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渡闻言钝钝地眨了眨眼,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
“这事……一定要我去啊?”燕渡声音都弱了几分。
“少族长。”燕泽斜睨他一眼,带着嘲意开口,“你不去,这祭祖要谁来祭,随意找个支系的取而代之么?”
“哦。”燕渡这下彻底没了理由,闷闷地低声应下来,又想到,“如今祭祖推到什么时候了?阿峥他……”
“三月后,”燕泽无奈开口,“知道你要带你徒弟过去。不过虽说是我出面,最后回族中的仍旧是你,若是那些长老发难……”
“我一人承担!”燕渡果断表态,凑近讨好一样给他捶了捶肩,“不过这三个月我要怎么办,就在离宫待着?”
燕泽:“你若是想现在便回去一趟也未尝不可。”
“那还是算了,”燕渡几下捶累了,又蔫哒哒坐回到椅子上,“我现在神识都不能展开,要是自己一个人跑回去,岂不是要累死在半路。”
“慎言。”燕泽拿笔杆轻敲了他手背一下,最后还是叹着气,从空间戒指中给他扔出来一坛酒。
酒坛上用凤凰一族的古语写着一个“浮”字,拿出来的瞬间,酒香顿时填满整个大殿,闻上去比燕渡先前尝过的每一坛酒都要醇甜。
一看便是好酒。
燕渡立刻把酒坛挪进怀里,揶揄地看看向他:“哥你还说你不喝酒。”
“我若是饮酒,这坛还会到你手上?”燕泽斜他一眼。
燕渡疯狂摇头,歪头把脑袋贴在酒坛上,不说话了。
“此酒名为浮生三醉,”燕泽看向他,开口道,“是我族先祖们酿的酒。”
“我族的先祖也是个酒蒙子?”燕渡耳朵竖起来,问。
“此事你去问他们,”燕泽无心跟他探讨这些边角料问题,或许是怕他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语速也快了不少,“这酒传闻有精进修为之效,或许对你如今也有利。只是我先前并未带来九玄宗太多,只剩下这一坛,凤凰一族留存下来的也不知有多少,祭祖之时你可以亲自去瞧瞧。”
燕渡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怀里的酒坛。
坛子并不大,比他平日拎着的那些小酒坛还要小上一圈,里面的酒估计也没几口。
燕渡陷入怀疑:“这一坛酒当真能有效用么?”
“先前没有把酒给你,除去稀少之外,还因为这酒烈,”燕泽已经继续低头做事,随口道,“事已至此,你试上一试也无妨——别在此处试,现在你醉了你徒弟可没法来把你带回去。”
“我还用他带我回去,”燕渡嘟嚷一声,不过闻着这酒香,到底也没冒险在燕泽这边试,站起身来,“那我先回离宫了?”
“嗯。”燕泽头也没抬,简单应了一声。
燕渡看他还在忙,低叹一声,不再多打扰,自觉转头离开。
他的洞府比燕泽的大殿要小上一些,关上石门之后,酒香更显浓郁。燕渡低头看看,拍开封泥,顿时被浓烈的酒气扑得忍不住后仰。
这么香……里面这是加了什么?
好酒要发酵,但空间戒指当中的时间是全然静止的,燕泽从继任掌门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九玄宗,燕渡都不敢想若是把这坛酒再埋到底下待上二百年会成什么样子。
不过香气当中更多是甜,倒没有太刺鼻的气味,醇归醇,看着倒也没那么烈……?
他好歹也是能千杯不醉的。
燕渡想想自己先前灌完的那一摞酒坛,顿时觉得他哥还是有些许的危言耸听。
至少先尝一口……总不能一口便醉了。
想到这,燕渡没再纠结,抬起酒坛仰头便是一大口灌下肚,却在放下的瞬间有些迷糊。
最后的力气撑着把酒坛搁到一旁的地上,下一瞬,他便不省人事。
酒香还逸散在洞府当中,燕渡觉得自己的灵魂像被托举在其中,随着酒气一点点飘出洞府,甚至天外,最后又落到了那走马灯前。
他看到了更为清晰的一场人生。
还是那个异世界,还是那个与他同名的人。
只是,分明上一次的人生脉络分外连贯,走马灯上的主角没有一刻脱离过他的视线,这一次燕渡还是瞧见了许多上一次不曾见过的东西。
比如酒。
很多的酒。
不同于传统的玻璃瓶,那些酒是和他现在所处世界一样的,被装在了一个个小巧的、足以单手拿起来的酒坛里。
那个人也同他一样一坛坛地把那些酒灌下肚:一坛、两坛、三坛……门铃声响起,他起身面无表情地将空酒坛藏到身后,又不知喝下了什么——或许是掩藏酒气的东西,然后笑盈盈地开门,对上那个与燕泽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
交谈甚欢。
如此无数次。
或许是因为他喝下了那坛酒,所以在这一场梦里,那个“燕渡”也一直都在喝酒,场景快速闪回,他身后的空酒坛也越堆越多、越来越多。
走马灯外的燕渡都瞧得生出几分疲惫,不知在他第几次独自饮酒之后,门外不再是走进来的兄长,而是一间雪白的实验室。
燕渡一个文科生看着那些试管和一旁小黑板上的一堆六边形有些晕乎。
或许是因为生活经历如今已显出天差地别,燕渡倒是从其中抽离出来,终于把那个疑似“自己”的“燕渡”,看成另外一个全然不想干的人。
画面中的人还在叮铃当啷地一通折腾,一管管试剂被倒进废液池,连“燕渡”手上的手套都换了不知多少个,更换时隐藏其中的双手指节苍白,竟是瞧不出半分血色来。
燕渡看着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看过去,却见那人已经摘了口罩,仰着头,将一管试剂倒进自己口中。
下一瞬,浓郁的酒香侵占进梦境当中,燕渡猛地从床上坐起,眸子还保持着原来的惊骇瞪得滚圆。
饶是他只有点忘得差不多的初中化学知识,都知道这有多不可行。
什么疯子……
燕渡垂下眼,手覆在额头上。
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显出来的那人的身形,还有些瘦弱,应当没进到最后的几年里。
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能折腾。
他虽说爱酒,但也怕死。穿书之前那脆弱的凡人之躯燕渡哪里敢乱来,从来都是到处搜刮这种酒然后浅尝辄止,只有格外喜欢的味道才会多尝几口,也就是到了此处仗着身体好了才开始当白开水猛灌。
梦里那人却不一样啊……那看上去还是现代,只是科技稍显发达,但人体的强悍程度想来也远到不了此界大乘期修士这般。
那一口口酒是实打实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然后被那脆弱的人体给吸收了的。
难怪上次画面到了二十五岁的生日就没再继续下去。
燕渡叹口气——这样能糟蹋自己,不英年早逝才怪。
不过饶是他穿过来之后一直把酒当水喝,但还是没能抵过那“浮生三醉”,今日是他第一次觉出令人头痛欲裂的醉意来。
就连现在醒过来都还晕晕乎乎,燕渡甚至怀疑他如今不是酒醒,而是被梦里那小疯子给吓的。
实在头晕的难受,原地坐了片刻,他又一头栽倒下去,正想闭眼再眯一会儿,忽然听到洞府外的动静。
大乘期修士的五感不管什么时候都这般敏锐的过分。
燕渡昏昏沉沉地骂,一边又清晰地听到一道人声,在唤……“师尊”?
什么师尊,谁喊他师尊,他徒弟不是……嗯?
燕渡猛地睁眼,从榻上弹起来,又被剧烈动作晃得头昏。
一手揉着太阳穴,他抬手开了石门,只一直阖着眼,等到脚步声靠近,才勉强抬头,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陆峥……?”燕渡喃喃开口。
面前的大片白色阴影半蹲下来,在榻前与他平视,目光澄澈干净:“是弟子,师尊。弟子回来了。”
啊。
燕渡更迷糊了:“我这是又昏了两个月?”
这“浮生三醉”的酒劲这么大的?
“没有,师尊,”陆峥声音里藏着笑,双手捧住了他垂在大腿上的另一只手,一片冰凉,“不是师尊让弟子……寻一寻出来的办法,弟子便找到了,连忙跑回来见您。”
这股凉意让燕渡意识稍稍清醒了些,只是头还疼,他也无心去多思考:“嗯……出来了就好。让为师先歇会。”
没了心事,燕渡又“啪”一下栽倒在榻上,迷迷糊糊快要再睡过去,一旁刚从冰天雪地出来的好徒弟却没法这般心大,看着他的模样顿时有些焦心:“师尊?师尊这是怎么了……”
他的手还盖在燕渡的手上,那股凉意成了如今唯一能让他好受些的东西,燕渡便蜷起来,阖着眼无意识地往榻边靠,听到声音胡乱地“嗯嗯”几声。
陆峥蹲在那,静静地瞧了他一会,最后只剩下叹息,低声道:“那师尊好好休息,弟子先告退了?”
他试着松开燕渡的手,没想到半梦半醒的人还能有这般力气,在他撤开的瞬间又猛地抓住他的手,眼还阖着,眉头已经蹙起来。
一些喜闻乐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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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浮生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