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顼担任北帝之位日久,三界相安无事,然而自九黎族叛乱之后,颛顼与少昊一同提出斩断建木,修补天柱的设想,遭到众神反对,于是一场神界大战轰轰烈烈地拉开帷幕。
最终还是没有神能够阻拦他们,但是往后的史书里人们称这场神界的战争为“绝地天通”。
桑姬俯视着这最后一棵倒下的建木神树,舒眉一笑,收集建木消解之后的神力,通过血蚕丝输送到天柱中。
天柱饱饮这澎湃的神力,倒塌的躯体重新垒起,天地震动不绝。不知过了几百年,神界的纷争已经逐渐消弭,天柱终于修补完毕,北方界也从极夜之地变回了正常过的日月轮转,无处安身的九黎族停止叛乱,走向了未曾有人去过的阿修罗界。
阿修罗界现世,代表着六界齐备,轮回路开始运转。不过,桑姬有些不知所措,六界轮回已然正常,但是朱雀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紧接着,她目光骤然一缩,眼前的天柱逐渐变得透明,她不由伸出手想要触碰天柱,却什么都没摸到,徒留殷红的血蚕丝飘落到地上。
砍伐建木、修补天柱,运转轮回,她明明都没有做错,天柱为什么要消失?
她抬头一看,天蓝蓝白云悠扬,天也未尝有要崩塌的迹象。
她茫然地四处飘荡,经过“绝地天通”的一场大战,她树敌过多,好多大神因为她而陨落,她只能躲避着各方神明的追杀。而且北天界的危难已经解决,已经不需要她回去,再说北天界严寒无比,她主修太阳离火,并不适合待在那里。
虽然对北天界有些怀念,但是她之前被颛顼困住的时候就很受不了严寒,去那里避难疗伤并不是个好主意。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前方小孩子哭叫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她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大男人,在欺负小男孩。
“快放开我!我不跟你走!”小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养的鸟儿被你的弓箭打到了,给我过来!”男人掖住他,脚踩着弓箭,丝毫不在意倒在血滩上的白鸽,恶劣地笑着,要把小男孩拖走。小男孩的哭声更加响亮了。
但是小男孩似乎天生神力,任凭男人使劲,男人也无法将他拖走。
桑姬沉默片刻,喊道:“你在干什么呢?他只是个孩子,一只小白鸽而已,我赔给你算了。”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赤松子,而不巧的是,那个小男孩正是天界战乱中陨落的帝俊大神。那么多年过去了,赤松子还在与帝俊过不去。
赤松子听到她的声音,身影却是一僵,忘记了继续去抓小男孩,偏巧那小男孩身上一道红光乍现,将赤松子远远推开。
“他怎么……?”赤松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小男孩匆匆远去的背影。
“帝俊和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已经轮回转世,可惜你还是奈何不了他。”
桑姬缓缓说着,轻咳了几声,神界大战中,她与帝俊交手多次,深知他的厉害之处。但是她暗中调查许久,也没查出赤松子与帝俊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赤松子籍籍无名,而帝俊乃是威名赫赫的天帝,谁会知道他与赤松子之间的交集呢?
倒是偷盗龙蛋一事被玄武前辈发现后,她留下乙木之精作为赔偿,无意间提起赤松子的名字时,玄武的神色有异,但是紧接着他就三缄其口。
“我和他是势不两立的关系。”赤松子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桑姬上下打量着他,他已经不再穿着以前那身绣着神秘图纹的黑衣,取而代之的是普普通通的褐色布衣,看上去身材硬朗。
多年前与帝俊一战,差点让他魂消魄散,如今调养得还算不错,依旧与她想象中的模样相差无几。
她情不自已地靠近他,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但是却停住了。
赤松子看到她逐渐变得透明的手指,恍然道:“你的手——?”
桑姬摇摇头,语气轻柔:“没关系。”
“那一次,多谢你舍身相救。”赤松子也不再纠结变透明的手指,转言道:“那么多年,为什么你不让我去找你,也不来找我?”
“难道你想让帝俊注意到你?”桑姬叹息一声:“帝俊从来可没想到你才是要算计他的人。你既然想利用我,那就彻底一点。”
“你……都知道了?”赤松子望向她深不可测的眼眸,一瞬间身上的法力有些错乱,喉间尝到一口血腥,他脸色苍白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想救就救,哪里还有什么讲究?”桑姬浅浅一笑,目光流转,语气中似乎仍带着若有若无的情愫:“我只是想要你活着。”
但她转而说道:“我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帝俊的转世依旧是集万千气运与一身,往事已矣,如果你还想和他作对,恐怕我也救不了你了。”
说完,她转身继续漫无目的地走下去,直到所有的风景烟消云散。
直到周身所有风沙弥漫,关稷雪忽而睁开双眼,调动全身法力抵御荒漠火焰炙烤般的酷暑。
她聚集灵力,双手捻诀,千情伞倏然展开,将仙人掌刺全部弹回去。
她终于从海水般涌来的记忆中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发现自己的灵力更加厚实了,心里也没有刚开始陷入荒漠中的时候慌乱。
她轻轻咬牙,她修炼的太阳离火诀,也是火属性的功法,不至于真的被女魃困住。她凝神望向四周齐刷刷围住她,已经长得像小山丘高的仙人掌,轻身跳跃,躲避它们杂乱无章的尖刺攻击。
飞跃间,她忽然发现这些仙人掌上还各自长着一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表达着喜怒哀乐怨的情绪。
她没有多做思考,娴熟地转动千情伞,上下翩飞,使出[千丝万缕],将展现着“怨”这一神情的仙人掌牢牢捆住。
“千情伞——收!”
所有的“怨”仙人掌疯狂地扭动身躯,但是它们的大眼睛全部都被千情伞吸走,徒留下被拔光了刺的茎干,摇摇晃晃地下坠,瘫作一堆烂泥。
而其他四种情绪的仙人掌则化作风沙,轰然崩塌。
被千情伞吸走了的大眼睛仍旧顽固地挣扎着,关稷雪见状,再次喊道:“千情伞——吞噬!”
一瞬间,大眼睛彻底消失,荒漠中的风沙也安静下来。而在她身前,出现了一条绿茵大道。
这是海市蜃楼?还是女魃新出的招数?
关稷雪若有所思地走在这条绿茵大道上,绿草的清香扑鼻而来,脚下的土地厚实,就像真的踩在草地上一般。
她沿着绿茵大道走,很快走到道路的尽头,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面波光粼粼的水镜。在这之后又是什么呢?关稷雪抬脚踏入水镜当中,忽而便听到轰隆隆的雷声接连而来,而她自身也沉入冰冷的海水,随着波浪漂流。
“咳咳……”她不小心被海水呛到,但好在已经游到海面上。
那海水黑乎乎的,像是被人磨开的墨水,翻着白肚皮的大鱼小鱼随处可见,还在悠然地游着的都是些怪模怪样的海洋生物。
她抬头望着紫青色的闪电,眼见那闪电带着鼓点般的雷声奔腾而来,她惊呼一声,灵力包裹全身,约莫游了半个时辰,便见到了一处小岛。
她踏上了小岛,狼狈地躲着雷霆的袭击,终于找到一处山洞作为容身之地。
“太好了,不用担心被雷电打到了。”关稷雪脸上现出喜色,一边用灵力烘干衣裳一边走进山洞。
然而却像跟她开玩笑一般,那气势汹汹的闪电忽然退却,密集的雷声也突然静默,万里乌云消散开来。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她没来得及去思考自己到了何处,忽然察觉出此处的山洞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请问,有人在里面吗?”她手指尖蹿起一缕火苗,朝着山洞里面探去,待看清洞里面的人熟悉的面孔,她目光一怔。
那人面容清雅,在暖色的火光之下,他浅色的眼眸显现出温柔的琥珀光。
“燕明烛……”他的名字从她嘴里脱口而出,但她犹豫一瞬,喊出他真正的身份:“朱雀?”
自她进入胥泽秘境之后,与她契约的红鸟便再也感知不到,后来又从饕餮等人的口中得知朱雀的下落,她早已有所怀疑。直至亲眼见到早已死去的燕明烛出现在她面前,她十分确信,他就是朱雀!
她笑颜逐开,眼睛亮闪闪的,眼前人的容貌逐渐与她纷乱的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她声音顿了顿,再次朝他确认道:“朱雀?”
朱雀眼睁睁地见她朝自己跑过来,手中的火苗稳稳地被她捻在手里,怔愣片刻,压下心头涌起的万千思绪,点头微笑,回应道:“稷雪!”
他正要往前走,却被人一把抱住,她的发丝擦过他的脸,两人的耳朵紧紧相贴,她的力气过大,他没有防备,不由往旁边一倾,却靠到了石壁上。
关稷雪闻着朱雀身上暖洋洋的气息,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满意足。良久,她发现自己的失态,只好慢慢地放开他,还顺手理了理他被自己揉皱了的衣服。
她凝望着他的脸,想向他说抱歉,当时没能救下燕明烛,转念一想又觉得对于朱雀来说,或许不过是最普通的一次劫难,微不足道。
或许该说一说关于朱雀本身的事,但是脑海里关于朱雀的记忆不断涌现,有太多太多,酸的、甜的,开心的、不开心的,朝朝暮暮,寒来暑往……她只怕自己一开口就篡夺了桑姬的身份。
她刚才差点就蹭着他的肩膀,想要痛哭流涕地喊师父,看来她受桑姬的影响太大了。
她声音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打探四周,最终找到话题:“朱雀神君,女魃和共工呢?我们现在在哪里?”
朱雀轻轻一笑,听见她那么疏远的一句“朱雀神君”,总算了解她现在是什么状态:“女魃和共工已经被我收到两仪珠里,暂时安静了。不过你之前被女魃的领域困住,只有破开领域,才能出来。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应该能感应得到。”
两仪珠?既然女魃和共工已经解决,胥泽秘境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
不过,原来自己已经逃脱女魃的桎梏了吗?那岂不是说明这里很可能不是胥泽秘境了?她成功出来了,那其他人呢?关稷雪眨了眨眼,感应丹田,却发现神话系统又连接上了。
她触动到神话系统,便发现瑶姬和精卫的图鉴上给她挂着的信息。
这两人都表示朱雀师父跟着她进了胥泽秘境,后来又有不少人出了秘境,但是其他人到了娑婆世界,后来她们就断了联系。关稷雪看着她们的留言,暖心一笑,想要联系二人,却发现她们的状态都是忙碌。
精卫要举行一个拍卖会,正在奋力赚钱。而瑶姬则要准备参加东华帝君筹备的赏花大会,正在寻找奇花异草。不过瑶姬也猜测东华帝君很可能是为了解决三界发生的大事。总之,她最擅长的布云施雨、炼制草药,不管东华帝君聚集众仙能不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她都要作精心准备。
三界中发生的大事?关稷雪盯着这行字,心头一跳,隐隐觉得这个大事与胥泽秘境相关。
很快,她与唐僧取得联系,唐三藏来不及问她失去联系时她都发生了什么,听到她的询问,面色有些苍白地想她阐述最近的事:“西海事件的余波未平,尤其是西海严重受到污染,普通生灵无法待在西海,西海海岸边也一片萧条。而且,听悟空说,从胥泽秘境中出来了很多人,散落在娑婆世界各处,他们的修炼方式与此世界不同,由此引发许多雷劫。悟空去找了雷部的神仙,才解决此事,但是他们要被安置在何处,有没有传播瘟疫等又是一个难题。”
“我明白了,多谢三藏师父相告。”听了唐三藏的详细解说,关稷雪点点头道,如今还有两件大事要解决,一是西海的污染问题,一是大批穿越者的归属问题。
而她也明白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便朝着朱雀问道:“我们现在在娑婆世界。”
朱雀颇为感叹道:“没想到终究还是回来了。”
娑婆世界是诸天万界的本源,也就是西游世界所在。
关稷雪切断了与唐三藏的联系之后,便收到了孙悟空的视频请求。
孙悟空显然没料到一直试着连接的人居然连接上了,笑了几声,最后正色道:“你来到这里的世界了?那正好,从你们世界过来的那些人,现在正疯了一样往阿修罗界跑去,像是被控制一样!俺老孙虽然打人有一套,但是没有好的宝贝……而且他们口中都念叨着光明神,疑似你们那个世界的光明神在作祟,估计你来解决会有些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