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但是意识却没有完全回拢。我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去烧水给他喝。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迷糊间哭了,小声呢喃着些什么。我凑过去听,听见他说他想回家,他想家了。
火堆里柴火偶尔会发出小小的爆裂声,屋外的雨就像下不够那样使劲往下落,锅里的水渐渐冒起一层小泡泡,贴在锅底,偶尔向上升起一串。
也许是气氛烘托,也许是太孤单了,我想起已经死了好久的爸妈,想起以前最讨厌的妹妹。
小健在嘴里嘟囔着家里的事,而我好像很早就没有家了。
其实很奇怪,我以为我早就忘记了妹妹和爸妈的脸,但是直到现在才发现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以前,我们一家都期待的孩子终于降生了,三口之家变成四口之家。第一次抱妹妹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有一种小孩特有的味道,感觉她很软很小,却很有分量。爸爸怕我抱不稳她,一双手虚虚托着那个小姑娘。妈妈躺在病床上,温和地看我们,笑着对爸爸说让我自己抱,说我已经是一个大男孩了,可以抱得动妹妹。
我曾经想过我们会有多么快乐的相处时光,但是那一刻,妹妹的眼睛黑黑圆圆的,她伸出小小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下巴,看着我咯咯笑,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好像世界上我只能看得见她。
那时我就看到她小指上有一颗小痣,一点黑黑的,在指尖。这只小指就是她遇害后,卡在车轮里的那只。
如果一切都顺利,我们会过得很快乐,可惜她出生没多久就被查出了遗传病,为了留下这个孩子,爸妈再也没有时间关注我,连着好几年都带着妹妹四处奔走,到处去做手术。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很快就被掏空了,我不得不学会自己在家做饭。为了省钱,家里总是只有最便宜的挂面,以及零星几颗鸡蛋。
有一次,也是这样的雨天,那天本该是爸妈说好回家的日子,却因为妹妹病情恶化而耽搁了。我那时寄宿在学校,只有周末回家。周五晚上到家,我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着爸妈,外边狂风暴雨,打得窗户都发颤,风的轰鸣声震得人心里发慌。我开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大,但是天上的雷发出巨响,刹那间我陷入了黑暗。
强忍恐惧,我搬着椅子,借着手电筒的光去查看电闸,结果看了一圈发现是电路的保险丝烧断了。我不会换保险丝,只能窝在沙发里,给爸妈打电话。数不清打了多少个电话,他们都没有接。委屈慢慢涌上心头,电闪雷鸣之下只觉得无比地无助,我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直到手机没电关机都没有人接。
躺在沙发上,我用手臂盖住眼睛,不停往下掉的眼泪濡湿了手臂,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了,他们依旧没有回来,外边仍然下着雨。我很饿,但是家里只有电磁炉和几枚硬币。我修不好电,只能出去吃。巷子口的拌面两块五一碗,家里的钱刚好有两块五,我拿着钱和伞就出门了。
到了面馆,老板说涨价了,现在三元一碗,我的钱不够吃面,大饼子一元一个,我就拿了两张大饼,边往回走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