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明玉祺皱了皱眉头,这下,她的困惑变得更多。
“以前,见过你。”明昭心神不宁,也不忘抽空敷衍一下对方。
“哦。”
明玉祺没再追问,明记食品在全国都很出名,她结婚的事情登过报纸,也算是个小名人,所以有人认识她,不算值得惊讶的事情。
明昭彻底放弃没有信号的4g手机,转头看向明玉祺:“现在,不对,今年是多少年?”
“2001年。”
明昭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觉得生气,反而笑了。
这是真见鬼了吧。
虚雾山间的雾不知道何时又重新聚在一起,时间依旧在流逝,已经是下午六点。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她们如果今天出不去,就得在这里过夜了。
明昭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有些干粮,她清点了一下数量,她们两个人的话,应该够吃三天。明昭拆开一包压缩饼干,挖了一小块出来,留给自己,然后把包装袋连着剩下的一大块都递给明玉祺。
“你恐怕昨天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吧?”
“嗯,谢谢。”明玉祺接了过去。
还挺难得。
能看见这样温顺没刺的明玉祺。
不是事业上的女强人,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你多大?”明玉祺一边吃着饼干,一边说,“我今年24岁。”
“我今年十八岁,嗯,也可以负十七岁。”
明玉祺一边咀嚼,听到她的回答不确定地瞪大眼睛:“什么?”
“没什么,说着玩的。”明昭冲她笑了笑,“那边还有水,你别噎着。”
也许是同是女生,又或者是天生而来的亲近感,明玉祺早已经卸下所有的防备,真诚地说道,“谢谢,等出去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她有说这句话的底气。
富甲一方的家产,她是独生女,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算这辈子就此打住,也可以让后面几辈的人不愁吃穿。
“谢了。”明昭站在一边,捡了一堆废弃的树枝,用打火机慢慢地点火,然后小声嘀咕道,“只劝你别把自己闺女送到国外去,她不喜欢。”
“什么?”明玉祺又没有听清楚。
“没有,问你,来不来一根?”明昭不知道从哪里把烟盒摸了出来,她打开,抽出一根,递给明玉祺。
“我不抽。”明玉祺摆了摆手。
装呢?
这话说得明昭真是目瞪口呆。
她当初学会抽烟还是跟着明玉祺有样学样。
那一年,明记食品受到内外冲击,外公去世,明玉祺尚未成熟,就被迫接手这一堆烂摊子,外部各界都不看好她一个女人能够吃下这么大的产业。
很累,没有人知道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堆积了无数根烟头。
明昭也不好过。
她当时刚上初中,因为这些原因,被转学安排进了本地的一个私立中学寄宿。
里面的学生比起公立的学生,更有优越感,因为能读私立的大部分都有钱,如果再倒退五年,明昭可能能顺利地融入他们这些团体。
然而今非昔比,明记这样一个摇摇欲坠的企业,只能得到一丝嘲讽。
明昭面上不显,但周末一回家,她就觉得自己负能量爆棚。
开始是躲在自己房间里戴上耳机玩电脑游戏,后面觉得剂量不够,又偷偷喝了明玉祺的洋酒,醉了一天。
抽烟,也是在一个周六的晚上,她偷偷点了一根明玉祺的烟,因此学会的。
明玉祺没有禁止她,只是说了句。
“抽吧,抽根清醒。”
这句话,明昭记到现在,所以在她每次将要失控的瞬间,想要挥舞拳头击碎那些虚伪的面孔时,总要抽一根烟。
清醒点,她不止是她。
她还代表了整个明记。
“真不抽?”明昭给自己先点上了一根,这点点猩火,在泛黑的夜里,变成一个位点。
“不抽,我从来没抽过。”明玉祺抱紧自己,显然不感兴趣。
“抽吧,抽根清醒。”这句话,跨越时间和空间,明昭还给了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玉祺接过她的这根烟。
她动作并不熟练,将烟夹在两指之间,烟雾向上弥漫,最后只剩下一截灰。
将落未落。
“吸一口。”明昭说出这句话时,感觉自己像诱导小孩做坏事的邪恶分子,特不正经。
明玉祺却出奇的听话。
她看了明昭一眼,抽了一口,很呛人,呛得她眼泪都流了下来。
“不行——”
“你已经迈出第一步了。”明昭鼓励她,又觉得说这话有些怪怪的。
明玉祺岔开话题:“还没问,你叫什么。”
“我叫——”明昭赶紧刹车,差点晾成大祸。
明这个姓本来就少见,现在两人的相遇除却时间空间的不对劲,还有地域原因。
姓明的人大多都聚集在明城,而明城的明一提,恐怕明玉祺也会觉得太过巧合。如果她要追溯到源头去,明昭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叫什么?”明玉祺已经睡下,侧头看她,重复了问题。
明昭面不改色:“小屁。”
“啊?”明玉祺坐直身体,有些震惊。
“我说我叫小屁,放屁的屁。”
“噗——”明玉祺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还真是对应的这个字。
明昭把火灭掉了一些,随即席地而坐,看向明玉祺。其实这个小名,也是明玉祺给她的。
没骗她,真没骗她。
是她的名字。
夜晚渐渐来临,山间的风比城市更冷,丝毫觉察不到夏天早已降临,明昭把背包里的冲锋衣拿出来披上,见明玉祺只有单薄的一个短袖,又把衣服朝她那边拉了拉。
“谢谢。”明玉祺很懂礼貌。
两人就这样躺在空地上,以地为席以天为被,明昭的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旁边的明玉祺已经睡着,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她的眉头皱得很紧,时不时来个颤抖的激灵。
明昭摸了下她的额头,想抚平她的皱眉。
全是冷汗。
不出意外,应该是发烧了。
明昭爬起来,把小火苗重新燃了起来,借着这片光亮,她把明玉祺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了些。
唇和脸色都有些苍白,她像是陷入了梦魇,醒不过来,很痛苦。
明昭拍了拍她,试图打断。
“明玉祺!明玉祺!”
没醒。
“妈——”
女人从噩梦惊醒,爬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的左手抚去因为汗液贴在脸颊上发丝,轻轻地说了句抱歉。
“把你也吵醒了。”
“你发烧了。”明昭并不在意,她把自己的衣服全都裹在明玉祺身上,又把她往火堆的方向移了移,“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保存□□力。”
发烧是很消耗的一件事情。
明玉祺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明昭安慰她:“你,别着急,我们一定会获救的。”
在成为母亲以前,二十四岁的明玉祺是怎样的,明昭并不了解。在她的印象里,对方也许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又或许是陷入热恋的小女生。
但现在被困在山林中,看不到希望的一片绝望里,这件事,明玉祺从来没跟她提过。
“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有人来救你。”明昭相信命运,也相信外公。
这一夜,明昭和明玉祺似乎更换了角色。明昭把明玉祺圈在怀里,睡了一夜。
山间的清晨,鸟鸣声此起彼伏,空气的湿润扑面而来,是一种新生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闲聊,从家中小事,聊到国家大事。
“你说,北京这次申奥能成功吗?”
“能。”明昭点头,“到时候北京奥运会,你还会去看。”
明玉祺现在满身伤痕,听到这句话,心中有些暖流:“借你吉言。”
“今年你可好好在国内待着,别到处飞着旅游。”明昭又想到件事。
“行,你看我这样子,估计今年也出不去。”
“还有……”明昭说上头,什么都往外面兜,这时候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不行。
虽然开始来的时候,她的确震惊更多,无论是对方和明玉祺相似的面容,还是后背这个明玉祺抱怨过的伤口,都如此的巧合。
她看过许多小说和穿越故事,接受这个现实很简单,但明玉祺后面将这些事情对应上以后,难说。
明玉祺正在看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明昭就此打住,不敢再说。
正在想其它话题的时候,远处有螺旋桨飞速运转的风声,由远及近。
她们这边的视野很好,相对的,对方应该也能看见她们。
明玉祺站了起来,求生欲让她踮起脚不停地挥舞双臂高呼:“这里!我们在这里!”
明昭看向她的侧脸,青春洋溢。
这些年,她怎么会变成另一个明玉祺的呢?
刚刚对话暂停的时候,她想到的话题,是困了她十八年的秘密,从来没有被提及过的那个男人。
直升机越来越近,救援人员已经发现她们,正在采取救助措施。
悬挂的飞梯被丢下来,在空中悬挂,希望距离她们越来越近。
明昭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里多久。
可是,就算从此命运改写,她不复存在,她也想知道,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
“明玉祺,你——”明昭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我想问你,你老公是个怎样的人。”
明玉祺的视线收了回来,在看明昭的时候,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那个天之娇女,这辈子没有栽过跟头的明玉祺勾了勾嘴角,像是临近暴风雨前的平静般说道:“我也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