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龙津寨。
龙津寨是A市的三不管地带,有名的城中村,聚集着大量的无业游民、赌徒、嫖/客和民工。
城中楼房高耸拥挤,街道狭窄如走廊,底层几乎见不到阳光,街上更是污水遍地,蟑螂鼠蚁横生。
陆终被拉去墟川时是半夜,带着隗玉回来时也是半夜。
自两人成婚后,隗玉就将一身红袍换下,这会儿穿着古式的素白对襟长袍,白色缎面鞋,银发雪肌,跟这破落城中村格格不入。
陆终瞥眼瞧着,心里满是骄傲。
瞧瞧,老子的对象比电视上那些模特明星加起来都好看。
他牵着他的手,拐着弯去避开地上的污水,慢慢一点一点朝住处去。
“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把钱要回来,咱就从这搬出去。”陆终说。
他特意确认过,回来的时间恰是他当初去墟川的时间,一分不差。
要不是为了让隗玉看看周围的环境,他就直接将落脚地放在出租屋里了。
隗玉“嗯”了一声。
陆终继续说:“以后咱俩时间多了去了,我慢慢教你熟悉现代生活,哎,有死老鼠,衣角提一下。”
隗玉直接一脚踢开,“嗯,以后时间多。”
陆终有些嫌弃地往旁边让了一步,被隗玉拽回来。
“你现在真的是半步都不愿离开我啊。”陆终笑着贴上去,跟个流氓似地捏捏他的手。
隗玉:“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要不要我背你回家哈哈”
“不必。”
陆终租的房子不到三十平,开门就见钢丝床和破沙发,地上还丢着沾血的绷带,墙上贴着烂海报,好在屋子里还算干净,没什么剩饭菜和垃圾。
他没有对自己的破屋子表示出半点羞愧,把人大大方方牵进屋,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则去铺床。
钢丝床是单人的,有几处钢丝断了,支棱着,容易划伤皮肤。
他徒手捏了捏,把床单抹平,枕头放好,然后跑去隗玉身边坐着。
这是后半夜,半拉黄黄的月亮仍旧挂在天边,月光泻进窗户,照亮一小片发白的地板。
陆终扭头看他,生怕身边多出来的这个人是一场梦。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把烟和打火机抓过来,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待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绕过一圈后,他起身跨坐在隗玉双腿上,冲着他白玉似的脸吐了一口烟,然后悠悠说道:“来,师父教你人间的第一课。”
说罢,他偏头又吸了一口烟,按着隗玉的肩膀吻了上去。
隗玉微微张嘴,接纳着那人的强势入侵,青色的烟雾在唇舌间弥漫开,辗转纠缠,久久不散。
“唔,”肺里的空气快用完的时候,陆终拉开了距离,银丝落在下巴上,啪地一声断开,他舔了舔,将指间的烟凑到隗玉唇侧,“咬住,吸吸看。”
隗玉就这他的手深吸一口,过肺,吐出,神情放松,像个十足的老烟枪。
陆终笑着拿过来按灭在半截易拉罐里,啄了啄隗玉,说:“睡会儿吧,睡醒陪我打比赛去。”
“嗯。”
隗玉也没问是什么比赛。
床很窄,躺上去嘎吱作响,对面似乎被吵到了,往这边丢了个塑料瓶过来,砸在玻璃窗磕哒一声,伴随那边的咒骂:“轻点艹,马的,几点了......”
陆终反手一个结界,把声音隔绝在外,侧着身子把人按在怀里紧紧搂着,真是把便宜都占尽了。
第二天一早,陆终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随便捧了两捧水洗洗脸,然后就打着哈欠出门去给隗玉买早餐了。
在他的记忆里,被封印进墟川之前的隗玉是很爱吃东西的,什么都喜欢,从来不挑食。
他去之前常吃的摊子,蒸包、油条、肠粉、炸糕......每样都买了一些。
回到住处,隗玉已经醒了,正站在窗户跟前望着外头的街道。
这边还算热闹,来往的行人很多,卖吃的穿的用的的摊子铺子也多。
陆终把早饭放在桌上,走过去问他:“看什么呢?”
“人。”
“嗯,”陆终走去衣柜前,随便扒拉出一件T恤一条大裤衩,丢给隗玉一套说,“你身上那个太惹眼,换下来。”
隗玉两只手捏着裤衩边边,冷着脸问他:“这里都穿亵裤出门?”
陆终:“......”
他忘记内裤这种东西,可是吧,他好像也没有隗玉的尺寸,这小子哪都大。
“算了,”他摆摆手,“你就先穿这身吧,等我比完赛带你去买新的。过来吃早饭,尝尝人间食物的味道。”
隗玉走过去,低头看了眼桌子上大大小小的袋子,闻起来倒是挺香。
陆终拉着他坐下,先递给他一份比较清淡的肠粉:“尝尝,里头有虾仁和肉,喜欢再给你买。”
隗玉点点头,接过来咬了一口,软糯弹牙,虾肉鲜甜,肉味很香,实是好吃。
陆终瞧着他眼睛都亮了,心里知道他是喜欢吃的,但转瞬又想起自己害他在那破墟川吃吃不上,喝喝不上的,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
“来,尝尝蒸包。别一下子吃饱,一样一样都尝尝。”
“唔。”
陆终杵着下巴,嘴角微微挑着,看着隗玉吃东西,心里无比满足。
隗玉这小子一千多年了都没变模样,吃起东西来赏心悦目,好看死了。
吃完早饭,陆终带着他出门。
在现实世界,时间也就是过去一个晚上。
所以街坊邻居突然看见他带着个生面孔出门,一个二个都瞪大了眼睛。
“乖乖,小陆,你这是把哪个大明星领回家了?”门口擦鞋的老头问。
“头发保养得真好,染得也不错,哪家理发店弄的,告我一声。”卖蒸包的李嫂说。
“哟,就算人家告诉你,你八成也去不起,看着就贵是吧小陆。”发廊妹倚在门口远远地喊着,“叫什么名字啊小帅哥?有空来玩啊,不收你钱。”
陆终扭头看她,轻“啧”了一声,道:“别浪,这我老公。”
“什么玩意?”
“我听错了?”
“老公?一个晚上你就给自己找了个老公?哪找的?大街上捡来的?”
陆终呵呵一笑:“老子包养的,不行啊!”
周围霎时一片寂静。
半晌,有人弱弱说到:“......陆哥你包养人来睡自己啊,真看不出来,你......是不是不行?”
一时间,众人纷纷把目光下移,聚焦到陆终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陆终摆出一张死人脸,淡淡道:“不是老子不行,是他太厉害了。”
从头到尾,隗玉都只是牵着他的手,没有出声。
“我不信!”发廊小妹捂着心口说,“你肯定瞎说。”
陆终将要出声反驳。
隗玉却横跨一步,挡住那个发廊小妹的视线说:“走吧。”
陆终笑着跟众人摆摆手说:“忙着呢,回见哈。”
说罢,牵着隗玉的手走了。
不多时,两人在一座歪歪扭扭的十多层高的水泥老楼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幢违建,原本只有四层,后来不够住,就一层层往上叠,直到如今的十一层。
龙津寨如今的楼房基本都是这样,挨挨挤挤,歪歪斜斜,楼与楼之间连一个巴掌都塞不进去,总面积不到一平方公里,塞了足足七万多人。
一辆四手桑塔纳开过去,眼前的老楼扑簌簌掉泥渣滓。
陆终帮隗玉挡了挡灰尘,掀开又黑又黏的塑料挡风,说:“进去吧,我很快完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嗯。”
进去以后,楼内光线骤降,裸露海报、传单、垃圾到处都是。
陆终低头用脚把垃圾划拉开些,帮隗玉微微提了提白色的衣摆,带着他往地下室走去。
拳场在地下二层,得踩着吱呀乱想的楼梯往下走好一会儿才到。
楼梯又窄又黑,越往下霉味臭味和廉价香水味越重,隗玉不适地屏住呼吸,皱着眉一言不发地跟着陆终走着。
很快,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有怒吼声、笑声、骂声和拳拳到肉的声音,渐渐的也有人影出现。
“陆哥。”
“陆哥??”
“陆哥!”
沿路都有人跟陆终打招呼,但无一例外,打完招呼的所有人都会把目光落在隗玉身上。
此时,两人已经进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走廊,可以看见不远处有灯光和人影晃动。
而明明暗暗的灯光把隗玉的五官照得格外立体深邃,比外国那些石雕像还要好看。
陆终不太高兴地把隗玉揽到自己怀里,半拥半抱地护着他往前走。
“卧槽陆哥,他们说你包养了个大美人回来,可没说美人是个男的啊。”一个肌肉发达但个子不高的男人蹿出来,挡在两人面前说,“啧啧,绝!比那些一线大明星还好看。”
“你花多少钱包的?在哪包的?兄弟我也想包一个尝尝味儿。”
陆终直接一脚把人踹趴下,然后才一字一句道:“老六,这他妈是老子正儿八经娶回家的人,给我放尊重点。”
“屁嘞,昨天你还在台上打架,一晚上就把人娶了?骗鬼呢。”
“爱信不信,滚,别挡道。”
老六拍拍身上的灰,殷勤地引着二人往里走说:“待会等你死擂台上,以后嫂子我替你照顾,放心。”
隗玉听见“死”这个字,周身气场瞬间冷凝。
老六摸了摸后脖颈,“嘶,怎么突然这么冷。”
陆终轻轻拍拍隗玉的手背,安慰道:“你觉得这地界儿有谁能打得过我吗?”
隗玉:“没有。”
“那不就成了,放轻松,我是带你来玩的。”
老六舔着脸插进来:“就是,嫂子你别怕,我陆哥厉害着呢。”
隗玉不喜欢他,暗自调动魂力,把不远处的易拉罐挪他脚底下,当场就给他摔了个狗吃屎,差点连门牙都磕坏了。
“卧槽,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老六趴在地上说。
陆终勾了勾嘴角,绕过他,带着隗玉进了比赛场地。
这里的拳击场就是一个平地正中央有个突出的擂台,所有人挤在空地上看,个高的能看见,个矮的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今天是生死局,对方有点本事。原本如果不去墟川走一遭的话,八成今天我会交代在台上。但现在嘛,得反过来了。”陆终说,“这会是我最后一场比赛,也是最精彩的一场。”
隗玉看着他,缓缓道:“别受伤,否则床上我加倍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