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萱闻言摸了摸发顶,发间光秃秃的,果然什么也没有。
这只蝴蝶金钗是去年花灯节时她买下的,当时她对着手中的一只蝴蝶金钗和翡翠玉簪犹豫不决,是路过的乔公子替她做了选择。
乔公子是县里有名的举人,文采斐然,身姿如竹,整日穿着一身白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说话让人如沐春风,倍感舒适。
方如萱只见过他一面,也曾暗暗倾心于他,不为别的,正是因为乔公子有些清瘦,因为身材的缘故,她便格外钟情这种人。
自那以后,她便时时刻刻都将那个金钗带在发间,也算是睹物思人。
红棉跟在她身边许久,自然是知道她对这只簪子的宝贝程度,看到方如萱这样,自责地几乎要落下泪来,“对不起小姐,都是我不好。”
若是她再仔细一点,小心一点,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小姐的发钗不见了。
她看着外面的雨幕,说道,“小姐别怕,我现在就去回去给你找回来。”说完,作势就要冲进雨幕。
“好了!”方如萱呵斥道,“现在这么大的雨,你便是回去,也找不到的。”
她本就因为东西丢了而心情烦躁,偏偏红棉性格胆小怕事,常常因为一件小事而自责难过许久。
她偷偷看了一眼满脸失落的红棉,笨拙地安慰道,“不过是一个簪子而已,也没什么宝贵的,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再买就是了。”
她看向外面的雨幕,“外面雨这么大,你要上哪去找?再说了,若真是要找,也是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一次性说完这么多,她累得微微喘气,只觉得口舌发干,红棉还是低着头站在她旁边,方如萱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多少,只烦躁地挥了挥袖子,命令道,“去给我倒杯茶过来。”
第二日,天气放晴,天空像是被雨水洗刷过一样澄澈明亮,红棉伺候着方如萱用完早饭。
她心中还记挂着小姐的那只蝴蝶金钗,脸上愁容满绪,看了一眼窗外小声说道,“小姐,奴婢今日去外面寻一寻那金钗,现在时候还早,估摸着还没被人捡了去。”
方如萱放下手中的茶盏,“我同你一起去。”
那只钗子若能找回来最好,若是找不回来,那也没办法了,只能说天命如此。
两人很快收拾好东西便出了门。
既然东西是丢了,她们昨天只去了一趟绣衣坊,其余地方都没去,钗子如果要掉,也应该掉在回来的路上。
两人沿着路一点点的走回去,青色的石板路干净的像被水洗过一样,两人一路走来,却什么都没找到。
绣衣坊地处东街拐角处,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往。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方如萱看了一路,眼睛都要望酸了,她拿着帕子沾了沾额角的汗水,就听到红棉急切地声音,“小姐,绣衣坊好多人啊。”
她抬眼望去,果然,绣衣坊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她踮起脚尖,用力的昂起脖子,也没看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怪事。”方如萱看着面前的人群喃喃道。
平日里绣衣坊的生意说不上多差,但也没有多好就是了,不然掌柜的也不会和方如萱相熟,毕竟她的月钱可是少的可怜,除去胭脂水粉,能花在衣服上的就更少了。
红棉来到她身边,说道,“小姐,您先在旁边的凉亭等一下,我进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方如萱点了点头,日头毒辣,她也不愿意上前去凑这个热闹,忙躲到一旁的凉亭下,稍作休息。
远处人群热闹,阳光照耀下来,方如萱的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待适应之后,又往刚刚的人群中看去,人群拥挤不堪,就在她疑心自己看错了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一只蝴蝶金簪。
“找到了!”方如萱高兴地嚷嚷起来,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溢满她的胸腔,让她再顾不得其它,忙提起裙摆,迅速挤入人群中。
李朝拿着那只钗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个金钗有什么特别的。
作为金簪,它不够雍容华贵,模样也平平无奇,像是经常出现在临街小摊上的那种东西,要想从这个钗子上找出一点凶手的信息,真是难上加难。
他叹了口气,想着若是闻大哥今日在就好了,闻大哥是查人断案的一把好手,今日若是在此,一定能顺利的抓住凶手的!
只是大哥这次走的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衙门里又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担子都交到他身上,可真是让他高兴不起来。
就在他烦躁之际,突然听到人群中的一声大喊,“这是我的钗子!”
方如萱费劲地挤进去,朝着那人大喊,“这是我的钗子!”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人实在是太多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好不容易才挤进来。
“你说这是你的?”李朝挑眉看着费力挤进来的女子。
方如萱喘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才看向来人,恭敬地回答道,“正是!这簪子是我去年花灯节时买下的,底部刻着一个萱字,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尽可以把簪子翻过来瞧瞧。”
当初她拿回来后宝贝的紧,想着这是乔公子亲自给她选的,同其他的簪子是不一样的,于是自己用银针在被后刻了一个小小的萱,也算是将两人联系起来了。
没想到当初的一个无意之举,倒成了今日证明自己的证据。
李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拿起那只簪子仔细瞧了瞧,果然见根部刻着一枚小小的萱,这字刻的隐蔽,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能准确说出这种信息的,除了这钗子的主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方如萱见他面上松动,便知他心中已经信了大半,立刻上前道,“大人,这是我的簪子,您现在能将它还给我了吧。”
“还给你?”李朝大手一挥,“将人带走。”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个捕快上前来,一左一右架着方如萱,要将她带走。
“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我啊大人!”方如萱被人架起来,双腿离地,正使劲地在地上蹬着。那两人力气极大,她根本挣脱不了,只得扭头费力地看向站在人群中的人。
“什么罪?”李朝声音极大,朗声道,“杀人的罪。”
旁边围观的人群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冷气,看向方如萱的眼神也变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起来白白胖胖的,一副善良模样,私底下却这么歹毒,连人都敢杀。
而这样的人,此刻就在他们身边,众人脊背发寒,纷纷自觉地为他们让路。
刚挤进来的红棉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句话,又发现被抓走的是自家小姐,险些晕了过去。怎么可能……自己成日里都同小姐在一起,小姐怎么会杀人?
一定是搞错了!
那几个捕快步伐极快,这么一会儿时间,已经走出了好长一段距离,红棉心中一下也是没了主意,眼见人直接往衙门去了,她也不敢再耽搁,身子一转,直接跑回家去了。
太阳晴的正好,苏家的客堂里,王雅君和一个约莫四十几岁的妇人交谈甚欢。
这个妇人肤色微黑,明明是和王雅君一样大的年纪,长相却比王雅君看起来老了很多。
她穿着一身洗的已经有些掉色的衣服,身上也没带一件首饰,但是神情之间却有些倨傲。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锐的远房表妹,方兰如。
她的儿子前年考中秀才,现在正是得意的紧,王雅君有心让两家结成儿女亲家,因此看着方兰如的眼睛里就多了几分热切。
她抿了一口热茶,笑着问道,“知远呢?怎么没来?”柳知远正是方兰如的儿子,如今已经及冠了,却还没定亲。
方兰如淡笑道,“远儿还在温书,他呀,平时就是太过努力了一些,我今日说让他休息一下,歇歇眼,他都舍不得,非说要考个举人回来。”
当然最后一句是她加上的,柳知远性格胆小怯弱,行事谨小慎微,也不会说什么大话,今日一听要来方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什么也不来。
她追问之下,才知道知远竟然害怕他这个萱儿表妹。
方兰如不禁心下有些生气,她一边恼怒柳知远太过胆小,竟然害怕一个女人至此;一边又怨恨方如萱竟然把自家儿子欺负成这个样子,一听说她的名字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
但是看着方家的大院子,她又将心中这点不甘咽了下去。
方家自从举家搬来平阳县后便做起了营生,平日里采卖茶叶,前两年生意好,还开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茶圃,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美。
而她们家呢,世代为农,地里刨出来的那点食还不够自己吃的,更别提供应知远读书了。
前些年的时候,因为没银子,知远险些要读不成书,后来还是他们又找到了各方的亲戚,又借了一点,这才供应着知远继续读。
过些日子知远便要开始考试了,考试是要花一大笔银子的,她家又拿不出这么些前来,便想着来方家借一点。
方家倒是爽快的很,二话不说便给他们拿了二十两银子,足够柳知远一路上的开销了。而王雅君言语之间,便开始打听远儿婚配的事情。
方兰如本来并不愿意。
要知道,她的儿子现在可是秀才,若是一朝得中,考个举人回来也说不定,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等着嫁呢,哪里还会看上一个性格刁蛮的方如萱。
但她转念一想,王雅君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方家最后的东西都是方如萱的,若是方如萱真的和远儿成了亲,那么方家的东西,就都变成他们家的了。
想到这里,方兰如心头有些火热,远儿之后定是要成亲的,若娶了一个岳家厉害的,他们尚且还要顾及两分;若是娶了方如萱,那等方锐和王雅君没了,方如萱还不是要乖乖听他们的。
两人心中默默盘算,一时屋里有些寂静。
就在这里,突然见一个人着急忙慌的跑进来,王雅君见状,皱了皱眉,呵斥道,“红棉,客人还在,你这样成何体统?”
红棉虽然谨小慎微,但行事向来妥帖,今日怎么会犯这种错误,片刻后,她看向颤抖的红棉,又看了看红棉身后,才恍然察觉出一丝不对来,沉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萱儿呢?”
红棉身体发颤,哭得心撕力竭,“不好了夫人,小姐被官差抓走了!”
王雅君听到这话,立刻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