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清在湖上下了车,回小卖部和母亲打了个照面,两个人去就近的超市采买了一些物品,然后归家等待小舅舅前来接应她们回寨楼。
母亲情绪似乎很高涨,破天荒的把纹清买给她的羊毛大衣翻出来穿上,还把头发也染成了张扬的酒红色。
虽然过年穿得体面一点没什么问题,但纹母向来节省惯了,改变得这么大刀阔斧,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你干嘛,要见什么贵客吗?”纹清笑着问。
纹母理了理衣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也算是贵客啊。”
见她这么高兴,纹清也顿感欣慰:“听说刁昕姐也回来了,我好久没见她了,怪想念的。”
正说着,小舅舅打来了电话,几个人大包小包提出了门,坐上了舅舅的车。
车里,舅舅不免发起了牢骚:“我说纹清,你也该买车了,现在的代步车不比以前,便宜得很。为父母想想,别让他们去哪都得求着人。”
纹清讪笑:“本来是有计划,但岭城的开销大,总是存不上钱。”
“说到底还是你工作不行,你看筱影,听着已经去荧烁湾看房了。”
纹母插话道:“筱影和纹清那能一样吗,别人是领导,待遇上就要翻几个番,纹清有个工作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她能买车买房,不饿死我就谢天谢地。”
纹清淡笑,看向窗外急速而过的风景,车子转上山道,两边出现了茂密的橘子林,上面硕果累累,红火如锦,大家的话题自然就转到了今年果子的收成上。
路过一个生态果园,舅舅停了车,便有果农把订好的水果送了出来,放进后备箱里。
小舅舅自得不已:“这里的葡萄不错,今年价格跳水,比往前的一半价钱还不到。”
纹清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还在上大学时,曾和刁昕筱影来到这里游玩,那时刁昕刚工作,财大气粗的样子,豪横的说随便摘多少都请客。
她和筱影采摘了几串种类特别的葡萄,付帐时,刁昕脸都绿了,回程的路上一路咒骂,希望这个坑人果园赶紧倒闭。
没想到人家□□到了现在。
小舅舅点了根烟,开始吹嘘自己的见闻:“本来这里已经入不敷出,落英山的渡假村项目一落地,一下子红火起来,还把湖上鲜果园的名头都打出去了,单是年底的订购量就能保本,更别说现在还有电子销售渠道。”
纹父感叹道:“还好没有转让,不然要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小舅舅撇了撇嘴,很是不在意:“每年有补助,再亏也亏不到哪里去,不过算得眼光长远,谁能料到有这种好事呢。”
纹母接过话头:“听说南山附近的农家正在进行景区改造计划,咱们寨楼有没有人来谈过?”
小舅舅唔了一声,似乎别有所难:“上次大哥也问过,我说没人联系,他以为我在骗他,咱们为此还闹了点别扭。”
纹母冷笑着:“都富贵成这样了,还盯着这寨楼么?分家的时候可是说得清清楚楚。”
小舅舅吐了口烟,冷风灌进来,散在鼻端,让人不禁皱起眉头:“这不是筱影的大事要到了么,有了寨楼,算是有个渡假的好地方,在亲家面前也更有面子嘛。”
几个人不说话了,各自想着心事。
纹清本来以为谈到筱影的大事会挑起父母敏感的情绪,没想到她们并没有接茬,这让纹清心有侥幸只希望赶紧到达目的地。
刚走到翠竹夹道,已经能听到上面的谈话声了。
刁昕正站在路口叉腰等待着,一见到纹清就责备上了,毛茸茸的尖顶帽子晃了晃:“偏你忙,过年都不回来,想找人说话都没有。”
纹清上前挽住她的手:“你还好么,姐夫有没有一起回来。”
刁昕白了她一眼:“一来就提这些烦人的事情,我们说好了今年各过各的,我妈正为此把我从年三十骂到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你待会不许再提,免得又挑起火。”
纹清连忙点点头。
“筱影还没来么?”
“她们向来是最后一拨到的,贵客嘛。”刁昕阴阳怪气,俗语说三岁一个隔阂,她和筱影整整差了五岁,自然不比和纹清的感情深厚。
待纹清问候了诸个亲戚,刁昕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外行去:“咱们去走走。”
两个人下了翠竹夹道,听到身后有哼哧哼哧的声音,回头一看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沿着湖畔慢慢散步,路旁的花草比之深冬时更加繁茂了,纹清攀折下一枝浅粉色月季簪在耳边,扬起笑颜:“好看吧?”
刁昕眼睛从她脸上移到身上,来回晃荡,那轻挑的目光让纹清恼怒不已:“你看你,又是这种眼神,以前你告诉我,面对看不惯的人就要上下来回扫,并且还要撇嘴摇头,现在居然用在了我身上。”
刁昕冷哼,毫不客气的回怼:“还不是因为你仗着有两分姿色在我面前显摆,明知道我又丑又胖,想着法子戳我的心窝。”
纹清双手一摊,失去了所有力气:“你还是这么小心眼,谁说你又丑又胖了,那叫富态,谁看到你不说福气好呢。”
“那这样的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纹清顿时被口水呛到,咳嗽不已。
两个人吵闹一番,把话题拉到正轨,刁昕看到她心情不错,眼珠一转,抬手摸着帽顶上的绒球,似乎在汲取勇气般:“我还以为你要跟二姨闹别扭。”
“我为什么要闹别扭?”纹清不解。
“那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了?”刁昕清了清喉咙,颇不自在:“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正想看你怎么发疯呢?”
纹清心下一紧,没了散步的兴致,但她知道如果直接问,刁昕肯定不会如实说了,只得顺着她打马虎眼。
“我知道啊,没什么大不了的,父母开心就好。”
刁昕向她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如果是我就不会认命,舅妈找的人能有多好,不过是拿你当人情而已。”
纹清联想到昨夜的那个信息,已经约莫知道到了个大概,但她还想得到更肯定的答案:“所以你们都知道他要来?”
刁昕挽上她的手,嘻笑道:“我妈说的,她说二姨高兴坏了。”
纹清像是在雷雨天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瞬间置身于梦魇中,浑浑噩噩,无法清醒。
她双手环抱在身前,自我保护般,努力平复自己心情,但那腾起的火焰怎么都灭不下去:“我就说,为什么她要去染头发,原来是见这么一个贵客。”
她越想越气,撂下刁昕急步往前走去。
刁昕追了上来,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原来你不知道吗?”
纹清登上堤岸边的阶梯,转眼就来到了松林大道旁。
刁昕冲上前拦住她:“纹清,他就是来吃个饭,不会做什么的,你不要生气,咱们回去吧。”
纹清黑着脸立在路边,脑子里在想离开的对策。
刁昕怕她冲动行事,惹得全家埋怨,继续谄笑着逗她:“我妈做了炸苏子叶,你不是最爱吃吗,快回去吃吧。”
纹清推开她继续往前走,见她又闪上来挡住去路,狠声道:“让开。”
刁昕拉住她的手,下了死劲:“你要走也得先回去说一声,不然我就成罪人了。”
纹清干脆一动不动跟她对峙起来。
她该怎么离开呢,不如打电话向静月求助,或许她正在南山上。
刁昕在旁聒噪不停:“纹清,纹清。”
纹不想理会她。
然而她叫得更急促了些:“纹清不要站在马路中间,上面有车下来了。”
纹清听着越来越近的引擎声,转头看着那疾驰而下的车,不禁恨恨想道:撞过来吧,反正有行车记录仪证明,我是自愿的。
车子在与她一个身位的地方,伴随着刁昕的尖叫停了下来。
纹清愿望落空,难以名状的痛苦萦绕在心头,迫得她想放声大哭。
车门打开,有人走了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腰,双手带着哄慰拍抚在她背上:“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站在这里,很危险的。”
纹清抬头看上去,看进一双幽黑如深潭的眼睛里,自己在那瞳孔中只是渺小的影子。那人微眯了眼,显得脉脉情深了些,但唇角牵扯的弧度,明明就是讥诮啊。
纹清顾不得那么多了,靠过去把头埋进她的颈侧,让眼泪和难过都洒进她的肌理:“谢荧,我要你来,中午你就来做客,好么?”
谢荧攫着她的肩推开了些距离,拧眉看着她崩溃的表情,顺势把那鬓边将落的月季抬进发间:“我当然要来。”她用指腹擦去她滑落到腮边的眼泪:“为什么这么伤心?”
纹清拽起她的双手捧到唇边,吻了上去,像是在乞求般:“我怕你不来。”
谢荧把眸子垂放到她吻过的地方,轻轻抽动了一下手指:“我要去落英山,你想跟我去么?”
纹清刚想点头,后知后觉刁昕正站在旁边,连忙退身介绍道:“这是我表姐刁昕,这是我朋友谢荧。”
“哦,你好。”刁昕看着她们在面前演了一出苦情戏,已经僵硬得像一尊石像了。
谢荧颔首:“你好。”
纹清道:“我陪她去落英山,午饭前会回来,你如实跟她们说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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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