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一直以来都有检测部曲夜间视能的习惯,”乔豹说道,“上一次检测,还是家主来到江宁刚扎稳了根基时。明晚我便是叫大家傍晚时分来集合,也不是突兀的。”
“可是夜盲症?”姜忻好奇。
“夜盲症?”乔豹从未听过这个名词,“不错,确实是夜盲症。有些人白天瞧得见东西,到了晚上,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咱们几年检测一回,好知道大概哪些人有夜盲症,不能叫他以后误了事。夫人知道这种病么,难道还有得治?”
“的确在书上见过,其实只要经常将胡萝卜用油炒了吃,夜盲症便会改善了。”
“胡萝卜倒是好找,个个都要用油炒了么?”乔豹喃喃自语,将此事记在了心中,又说起了明天的计划。“届时,我把他们拘在一块,一排一排测视能的时候,叫人按计划行事,通知乔毅、乔岱。等他们找齐了人,我便也开始行动,先把他们捆了,回来交给夫人处置。只是,叫哪个丫头来呢?”
“这一点,豹爷爷不必担心。”甫骥胸有成竹,“梁氏院子里的碧彤是我们的人。”
“碧彤?”不止乔豹惊讶,姜忻也有些错愕,“碧彤不是梁氏从她娘家带来的人么?”
“不错,梁氏来了以后,父亲就一直想着在她身边安插几个人。只是她疑心重,屋子里的人只用她娘家的,咱们的人只能在院子里做些杂事。”甫骥感慨,“不过正是她的疑心,也给了咱们机会。三年前,她疑心碧彤要做三十一叔的姨娘,那碧彤却是个烈性的,直接撞墙以死明志了,被父亲悄悄的让人救了回来。”
“梁氏觉得她是家生子,这么一闹反而看中了她的品行,更加重用她了。却不知道,生死之间,足以能移了人的心志。”
“这么说来,三郎原来早有打算,那怎么会在家中被人下毒给害了呢?”
“要么,梁氏手段极为缜密,计划中用不到的人,便是心腹也不让她知晓。”甫骥忽然低沉了语气,“要么,就是三十一叔下的手。父亲没想到过三十一叔会真的害了乔家,从未防备过自家人,也没有把精力用到对付自家人身上,不然也不至于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自己家中。”
“你这么确定碧彤的忠心?”
“碧彤给父亲传了许多消息,直到现在,她还会给我递一些梁氏的音信。”
姜忻有些嘲谑的笑了笑,笑这父子两个对女人的小视。“她是梁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上元,她难道谁都不顾了,眼里心里只有你父亲这个恩主了?”
“只听你们说,便知道梁氏手段了得,你父亲做做文章还可以,要他和这种手段的女人斗,十个他也不够看的。你父亲想往她屋里塞人,估计她早就发现了,这才将计就计让你父子两个以为碧彤成了你们的人,省的上蹿下跳让她多费心。”
看着甫骥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姜忻接着给他分析,也让他心里多些计较,以后多些防备。“其他先不说,只说,你父亲去世后,她还和你联系就是有蹊跷,也就是你稚嫩,没有对她起疑。你仔细想去,即便她归顺了你父亲,那是你父亲对她有活命之恩,你对她又有什么恩情呢?若是为了报复梁氏,她那样的地位,直接一剂鹤顶红下去,便能要了梁氏的命了。”
“再者,梁氏是什么样的人,她身边的人能不知道?她的心腹没有她的允许敢去勾引姑爷?不是说她疑心最重了么,一个疑心重的人还敢用自己曾经逼死的人?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这计其实漏洞百出,只是看出来你们都是没算计的人罢了。你们以为耍弄了她,其实是人家消遣你们玩儿呢。”
其实也不怨三郎和甫骥没有这样的心计,乔府中,乔翊齐的妾室都没有什么出身,姜倾滢是高门贵女,自己也有能力,也得乔翊齐的爱重,几个嫡子嫡孙,还有从小在乔府长大的江婔茹,自然从没见过真正的宅斗,只以为女人们都是姜倾滢这样,行事大方磊落的。换了姚明珠当家,梁氏也不会用这么简单的苦肉计就把他们算计了。
甫骥听得耳红面赤,赧然汗下,听祖母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自己和父亲不知道发了什么蠢,竟完全想不到。
“多亏了祖母在这里,倘若我果真叫碧彤办了这事,恐怕咱们先被梁氏料理了。”甫骥满面羞愧,“孙儿又差点误了大事!”
“不妨事,你还年轻,见识少。”姜忻劝慰,“以后这些事,可以多和你媳妇商议,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想不到的地方,惜文未必想不到。”甫骥的媳妇纪惜文是一品骠骑将军之孙女,是还在洛阳时娶的亲。自从甫骥的母亲婔茹病了以后,一直在她婆婆床前伺候着,姜忻也很少见到她。
“孙儿知晓了。”
“你可给碧彤传过什么消息么?”
“没有,我是主,她是仆,我没什么要向她禀报的。”
“那便罢了。”
“怎么了,祖母?”甫骥似乎发现祖母的聪慧,真不愧是祖父称赞的有急智,向自家祖母请教,也不丢丑,反而能跟着祖母学不少东西,便追问了下去。
“倘若你以前也经常给她递消息,咱们此时用碧彤可以递条假消息,就说我要过几日重查你父亲的死因,让碧彤配合着观察梁氏,如此便能让梁氏将注意力往这上面引,好叫她明晚不起疑。”姜忻看得出甫骥勤学好问,“既然你从没给她递过消息,便罢了,不然弄巧成拙,反而会叫她生了疑心。”
“是,祖母!”甫骥一脸受教的样子,旁边的乔豹也是一脸佩服,仿似骄傲自家主母,的确比一般人有计谋,以后梁氏再也不能在乔家作威作福了。
转眼到了第二日,若自己是梁氏,老夫人去了坞堡回来以后没多久,家中便要将部曲集中起来,肯定不会不防。为了保险起见,姜忻申时用过了哺食后,便召了梁氏、姚明珠和滢语来陪自己打麻将。
姜忻第一次召见,如今的当家主母梁雅君也不好不来,原以为会三堂会审,直接问些坞堡的事,没想到,自家这嫡婆母摆了麻将等着自己。
摆了麻将,不论这个老夫人听到了什么流言,想来是不准备与她撕破脸皮的。心里有了打算以后,梁雅君便挂起笑容,“这麻将几年前便从洛阳那边传来了,母亲若是以为我不会这个,那可就小瞧我了。”
“哪个敢小瞧你?”姚明珠对着这个占了自己位置的弟媳妇愤恨已久,逮着机会便要刺她一句,“一个庶子媳妇当了这么多嫡子嫡孙的家,可是能耐的很。”
“原来大嫂也在这里,既然大嫂看不惯我,我心里冤枉,却也不敢失了礼数,叫大嫂不开心。”梁雅君仿佛刚刚看见姚明珠,“不若我避上一避,等以后再给母亲请安好了。”
“明珠!”姜忻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到这个可能害了自己三子的女人,口才果然了得,知道自己和她做不成一路人,便没想着演什么婆慈媳孝,只面上不被人抓住把柄,一心要远离自己这些人。“你不是一心想与弟媳和好么?如今这个机会,你们妯娌两个,加上我们娘儿两个,一块玩几把,情谊就是这么来的。今日我就说话了,谁也不能提前走。雅君,有什么事就让丫鬟传话,你给我这个老太婆个面子!”
一番话堵的梁雅君借口事务繁忙都不行,只能勉强扯了个笑,“母亲都发话了,媳妇哪敢置疑呢?”
姚明珠却在心中嗤笑,谁要和她和好,自从母亲让甫承去了全椒,她早就做好了撕破脸皮,与她好好大吵一架的准备。不过看姜忻的脸色,知道婆母可能有事要做,以前在洛阳相处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婆母的脾性,若是坏了她的事,那结果肯定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了。
“三四月前,我就该给你一份见面礼的,”姜忻若是想哄一个人,自然是能将人哄得开心,脸上挂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那时你滢语妹妹危在旦夕,没有顾得上,今日便给你补上。”
残云捧来了一个流金团花纹银奁,打开后,众人看到是一对累金丝牡丹花纹臂钏,无数金丝反复折叠,精细而整齐的交织在一起,厚实的金丝层上勾勒出了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纹,两端还盛开出了一朵极精巧的牡丹花,在透窗而过的光线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金色光晕,细腻的金色线条仿似精小的游龙在上面流动。
梁雅君此时才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母亲真是为我费心了。”
不怪她如此开心,别说是她,就是洛阳宫里的贵人也会惊叹,这其实是姜忻从系统的游戏背包里拿出来的,工艺的严苛,设计的巧妙,是人世间所有的工匠都无法比拟的。
姚明珠此时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是嫡长媳,也是乔府未来的主母,当年婆母给她的可不是这样的好东西。
看了一眼姚明珠的脸色,梁雅君盒上银奁,拿人手短,此时也心甘情愿了,“母亲若不嫌弃,儿媳就陪您打几圈麻将,消磨时光解解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