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道长看明白了吗?”小丫鬟从走廊暗处走出来,抱着手,挑眉看悟空。
见她突然出现,莫白与张千都凑过来,几乎同时开口。
“小焕,看到夫人了吗?”
“看到姑爷了吗?”
“没。”小焕摇摇头,对他们的提问习以为常。
二人散开,又在宅子里乱跑乱撞,想找到对方。
“他们这样多久了?”悟空问道。
“一年。”小焕神情漠然。
“你不怕吗?”黛玉问道。
“小姐是我唯一亲人,离了她,我又能去哪里,况且,她不会害我。”小焕垂下眼眸。眼底藏着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到底发生了何事?”
“……”
莫白父母早亡,留下一大笔财产给她,后来她与手艺人张千因一支白梅簪定情,在十六岁嫁入张家。
张千确是金大师收养的孤儿,自小沉默寡言,只顾闷着头做手艺,在他十八的那一年,金大师发觉他的手艺超过自己,便以自己的名卖张千做的首饰。
后来二人因分配不均闹的不欢而散,张千来到京城生活,而金大师则对外宣布不再制作首饰,此前所有首饰都成了绝版,价值被炒的极高。张千在京城以金大师名义卖首饰,赚了不少,所以才能置这么大一片地,盖这么多房子。
张千做首饰会去景色优美的地方找灵感,那天他去了一片白梅林,林子里白雪白梅混在一起。他喜欢这种安静的地方,只有雪落在地上的声音,这样他能更专注的进行创作。
他在一块白玉石上描描画画,很快一朵白梅就画出来了,接着他开始细细雕刻。虽然天寒地冻,他呼出的都是白雾,但此刻的专注让他感觉不到除白梅外的任何东西。
他就看着面前一棵树上的白梅花,精雕细琢。
突然,一个纤细的身影闯进他的目光。
那人身段轻盈,一身白衣如雪,眉眼如画,虽不是顶尖的美人,但三分清冷已足够让张千醉倒。
那一瞬间,他雕完了白梅簪。
莫白也看到了他,几个时辰的积雪,让张千像一个雪人。她本是来白梅林上吊的,腰间一条白绫,不等挂上树,就被张千吸引了所有注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张千将白梅簪赠给她,隔日,派人说媒。很快,莫白嫁进了张家,二人婚后甜甜蜜蜜,十分恩爱。
“难道说……”悟空看向面前上吊的人。
是因为莫白死于非命,所以张千殉情相陪吗?
“不是殉情,是一块死死活活。”看出悟空黛玉的疑问,小丫鬟否认道。
“何为死死活活?”悟空奇道。
“小姐那天去白梅林是想自杀,遇到姑爷后才改了心思。”小丫鬟说道。
“发生了何事?”黛玉直觉后面会是一个曲折的故事,追问道。
“她无父无母,没有亲眷,一人守着父母留下的钱财度日。俗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了这份家业,就有人惦记。隔壁住着一个暴徒,知道小姐有家产后,深夜带领一群人闯入家里……”
原来,那群暴徒将十五岁莫白□□,又命人画下她**的画像,以此威胁,索要她的所有财产。小姐痛不欲生,但又顾惜名节,将财产尽数交出。
但暴徒依旧不放过她,用她的**画像百般威胁她再与自己发生关系。就这么,莫白才决定去自杀。
没想到在白梅林里遇见了张千。
莫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穿着单薄,一身白雪,傻愣愣的看着白梅后面的自己,眼中全是专注。
这人将刚雕好的白梅簪塞进自己手里,涨红着脸转身就跑,连问他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那支白梅簪雕的惟妙惟肖,如同从树上摘下来新开的梅花一般,纯白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隔日,就有媒人上门提亲。
莫白想到自己经历,没有答应,但张千日日让人来,今天送一对白梅耳坠,明天送一块白梅玉碧。这让她更加惶恐,白壁蒙尘,便不再干净纯洁了。
好几日后,张千亲自登门拜访。
见他如此,莫白将自己经历的事一一讲述,张千很认真的听她说完,十分怜惜心痛,他表示这些事不是莫白的错,不能把下作之人犯的错揽在她自己身上。
莫白放声大哭。
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关心爱护自己了,一瞬间便被打开心房,嫁给了张千。
而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莫白本来住在京城向北三十余里的一个镇上,在她的要求下,二人的婚礼没有邀请其他人,悄无声息的互赠婚书,在天地见证下完成了婚礼。
嫁入张家后,张千待她很好,隔三差五就送给她自己新雕的首饰,几乎是有求必应,百般呵护。
莫白慢慢的开心起来,以前冰冷僵硬的面容终于有了光彩,看起来也更美了。
小丫鬟也打从心底里为她开心,她叫小焕,自幼被买给莫白当丫鬟,莫白待她像亲人般。
直到有一天,她外出买东西,遇到了那个暴徒。小焕赶紧躲开,没想到还是被暴徒跟上,他找到了张家。
暴徒向张千要钱,不给就将莫白的画像散在全城,让他们身败名裂。
张千并不在意,在他心中,名利一类表面的东西难乱他心,他将这件事压下来,命人把暴徒赶出去。
暴徒愤恨万分,私下拦住小焕,让小焕给莫白带话,若不在约定时间来相见,就将她的画像当匿名帖发出去。
莫白惊惧万分,即便张千知道了所有她经历的事,只怕也不会容忍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不干不净的夫人。这样他也会颜面扫地。
她去不敢去,也不敢告诉别人,来到城里的一座小庙,抽签问卦。恰好一位游方和尚路过,见她神思恍惚,便询问了她的事。
莫白见这和尚不像坏人,哭着将身上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他。
游方和尚沉吟良久,才开口:“张公子对夫人情深义重,只要夫人不在意外人眼光,此事便好解。
“我可以不在意自己,但我没办法不在意他。我身已污,怎能拖累他呢?”莫白悲伤万分。
“那夫人只能自己解决这件事,不要让他知道。”和尚说道。
游方和尚很年轻,看着十五六岁,若在庙里,大约就是个小沙弥。
莫白却莫名信任他,像溺水的人抓着细弱的稻草般抓着和尚的衣袖:“我该怎么做?”
“若能收买,就以他想要的东西收买他,若不能收买,就让他再也不能威胁夫人。”和尚的回答简洁明了。
“要能收买我早就收买了,可我又如何能让他不再威胁……”莫白一怔,看向和尚。
他眼沉如渊,面无表情。
“你是让我……”莫白睁大眼。
和尚不语,只念了一声佛号。
……
莫白来到与暴徒相约的地点,她攥紧手中的一包毒药,十分紧张。
所谓暴徒,就是厚颜无耻的流氓,只要他们掌握了你的把柄,那就永远无法收买他们,他们就像吸血蛭般,非要吸干你最后一滴血才罢休。
所以只能杀了他们。
莫□□心梳妆,穿上一身桃色套裙,趁张千在后院沉溺雕刻的时候,离开张宅。
她与小焕都很害怕,但她们知道,摆脱这帮人的威胁,在此一击。
暴徒约她来到一所旧宅,见她来了,嬉皮笑脸的将手中画像铺在桌面,□□不止,伸手便要一百两银子。
莫白换上笑脸,只说自己嫁给张千后生活不幸,又说张千雕工出众,很能赚钱,接着提出与他合伙,骗张千的钱。
暴徒本就垂涎她的美色,见她肯如此,更是惊喜。
莫白让小焕端上酒菜,要与暴徒喝酒取乐,庆祝日后将大富大贵。莫白斟一杯酒,自己先喝下,再递给暴徒。
暴徒哈哈大笑接过,一口灌下,伸手揽住莫白。
一声巨响,张千铁青着脸推门进来。
莫白与暴徒的话全被他听到了。
暴徒一惊,推开莫白就冲上去将张千打倒在地。没曾想这一推让他后脑磕在门阶上,当场毙命。
莫白大惊失色,发疯了样哭喊,拿着桌上的酒菜就打暴徒。暴徒只想谋财,不敢害命,见张千一推就死也是急怒交加,反手一巴掌把莫白扇倒在地,想要逃走。
没想到,刚跑出几步,他呕出一口黑血,倒地身亡。
而倒在地上的莫白嘴角也溢出黑血,她惊异的看了看桌上酒壶,接着用尽一身气力,爬到了张千身边,随后也断气了。
官府查了半天,道是张千下毒,莫白与暴徒被毒死,案子很快就结了。
小焕心理难受,又气又恨,还是将张千和莫白的尸体运回家择日下葬。
“……”
“没等你办丧事,他们就活了,对吗?”悟空问道。
小焕闭上眼,痛苦的点点头。
二人尸体凭空消失,在他们的房间里活过来,他们像是丢了一些记忆般,每天疯了一样的找对方。
找不到对方一段时间后,他们就崩溃的自杀。接着再活过来,再自杀。
周围的人听说这事都十分忌讳,不管是住户还是商铺,全都见鬼了一样搬走。而官府,除非尸体出现在大庭广众下,其余时候他们也都懒得管。
只有小焕,她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行尸走肉,每天等待莫白活过来,用尽心思的劝解她,希望她不要再死。
“张千怎会知道你们去见那暴徒?还下毒?”黛玉问道。
小焕摇摇头:“或许是姑爷恰好看到了,所以跟上吧,本想杀了暴徒,没想到也毒死了小姐,害死了自己。”
悟空与黛玉相视一眼,皆明白对方的意思。
得从张千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