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觉得女帝走了一步险棋。
如果是她,在自己都已经病得上不了早朝的时候,一定不会把贴身的大监派出去监督案子。
不过徽姮的震慑力确实高,不过才三日,闵仟闻就被断定无罪,从大理寺监中放了出来。
不过才关了三日,她就面容憔悴,看起来愈加清瘦,躺在床榻上,面对前来探望的白若松还是强打着精神,将后续说了一遍。
原来小沙弥尼并不是主观上想要杀死姜仲临,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是被家人拜托了要将姜仲临放进院子,随后在二人发生争吵后带进特定的房间。
“被家人拜托了?”白若松不理解,很难想象慧心比丘尼身边的小沙弥尼会因为别人的拜托,而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闵仟闻默了默,解释道:“那小沙弥尼出家前的俗家身份,是门下省起居郎家的庶女。你知道的,大兴国寺那种地方,被官员塞不受宠的庶女进去也是常有的事。”
白若松不知道,白若松很震惊。
她忽地就想起了那日佘文过来把胡闹的三皇女叫走的时候,嘀嘀咕咕的耳语中似乎就提到了这位起居郎。
起居郎一职其实没有什么实权,就是个记注官,说是主要负责记录军国大事,可一天天的哪有这么多大事可以记录,所以其实做的最多的就是记录女帝日常。
今日见了什么人,批了几个时辰奏折,有没有喝酒下棋,乃至闲暇去御花园转悠转悠,走的哪条小路,都会被记录下来,是个十分惹女帝厌恶的活计。
起居郎虽然是从六品,可平日里的存在感也就和宫里头扫洒的女使差不多,完全没有任何要去坑害闵仟闻的理由。
白若松:“这位起居郎,如今被羁押了吗?”
闵仟闻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白若松略略叹气,闵仟闻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初时那样针对白若松,后来还向她提出了一些过分的不情之请,可白若松并不计较,不但鼓励她一道进官媒衙门,还在休沐的日子赶去大兴国寺为她洗刷冤屈。
闵仟闻觉得自己理应报答白若松,可她现在就连白若松的寻常问题都答不出来,十分没用。
她知道白若松如今要入赘抚国将军府,虽然同僚们都以为白若松是为了将军府的权势,才这样委曲求全自己入赘给一个貌丑无盐的男人,可她不这样认为。
闵仟闻是见过白若松去官媒衙门的样子的。
她脚步匆匆,眼底含着璀璨的光芒,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真心全写在脸上。
这样的白若松似乎不在意他人的闲言碎语,也不在意自己在外的风评与脸面,随心而动,洒脱得吓人。
闵仟闻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报答这样的白若松,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之情。
“此次,此次还要多谢白大人,白大人于我几乎是救命之恩。”她捏紧了手底下的锦被,“若白大人今后有什么地方需要在下,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闵仟闻此刻真的害怕白若松说出什么“啊,没关系,不用报答”之类的话,让她在内心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苦苦纠结。
“不用今后了。”白若松却是笑了起来,对着她眨了眨眼睛,“闵大人想要报答的话,简单得很,立刻就能报答。”
立刻?
闵仟闻真的不知道此刻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白若松需要的,难道是钱财?
“白大人请讲。”
“圣人不是有口谕,遣闵大人往遂州查私铸铜钱一案么?”白若松凑近闵仟闻,压低了声音道,“若大人想报答,案子一旦有进展,便飞鸽传书告知于我,就是最好的报答啦。”
闵仟闻僵住了。
她与徐彣还有白若松同为金科进士,位列前三甲,前二位春风得意,连连升官,而她则默默无闻,查无此人。
闵仟闻内心是不甘的。
独自来玉京参加会试,没有夺得魁首,被清平县主三封家书骂得狗血淋头之后,她咬牙一定要做出一点成绩来。
现在好不容易得圣人重视,遣去遂州调查这等大案,查得好升官指日可待,可白若松却让她绕过圣人,私自给她透露消息。
这种行为,说轻点是口风不严,说重点就是叛君。
闵仟闻面露难色,张了张嘴,半晌没能吐出一句话来,而白若松见状也只是了然地轻笑了一下。
“我给闵大人透个底吧。”白若松保持着这个贴近的动作,轻言细语道,“这个案子虽然还没开始查,但我心里对幕后黑手已经有了人选,原先只有七八成把握吧……”
她顿了顿,悠悠道:“可透过闵大人被陷害一事,如今有九成了。”
闵仟闻目光猛地聚向白若松,感觉后背都沁出一点冷汗来:“白大人是说是……”
“嘘。”白若松竖起一根食指,抵着自己的嘴唇,“闵大人心中有数就行,不必说出来。”
闵仟闻深吸一口气,却并没有白若松想的那样失态,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我明白了。”她道。
虽然女帝许了闵仟闻一旬的假,但她还是翌日就恢复了上值,得了兢兢业业的好名声。
起居郎也在同一日被收押,据大理寺传来的消息,她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证言上说是曾被姜仲临当街羞辱过,一直怀恨在心,才寻机会杀了她。
起居郎自叙且并没有要诬陷闵仟闻的意思,闵仟闻纯粹是倒霉,刚巧就和毒发的姜仲临在一块。
这份证言极其勉强,错漏百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起居郎在替人顶罪。可大理寺上上下下,包括徽姮,全像是瞎子和聋子,默认了这个结案。
左谏议大夫自是不满,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本就打算忍气吞声了去,结果收敛姜仲临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姜仲临肚子上有道缝线。
自己的嫡女含冤而死也就罢了,居然尸体还让人剖了!
左谏议大夫在女帝御书房前头长跪不起,要求圣人严惩下令剖尸的白若松。
当然,这些白若松都是听别人说的,总之等她知道这一切消息的时候,女帝的口谕已经下到了刑部司,责令刑部司郎中白若松罚俸半年,闭门思过,由刑部侍郎徐彣暂代其职。
白若松当日就收拾东西,开开心心放假回家去了,路上遇到左谏议大夫还很有职业精神地装了装,一脸义愤填膺,好似闭门思过对自己是多么大的羞辱一样。
女帝安抚了大臣,左谏议大夫发泄了怒气,白若松得到了假期,除了负担了更多政务的可怜徐彣,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白若松闭门思过的翌日,闵仟闻启程前往遂州。
在此期间,女帝身体渐渐转好,总算参与了一次大朝会,安排三皇女接手了原先太女手中处理的政事,于冬月廿二,把人打发出去南方治水了。
对此安排,朝堂上下的看法都很不一致,有人认为女帝是有意锻炼三皇女,还有人认为女帝是认为三皇女在玉京太过碍眼,才会寒冬腊月把人打发走。
不过这一切和白若松关系都不大,她乐得清闲,吃吃喝喝,睡到日上三竿了三四日,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佳佳开始长睡不醒了。
殷照以为沈佳佳是个小公子,行为上很有分寸,就算沈佳佳不出现也不会去房间寻她。
而白若松则因为与沈佳佳发生过一些争执,二人有意避开了双方。
所以在吃午食的时候,小阿乐开口问“佳佳哥哥怎么没在?”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若松急匆匆去沈佳佳寝房,推门而入只见人睡得香甜,面上都染了一层薄红。
她不敢大意,上手在颈侧一摸,发现沈佳佳的身体正在起高烧。
白若松自认为自己是放假,可其实她明面上是闭门思过,轻易不得出府门,若在大街上被哪个认识的瞧见了,捅到女帝那里,左谏议大夫闹起来,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她本想等个几日,闭门思过这事过去了,就带沈佳佳上大兴国寺,没想到沈佳佳的身体先撑不住了。
白若松饭都不吃了,执意要带沈佳佳去大兴国寺,殷照拦也拦不住,说也说不过(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她嗓子坏了,根本没法和巧舌如簧的白若松辩论),最后只能僵着身体帮忙把沈佳佳抬上马车,留下两个小萝卜头守家,二人往大兴国寺而去。
殷照是通缉犯,不好在外头露脸,白若松又是闭门思过的官员,二人都戴了遮掩面部的帷帽,在一众香客奇异的目光下爬大兴国寺前边的台阶。
殷照扛着一个沈佳佳还健步如飞,不得不多次停下来等白若松,后来等烦了,直接一手扛一个,负重上了大兴国寺,肩膀抵着白若松的小肚子,差点把她颠吐。
二人刚站定在大门口,立刻就有一位面生的比丘尼上前来,招呼过二位后,柔声道:“慧心比丘尼吩咐贫尼在此等候,二位檀越请跟我来。”
沈佳佳回家之后就要大婚了[捂脸偷看]还有洞房看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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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第 2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