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明昭第一次和明玉祺吵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们的关系从明昭懂事以后就开始争锋相对,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学习老师,她们都会持各自的意见,互不相让。
明昭小的时候还会甜甜地追着明玉祺喊妈妈,但后面基本上就是不打招呼,或者是喊全名。
她像一颗坚硬的黑色顽石,用极其锋利的棱角击退所有人,把自己围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什么和明玉祺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原因很多。一是她成绩在年级垫底,明玉祺想把她扔到地球另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二是因为她的父亲至今未明,明昭遭到过许多的闲言碎语,她试图向明玉祺寻求心理慰藉,但得到的却是今天的这个结果。
还有很多的原因,比如她从小缺少亲情的陪伴,比如同学们在学校里不跟她玩。
好吧。
明昭承认自己可能也有些问题,但她不准备改了。
十八岁,十八年。
她不是没有出去旅行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出去旅行。
明昭觉得自己终于从明玉祺那里抢夺过来自己身体的自主权,可以漫游世界。
她回到房间,把所有的东西收拾整齐,再在地图上标记她想要去的地方,最后拿上钱包和手机,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家。
高考结束的这个晚上,有人在为分别哭泣,有人在和家人庆祝,而明昭拉着行李箱,开启了自己独立上路的第一程。
初夏的夜晚有微风,明昭踏上动车离开明城,一路向北。
十天以后,她到了虚雾山,下午五点,她行至山间最陡峭的一段路程。
明昭能看见的只有自己眼前的这一条路,也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路在一处拐角突然变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单独通过,甚至可能还需要贴着路边走,好在山体上有可以扶助的地方,这应该是以前的前辈们探索出来的路。
明昭把背包拉紧了些,又蹲下来把鞋带重新系紧,最后一边戴着手套一边朝路的前方走去。
不出所料,路途果然很窄。
明昭紧紧地贴着山体,就算是早有计划和打算,但真的站在这狭窄的道路上,心里还是免不得紧张,特别是这条路有几个拐角,需要特别小心。
本来就热的天,明昭的额头已经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她迈过最后一道拐角,终于有心情松一口气。
脚下是悬崖峭壁,手心恐怕早已磨破,她抬头往后看去,烈日浮云和山间绿林尽收眼底。
值得。
明昭谨慎地通过最后一段路,来到一大块空地休息。再往前走,应该就是溪流处,那边的路很滑,她准备休息会儿再继续走。
空地处也是一个观景台,站在这里,刚好的时间点,能收获的是不同的景色。
原来登上山以后,已经无雾。
“有没有人——”一道女声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
明昭下意识地朝附近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有人吗?”这道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引得明昭有些摸不着方向。
她决定主动出击:“有人!你在哪里?”
“这边!我在树林下面!”女声听见终于有人回应,显得有些激动。
“卧槽——”明昭已经不用特意去找树林下面是哪里,因为她已经跌落了下来。
屁股像是被摔成八瓣一样疼,而且手臂似乎也被树枝划伤,好疼,哪里都疼。
这路有陷阱啊!
谁家山路的草丛下是空的?
明昭就这样从一处空地摔到另一处空地上来。
不妙的是,这边的空地似乎没有路可以走,它是单独悬空在山边的。
明昭往向刚刚发出声音的女人。
她眼睛有些近视,看不清楚女人的面容,只能边向她走边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昨天下午。”
明昭继续问:“没人发现你?”
女人回答:“没有,我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为什么?”
“这边晚上有野兽——”
“哪儿……”有野兽,有野兽也跳不上来这破地方,有来无回的。
她这毒嘴巴还没开始乱说话,就被眼前的面容怔住。
太像了。
和另一个人太像了。
明昭感觉自己的表情比看到野兽还不受控制。
“你……”
“妹妹,你能帮我看看后背吗?”女人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夸张表情,特别自来熟地就开始指挥明昭做事情,“我后面好像扎了个树枝,但我拿不到,好疼。”
她说完,把后背的方向朝明昭挪了挪。
果真有一道小树枝,就这样直接插到了她的后背上,很深,鲜血早已经凝固。
“我这样拔出来,难保等会儿会不会流更多的血,我还是把多出来的先折断,等后面出去以后,到医院再处理。”明昭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着手将树枝折断,丢到一边。
“你……”等她重新看到女人的面容以后,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过来爬山吗?”女人问。
“对。”明昭点头,“你也是?”
记忆里,明玉祺没有说过自己来过虚雾山,当时明昭说自己高考结束要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发表意见。
“……是也不是。”女人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不过,大难不死,也算是老天爷又重新送了我一条命。”
“你可别胡说。”明昭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我刚刚也是从上面摔下来的,虽然是有些疼,但也不至于死吧。”
女人没有说话,总感觉她的思绪飘得很远。
“不过现在好了,从你一个人喊救命,到我们两个人一起喊救命。”
“主要也是你不看路。”女人意料之外的,没跟她客气。
明昭扶额,没说话,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开玩笑。
说是喊救命,但也得用高科技喊救命才行啊。
她把手机解锁,准备打个救命的电话,却直接失败了。
明昭站起来,踮起脚,在四处蹦跶着找信号。
“你这个是什么东西?”女人坐在一边,见她拿着个东西在不停的点,又站起来挥着,露出疑惑的表情,“随身电脑?不对吧。”
“什么随身电脑,你开玩笑呢?”明昭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她。
“我真没有见过,你刚刚点那个屏幕里面,就可以操作?”女人问得格外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2019年,你说你没见过真正的火箭发射装置,明昭可以理解,但你没见过人手一部的智能手机,这不是智障是什么?
明昭也不踮脚找信号了。
她现在有了重新想要确认的事情,是刚刚从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面就要问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指了指自己:“我?”
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问自己的名字。
明昭这个人,擅长主动出击,不喜欢等待。
所以,她把手机放回衣服口袋,偏了偏头,看向她:“你叫明玉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