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姬的小命总算是苟了下来,但是她没想到会被黄帝发落到颛顼手中。颛顼是众天帝中最狂傲的,虽然他抢到的北方是一块荒凉之地,但是他自身的势力不容小觑。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颛顼身后,心中发虚,时不时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你怎么那么慢?快点跟上!”前方冷傲的声音突然传来,桑姬回过神,连忙跟上。
“日曜,好玩吗?”颛顼突然问道。
桑姬被他吓了一跳,但只讷讷地跟着,颛顼的心思难以揣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法一听就知道有陷阱,不管她怎么答都是错的,日曜能是用来“玩”的吗?
万一颛顼转头向帝俊举报她的说法,她的刑期估计又要加长了。
目前她只需要在北方待一千年,这期间要对颛顼言听计从,随叫随到,包括但不限于要帮着改善北方寒凉之境,以及制造临时的光源,照亮北方界。
总之,都是些又苦又累的活计。
如果要加长刑期,她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离开北方界,重新见到鸟语花香的世界,回到赤松子身边。
于是她避开正面回答,只纠正道:“目前叫做冥泽灵珠。”
但是说完之后,她还是皱了皱眉,这个回答听上去也不太好,日曜为什么会变成冥泽灵珠,不还是她的原因?
“也对。”颛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但是怎么没在你身上感受到它的存在?它现在在何处?”
“这个时候再拿出来也不好,不然太阳帝君感受到他会更生气。”桑姬以为他想打冥泽灵珠的主意,自然不会说出它的所在。
“毕竟不会再出现新的金乌了。”颛顼的语气显得十分遗憾:“以后都没有金乌可以玩一玩了。”
说着,他还是感觉桑姬与他之间的距离太大,于是后退几步,凑近她,眼睛里带着亮光,没头没脑地夸赞道:“你真的,很有勇气,很有想法。”
桑姬默默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差点忘了他对金乌们做过的事情,这厮还是低调点行事吧,惹事生非的时候不要带上她。
因为北方界寒冷无光,颛顼手中的权势在较小辈份的帝君当中是最鼎盛的,所以他下了一道令,将日月星辰全部拘在北方界。
据说金乌们在靠近颛顼之前还都是天真的大娃娃,在被颛顼教育过一顿之后,就变成了“混世大魔王”十大金乌天团,也为金乌们日后日益狂妄自大终究招致恶果埋下伏笔。
“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颛顼撩了撩耳鬓边的墨发,让桑姬看清了他略带些银光的眼瞳:“夸你呢,你还不满意。”
“帝君夸我,真是让我诚惶诚恐。”桑姬当然没将心里话说出来,毫无灵魂地恭维道:“帝君勇毅无双、胆识过人,我不如也。”
“呵……”颛顼嗤笑一声:“你这样的反应,真是让我有些手痒呢。”
他还以为遇到了知音呢,没想到那么胆小。
桑姬警惕地看向他,手痒?他想干什么?难道还能动用私刑打她不成?
奈何她现在只是个囚犯,打回去的理由都没有。
她正独自悲悯着自己,但是颛顼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你这幅模样,一看就是你平时里懒懒散散,经常胡思乱想,三心二意,心猿意马造成的。而你师父朱雀呢,各种各样的小心思比你还多,又舍不得太过于管教你。”
“那又怎么样?”桑姬睁大了眼睛,被人连用四个不好的成语评价自己,还是被颛顼这个小辈指指点点,她有些不满。
但她可不怕他唬自己,晃了晃手脚,感知到身上被禁锢的咒语,她又十分无可奈何:“反正我现在会太阳离火,你要是解开我的禁锢,你就知道我打人有多疼。”
“不就是太阳离火吗?”颛顼勾了勾唇:“又不是没领教过。在我和共工大战的时候,朱雀还被我感化,倒戈了。至于你嘛,也就比我那个暴躁粗鲁的姑姑强那么一点点。”
他口中所说的姑姑,指的自然就是女魃。但桑姬打败过女魃,也就不把他后面一句话当回事,只是前面那一句话越听越刺耳。
“当初是你们佯装求和,将朱雀师父骗过去,共工才中了你们的离间计!”桑姬顿时就炸了,不由提高音量,怒目瞪他。
“兵不厌诈嘛,而且共工也笨哈哈哈哈哈”颛顼笑得灿烂,让桑姬恨得牙痒痒。
怪不得之前女魃每能跟她说三百遍颛顼的坏话,这个臭小子!我行我素的,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太阳离火还差得很远呢。”颛顼无视掉她威胁的眼神,他可没觉得自己有说错话。
因为北方界苦寒,他原本是客客气气地以求贤令的方式将日月星辰请来,希冀为北方界带来温暖和光明,没想到这些神全都是尸位素餐,不懂得勤加修炼,不懂得各司其职,不懂得共同协作,脑子空空,没有纪律、没有信仰!一点用都没有!
但是没有关系,最终他们都知道了什么叫做法纪严明,什么叫修身律己。
他脸上的笑意倏然停止:“既然爷爷让你来到北方界,为我效力,我手底下从不养闲神,就不信我不能好好改造你一番。”
说着,他手中出现了一条鞭子。
瀚海星河鞭,最适合用来抽打高速运转的陀螺,以及对付不服管教的人。
桑姬虎躯一震,总觉得这位小辈原本冷冽的眼神过度地狂热。
主视角接收记忆的关稷雪也觉得心里有些害怕。在到处都是黑暗和茫茫雪花的世界里,她每天早晚出门都要向颛顼报述职,拖着一束太阳离火在北方界巡游。
而且她每天打卡报到的社畜样子,不像是小金乌那般明亮灼目,太阳离火划破天空之时反倒像颗扫把星。
她闲暇时间还要在耳朵里养血蚕,造出红丝线作为牵系北方天柱不倒塌的绳索。只怪她太热心,看到颛顼为着天柱的稳固焦头烂额的样子,一不小心暴露了她好不容易养大的血蚕。
即使她养出来的血蚕丝是天下最坚韧之物,在维系天柱上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依旧要每三年更换一次。
她投入到天柱上的心血就仿佛掉进了一个大窟窿,深不见底。
她不由摸了摸耳朵,皱起了眉头,耳朵越来越疼,前些天还出血了。她仰头望天,内心呐喊,这种日子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到尽头啊?
一开始桑姬是十分抗拒的,她被颛顼驱策,像一匹不知疲倦的马儿,又像是一颗不断被抽打的陀螺,转得不知天地几何。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看到这里的苦难日益深重,而颛顼仍在坚守着这里。
昔年共工撞断不周山,女娲娘娘即使填补了天上的窟窿,对北方的灾难也无能为力。况且日月星辰都没有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又经历了后羿射日事件,北方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颛顼成功地在与共工的较量中胜出了,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威名赫赫,但是他得到的战利品却是个尾大不掉的麻烦。
可是他对此处的占有欲极重,事无巨细地掌控着北方界的任何消息。
“今天一切正常,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颛顼的两个属下——紫微星和勾陈星,双双板着脸考校完她的工作,重复着前一天说过的话。
“小紫、小陈。”桑姬喊住正准备转身离开的二位,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玄武前辈什么时候回来啊?为了养血蚕,我耳朵似乎出了点毛病,听说玄武前辈有许多灵丹妙药!如果他再不回来,我就忍不住溜进他的洞府了。”
紫微星和勾陈星对于她这么称呼自己已经司空见惯了,见她手捏成拳,揉着耳朵难受,对视一眼,一人查看她一边的耳朵。
“里面全是断裂的血蚕丝,纠缠在你耳朵里,像是絮草塞满了麻布,乱糟糟的。”紫微星眸光一紧,施法想要将里面的血蚕丝抽出来,但收效甚微。
他抿着唇一会儿,问道:“怎么不早说?”
“还不是怪你主人。”桑姬也无可奈何,索性不再揉着耳朵,往嘴里塞了几颗樱桃,那樱桃带着灵气,令她浑身清爽不少:“他太没有人情味了。”
关稷雪也默默认同,没错,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的007谁受得了,真是个黑心老板。
刚开始颛顼带她进入北天界之时,紫微星原以为她这位大名鼎鼎的任性公主与固执的颛顼对上,会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没想到她安安分分地跟随颛顼多年,未出差错。
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她抱怨,正巧他身上留有玄武的印记,便大方地递出去:“小桑,这是玄武令符,在他回来之前,你可随时进入他的药房。”
“切记不要乱动他其他的东西。”勾陈补充提醒道。
桑姬眸光轻颤,感动地望着他们:“小紫、小陈,你们真是好星星!”
虽然经常被人与勾陈星相提并论,但是紫微星被她这么看着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说道:“只要不耽误帝君交代你的任务就好。”
得到了玄武令符的桑姬迫不及待赶到了玄武的洞府,她拿出令符在洞府前的禁制刷了一下,一阵黑雾过后,她闻到药草味,便知道自己已经被直接传送到玄武的药房来了。
“都是上千年的灵药!玄武前辈的底蕴果然雄厚。”桑姬惊叹不已。
在药房全部转了一圈之后,她习惯性地揉了揉耳朵,缓解耳朵中的痛楚,同时鼻子轻嗅几下,循着味道挑出上好品质的药草,催动太阳离火炼制出一颗养灵丹。
她会心一笑,放入口中吞服。俄而,她的手中出现一捧血色的蚕丝,不愧是用了极品的材料,养灵丹的效果立竿见影。
不过她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又在药房里走走停停,翻看大箱子,终于她面色一喜,停下继续翻找的动作。
眼前的这个箱子里正好安放着十颗龙蛋,看来她总算能兑现对苍龙前辈的承诺了。
她心念一动,青色的传送带瞬间出现在身前,她将龙蛋连同大箱子一起放入传送带,拍拍手,就大功告成了。
办完事,她正拿出玄武令符,想要悄悄离开,没想到那令符忽然间热得烫手,这说明玄武洞府门前的禁制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玄武回来了。
看来一时半会走不了了,桑姬只好无奈地收起令符,打算另找机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