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放假的那天,柳輮站在鬼屋外,怂了。
腿脚隐约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奈何手臂还搭在贺兰山的脖颈,身边的人低头沉吟着,没功夫去关注他的小动作。
柳輮为了面子也不好把胳膊放下来,动作太大,容易被人发现他害怕进鬼屋的这件事情。
柳輮害怕鬼屋,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害怕鬼怪和黑暗,根本就不会想不开来鬼屋这种、两种因素都聚集的鬼地方。
淦睡来的要稍微晚点,等到四个人全部到齐就准备进鬼屋里玩。
从鬼屋入口进去,四个人走在一条长度越是两个教室长的走廊。
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的病房,隔着门上的玻璃望,病房里同一色的漆黑。
突然出现一个不同于其他房间的黑暗,病房内的灯光一闪一灭,是恐怖片里会出现素材,不停闪现的灯光透过门下的缝隙、门上的玻璃,映照在走廊上。
柳赠的注意力不知觉的放在有灯光频频出没的房间,当她距离那间病房越来越近,近乎平行的时候,灯光又一次熄灭。
在灯光亮起的前一秒,她看到在正对着房门的病床上,坐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人,那人乌发蓬头、长发披肩。
那应该是一个女人,柳赠不假思索的给出答案。
下一秒在灯亮起时,柳赠就透过门上的玻璃,已经找不人坐在病床的那个人。
灯光熄灭的太快,灯光再次闪烁亮起,一张脸紧贴在房门上的玻璃片上,尤为可怖。
那似乎是一张男人的脸。
“啊!!”柳赠大叫了起来,抄起身边人的胳膊,抬脚就往走廊尽头的门跑了过去。
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来鬼屋完了。
去鬼屋这个主意,除了解释说是为了更好改善柳輮他们三人的关系外,最主要的还是柳赠想要来见一见鬼。
但又不大可能见到真正的鬼,便想来见一见人扮演的鬼。
这个原因柳赠没好跟柳輮讲述,说了的话,柳輮就很容易联想到柳而安的身上来,不免又是一番的忧虑。
柳赠深刻的体会到“人吓人,吓死人”的忠告,就突然觉得,其实在家里睡个囫囵觉,说不定还能在梦里见上父亲一面,也总比在这自寻死路强。
推开木质的房门,进入的是一间卧室,格调氛围与走廊迥然不同的。
最先映入眼帘的一个单人床,床尾放着一把木椅。干干净净的洋娃娃放在床头靠墙的里侧。
离开了走廊,柳赠也不在感到恐惧,脑子里也开始胡乱思想了起来。她觉得要是把洋娃娃放在木椅上、然后再在洋娃娃的身上涂上红颜料,那应该才更像鬼屋应该出现的。
“你们好呀,已经好久没人来陪着我一起玩了。”洋娃娃缓慢的转过头,发出了浴缸在地板上拖动时的刺耳声响。
说话的音调带着稚童的纯真,见没人理,又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尾调带着颤音,仿若下一秒就要哭起来,“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
不等几人惊喊出生,门旁边的衣柜就传出了有节奏的敲击声,先短再长、后又短,组合为一组,来回敲了不下两组。
柳赠还在研究木柜里是不是有 NPC 的时候,一道惨绝人寰的尖叫吓得她一个哆嗦。
“靠!鬼啊!”尖叫响起的同时,搭配了一声失谐得哀叹,“唉——”
柳赠来不及去管、从木床下面伸出来的手,脑中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她手上抓着的人不是柳輮,那应该是谁?
惊恐的扭过头,视线就对上了淦睡面无表情的脸,柳赠先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眼睁睁的目睹了柳輮拉着贺兰山落荒而逃的身影,柳赠张了张嘴,那声“哥”还没能喊出来,柳輮的背影就在她的视线,杳无踪迹。
有时候柳赠真的很不想去认这个哥哥,她刚才是拉错了人,本来要拉的人是柳輮。
但柳輮是有了兄弟就抛下她不顾,完全忘了还有个妹妹这回事。
鬼屋一圈吓下来,柳赠根本就没找到柳輮的身影。
走出鬼屋,先是给柳輮发了一条消息,告知会在外面等他们。
站在鬼屋外,柳赠和淦睡也没什么话题可聊的,跟在学校时的情况差不多。淦睡始终是沉默寡言的在做自己的事,很少主动去和身边的人交谈。
憋了半天嘴里只蹦出一句,“淦 sui 你喝奶茶吗?”
柳赠也不知道应该叫“睡”还是“遂”,便选择含糊过去。
“你喜欢喝奶茶?”淦睡不答反问。
柳赠摇头,没了爱吃糖的毛病后,便对糖分太高的食物没了兴趣。
但柳輮爱喝奶茶,爱吃一切甜度超标的东西。
气氛又沉寂了下去,柳赠想了想又道:“我哥让我帮他买一杯奶茶,你去吗?”
被迫躺枪的柳輮在第二回、兜兜转转回到同一个地方时,还以为是出现了鬼打墙,让他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受到了深深的迫害。
买完奶茶,里面的两人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柳赠为了避免尴尬,没话找话,“出事的那天,你凑巧经过那里是要去干嘛啊?,也是为了打架吗?”
“不是”淦睡寂静了很久,突然起了话头,“那天是我妈的生日,我去墓地陪她过生日。。”
柳赠从柳輮口中也了解到了情况的大概,国庆节放假的那天下午,余皎笑在得知贺兰山跟人约架后,问过了具体地点,在去找人的路上不料出了意外。
在经过一所厕所时,被人拽了进去,厕所的大体是**十年的模样,里面的设施经过二改,是常见的单间门。
小卖部距离厕所不远,贺兰山从小卖部里打听到出事那天有人过来买毛毯。
也是巧了,淦睡二次路经出事地,被蹲守在案发地好几日的贺兰山逮了个正着。
问过小卖部的老板,得到确定答案后带着身边的三个人对他进行了围殴。
十六七岁的少年赤手空拳,下手的力道却是要人命。
要不是老板怕引火上身报了警,不然的话淦睡进医院躺着,是百分百会发生的。
这件事阴差阳错的,被去派出所了解□□猥亵案件进展的余皎笑母亲得知,便有了柳輮让柳赠出主意道歉的事。
——
“余皎笑给兰山发微信说了原尾,当时是淦睡的出现才把那个人给吓跑,事后也是淦睡给买的毛毯、报的警。”
“当时你们打架前都没想过要问一问淦睡,就二话不说的动起手了?”柳赠不解,“况且要是他是凶手的话,早就被警察给带走了。”
柳輮回,“小偷又不会承认自己偷了东西,问也白问,有什么可问的。
“而且,一没证据、二没监控,咬死了没干,警察能怎么办,24 小时还不得放人?”
——
柳赠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宽慰,选择比惨,“我转学过来是因为我爸爸为了救人……没了……”
两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下去,不知不觉,话匣子却打开了,淦睡犹豫着说话措辞,“有天放学,我看到了你被一个女生拉着走,你推开了那个人,转身就往奶茶店跑。”
“没过多久,就一个女生从小巷出来,站在公交站台,你一直等到柳輮出现后,才从奶茶店里出来。”淦睡讲述的事情让柳赠有些惊讶。
沉默不语的听着他接着往下说,“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感觉你很害怕一个人呆着。”
再后来就是,柳赠会等到柳輮发微信后才出校门,几乎是老僧入定在教室待着。
听了这一番话,柳赠愣怔了好一会儿,忽的笑了起来,“原来食堂是真的没有表钟。”
“钟表?”
淦睡困惑的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柳赠。
“我看你吃东西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中途还折返买过一次,但你又没有戴表。”
为此,在隔天的中午柳赠还花时间在食堂转了一遭,一无所获。
淦睡听后也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浅,像是一个小石子落进辽阔的湖面,泛起的浅淡涟漪。
“她们为什么……”淦睡问的问题让他自己都觉得傻气,“为什么要打你?”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柳赠怀里抱着两杯草莓味的奶茶,目光放在鬼屋的入口处,“有的时候挨打是没有理由的,但事后为了事情看起来不那么可怖,所以需要安排一个理由,来让这件事美化的罪有应得起来。”
“是美化……不是罪有应得吗?”淦睡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淦睡你……”鬼屋传出来声音打断了柳赠的话,循声望去,是等待多时的人出现了。
她回过头还是把要说的话全部说完,“你没有错,小时候对你扔石头的男生本就是他们没事找事。你如果选择了从自身上找原因,其实就是在为那几个人找借口。”
校园霸凌,更应该说是校园暴力才对。“霸凌”远没有“暴力”两字的份量,来的更重。
亲人离逝,加上从未真的直面过暴力欺压,柳赠一定是会因为刘语青的恐吓,胆怯于开口。
曾经讲述了淦睡被扔石子的事情,柳而安了解柳赠的秉性,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出现,几乎是耳提面命了数百次,遇到事情一定事先告诉家长。
上辈子的柳赠是把被刘语青勒索这件事告诉了周月渡。
但这一次柳赠想要换一个方式,她准备自己来解决这件事。
姗姗来迟的二人正在你一言我一句的争吵着,贺兰山一扫来时的沮丧,边走嘴里还念叨着,脸上的忧郁转化成了郁闷,“我说你是迷途的羔羊吗?我们在这么大点的一个地方,绕了都不下五圈!最后是还是 NPC 看不下去,带着我们出来。”
“你还说我?”柳輮不甘示弱的呛声回去,“一路上的唉声叹气,你差点以为你要驾鹤西去了。”
大概是拌嘴吵累了,一人拿过一杯奶茶,就喝了起来。
淦睡很是沉默,或许因为上辈子是个哑巴的缘故。
淦睡始终低着头,他只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没有错吗,被人欺负,是因为那些人没事找事吗?
或许吧。
柳赠看着眼前两个没心没肺的样子,适当提醒,“你们今天是来干嘛的?”
柳輮喝了一口奶茶,“道歉啊。”
“是啊。”柳赠对着他笑,“道歉啊!”
闹剧结束,差不多也到了晌午,四人出了游乐场打车去饭店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