“苏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
回到家的时候,姐姐苏荼和爸爸还没回来,她抱着宋言谦的大衣路过苏荼的房间时,内心不禁起了一丝波澜。
她酒后一时冲动,和宋言谦在车里接吻了……
可宋言谦已经不是以前的宋言谦了呀,他现在是姐姐的未婚夫……
这时妈妈汪明烨从书房出来,满脸疲惫。她是公司的首席财务官,一到年终是最忙的时候。
“回来了?”妈妈托了下眼镜,转头朝楼下喊,“李姐,帮我倒杯咖啡。”
苏茗连忙转身:“我来吧。”
“那好。”说完,妈妈便退回屋内关上了门。
苏茗将宋言谦的大衣挂在房门边的衣架上,下楼去给妈妈做咖啡。
她一直记得,妈妈和爸爸的喜好不一样,妈妈只喝冰美式,口感要稍偏浓一些的,必须是现磨的超深烘阿拉比卡咖啡粉,与冰水的配比是1:4。
住家保姆李婶帮忙拿来了冰块,见苏茗熟练地在咖啡机前忙碌,笑着说:“夫人的喜好还是二小姐记得最清楚。”
苏茗笑笑:“李婶,有蔓越莓曲奇吗?”
李婶打开柜子:“有、有,早上刚买的。”
“帮我装一点。”
李婶笑着去拿甜品盘装曲奇:“哎呀,你不问的话我又忘了。夫人以前是最喜欢咖啡配蔓越莓曲奇来着,只是后来大小姐要求夫人喝牛奶,曲奇就很少配了。得亏我早上听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买菜经过那家甜品店的时候,想想还是买了点。”
说罢,李婶端着满盘的曲奇笑嘻嘻地说:“我多装点,你也爱吃的。”
“谢谢李婶。”苏茗笑着接过盘子闻了闻,奶香奶香的味道让人心情愉悦。
她端着咖啡和曲奇上了二楼的书房,用脑袋轻轻撞了两下门:“妈,我进来了。”
里面人应了一声,苏茗侧过身来,用端盘子的胳膊肘按下门把手,门开了,她看见妈妈正埋在成堆的文件中忙碌。
她走近,硕大的办公桌连放杯咖啡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她只好转回去将咖啡和曲奇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汪明烨抬眼,看见苏茗手里的曲奇饼干时,紧缩的眉头一下子松了。她站起身晃了晃脖子,双臂边划拳放松边走到茶几边。
“哎呀,还真好久没有吃到唐记的蔓越莓曲奇了。”说罢,汪明烨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口咖啡,露出满足的神情。
"您想吃的话,要李婶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些回来就是。"苏茗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喜欢吃蔓越莓曲奇这件事,苏茗还是受妈妈影响。
小时候有一次她生病发烧,妈妈只好停下手里的工作来照顾她。她吐了两天,一直没有什么胃口,后来妈妈买菜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盒绵软香甜的曲奇饼干。
酥松的口感入口即化,变成浓浓的奶香味,细碎的蔓越莓颗粒带着一丝丝酸味,丰富了口感,也让她慢慢有了食欲。
生病让人很不舒服,有妈妈陪伴的那几天却成为了小苏茗最开心的回忆。那段回忆就像化在嘴里的蔓越莓曲奇饼干,香甜软糯,成了刻进骨子里的味道。
“你姐还没回来?”
“没呢。”
“哎,你爸也是,明知道我我这几天很忙还要带她去应酬,这要是万一喝了酒,我这进度完不成,明天董事会还要不要开了。”
苏茗将剩下的半块曲奇塞进嘴巴,在办公桌前探头探脑:“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你?”汪明烨隔着细框眼镜抬眼看她,“算了吧,你这一身酒气,就别添乱了。”
“我酒醒了。”
“那也不行,我这一堆数字要整理,一个小数点都不能错的!你上学时数学就不怎么样,也没有苏荼细心,现在又一身酒气……算了算了,你还是让我省省心,去洗洗睡吧。”
苏茗被怼得无言,她擅长的父母不支持,不擅长的总被拿来做比较。所以在父母眼中,她样样都不及姐姐,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所以什么好的都给了姐姐,什么都是姐姐的。
连宋言谦也即将成为姐姐的了……
可她并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啊,她现在在国外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只不过她从事的工作不是家里的业务范围而已。
她张了张嘴,把委屈咽下去,背着手退了退:“那……我去洗澡了。”
“嗯。”汪明烨轻应了一声,坐回椅子上继续工作,没再看苏茗一眼。
苏茗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姐姐站在她的房门口正对着宋言谦的外套看。
不知哪来的紧张,苏茗快步走上前问:“姐,你怎么在这?”
“哦,我看你房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说罢,苏荼又看了一眼衣服,“你男朋友的?”
苏茗敷衍地嗯了一声,反正明天就还回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不能说是宋言谦的吧。
“你找我有事吗?”苏茗将话题转移。
“哦,对了。”苏荼用下巴指了指书桌上的那一盘蔓越莓曲奇说,“我给妈打包了虾饺做宵夜,这个就不吃了,李嫂说你喜欢吃,我就给你送来了。”
苏茗望着那盘她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的曲奇,听见苏荼继续说:“以后这种小作坊的东西,还是不要买给妈吃了,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料,不健康。她要是想吃跟我说就行了,我会请高级甜品师亲自做的。”
被人这么质疑闺蜜家的东西,苏茗心里很不是滋味:“唐记已经是几十年的老店了,老板我也认识,她家的原材料也一直是用的好的。”
“你又没有亲眼看到。”苏荼温婉一笑,“我没别的意思,我也是为你和妈妈好。不早了,不打扰你了。”
说完,苏荼临走前再次看了看那件大衣,转过脸去的时候,原本完美的笑颜顿然消失。
苏茗闷闷地坐在窗边的贵妃椅上梳头发,盯着那盘曲奇回想姐姐刚刚的话。
姐姐明明是好心,笑起来又好看又真诚,为什么就是让她心里不舒服呢?
明明自己这些年已经想得很开了呀,既然父母不让她参与家里的事,她擅长的工作也和家里无关,她可以远在国外自由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这多棒啊!
难道在潜意识里,她还在嫉妒姐姐吗?
难道,是因为宋言谦吗?
她想起刚刚在楼下宋言谦的话。
“苏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风雪中,苏茗仰头望向自己黑灯的窗台,她曾站在那里,看见他与姐姐拥抱。
寒风刺骨,她没有看他,只留下一句淡漠的话语:
“可以后悔。刚刚车上的事,就当作酒后一时糊涂。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