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第二次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的时候,纹清虽然依旧紧张,但无可抑制的多了一丝甜蜜。
这种甜蜜让她对自己生出唾弃来,不管之前表现得多么不在意,这样的行为只能证明她正在沦陷,正在被这个女人所俘虏。
但她还是会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因为她已经寂寞太久了,在陷入被家人掌控的泥沼前,总要在自己空白的感情生活上烙下点印迹。
谢荧贴身过来,手指拂过她的长发:“现在该你好好解释一下了。”
纹清不明所以:“解释什么?”
“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你们为什么那么亲密?”谢荧纤长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让她无处躲藏。
纹清在黑暗里看到墙壁上透映的蓝色光斑,明知道见过无数次,还是像第一次所见般,产生了强烈的奇妙感:“她是我的好朋友。”趁那人还没来得及多问,又即刻添加注解:“她已经结婚了,夫妻恩爱,生活幸福。”
谢荧笑声闷在发间,整个身子都在震荡,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睡了。”
纹清嗯了一声,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缓和着呼吸渐渐入眠。
工位上,内部聊天软件里,不断闪烁着新派发的任务。
纹清直忙到七点,依旧还有一半的投诉问题没处理。
大厅里灯带明亮,把一盆盆绿萝叶子照得油光水滑,生机勃勃,也许只有它们才能适应这种压抑的环境。
同事们陆陆续续离开了。
筱影从办公室出来,向已经疲倦不堪的纹清下达了紧急任务:“纹清姐,清风渡有个用户比较特殊,你跟维修工人上门一趟,问清楚具体问题,以免他每天总是连续不断的投诉。官网留言板都快成了他的朋友圈了,要是闹上媒体被上面问责,我们今年的奖金可都没有了。”
纹清累了一天,哪还有好脸色:“一定要今天处理吗?”
“对,就要今天。”筱影语气生硬,分毫不让。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交给我呢?”
“我手上也有很多工作,并不是只追踪这一个问题呀。”
纹清眼见身旁还有别的同事,不想把场面闹得难堪,点头应允道:“好吧,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
晚上八点,纹清饥肠辘辘的来到了清风渡小区的四栋。
这是一个老旧小区,不知是不是因为物业与别的公司签订了合同,所以涉及飞云公司的网络机箱总是出故障。
维修人员检查了一番,向纹清透露:“服务器的供电线被剪断了。”
“为什么?”纹清反问。
师傅两手一摊,很不耐烦:“这我就不知道了,来来回回修了多少次了,不把源头问题找到,后面还是会断。”
纹清无法,只得来到用户家中了解情况。
这户人家只有两个人,老人和他的儿子。
纹清换上鞋套入户时,那老人见了她的衣着便抱怨不迭:“非要三催四请你们才会来吗?到底有没有把用户放在眼里。”
纹清挤出笑脸:“我们当然重视,不然也不会这么晚都上门了,你家这个问题出现几次了?”她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桌上,努力拉近关系。虽表现得温柔懂事,实则腿肚子都在抽筋。
老人却不给她好脸色:“数不清了,以前只要一打投诉热线就会好,现在可不行了,故障都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按理说你们得赔我的损失费。”
纹清向老人要来物业的电话,然而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
现在问题陷入僵局,看着老人那咄咄逼人的态势,纹清只得求师傅先帮忙把电线重新接好:“明天早上我会再来一趟。”
回到家里,已经接近九点。
饿过头了,反而什么都不想吃,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她忘了,现在可不像从前能自由自在,无所顾忌了。
谢荧的工作似乎也很是忙碌,所以电话里带着歉意:“对不起,这么晚才有空跟你联系。”
“我也刚回家。”纹清跟她说话,免不了要打起几分精神。
“还没吃饭么?那我一会儿来接你,南区有家酒楼的淮岭菜做得很好,你会喜欢的。”
这算是正式约会了么,比起在村子里时,少了点居高临下的强制感,不过结果没什么两样。
“好啊。”即便再不愿,脱口而出的还是答应。
挂掉电话,纹清暗暗跟自己打着气:不要害怕,不要担心,往后会越来越好,她们会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密,摒弃掉这些相处中生疏的流程,她会对这样的邀约兴奋起来,期待起来。
谢荧这次换了辆黑色的车,显得低调了许多,纹清坐上去也不如先时那般拘谨了:“你也忙到现在么?”
“是啊。”谢荧打了个哈欠,嘴里说的是大事,可是她却不以为然:“度假村的预售交易额没有达到预期,贷款偿还出现问题,面临停工的风险。”
“啊。”纹清不觉震惊:“那是不是就要烂尾了?”
谢荧看着她担心的样子,轻轻一笑:“放心,只是暂时的。”
纹清不懂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必经的流程,自己的反应会不会太过夸张,只得闭紧了嘴巴,不再轻易对这些问题发表议论。
车子沿江而行,飞驰过淮岭大桥。
江水与霓虹灯交相辉映着,相比北区的紧凑,南区的夜色显得更加婉约秀美。
宽敞的街道,簇新而疏落的楼盘,山脚下铭湖公园里的奇特的山石景观,更是让人仿佛进入了异石博物馆。
纹清不像那些有钱人喜欢返朴归真的生活,她对热闹总是偏爱,对繁华总是向往,喜欢当只蝼蚁隐藏在巨大的巢窠之中,泯然无奇,但又能享受一切便捷。
谢荧似乎看出了她心思:“你喜欢更热闹的地方?”
纹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没有啊,这里挺好。”
谢荧轻抿了唇,脸上透出自我嘲弄的浅笑:“我要讨好一个人,就得顺其所好啊。”
景区湖畔,一座隽秀的楼阁。
看上去不大,门楼亦十分清冷。
然而麻雀虽小,里面脏器俱细。
黄灿灿的楠木浮雕镶嵌在汉白玉墙面上,两根柱联拔地而起,一直通向顶梁,而在它之间就是盘旋的红木楼梯。
登上二楼,无数的名人字画,精镂牌匾层层堆叠,碧玉色的长窗林林密布,真是堂皇得耀人眼目。
纹清有些瑟缩,身后的谢荧环住她的肩,笑道:“这里是不是太俗气了?不过菜很不错,你试一试就知道。”
二楼露台里,坐了几桌食客,桌上菜肴未动,却个个都已经酒气蒸腾了。
酒楼经理引着两人来到包厢,关上门后,本来就安静的地方,越发连杂音都无。
圆窗框出铭湖的夜景,远山上的琉璃宝塔清晰可见。
菜上得很快,不用让客人陷入尴尬的等待。
纹清惊喜的发现,有几道是J区的名菜,做得也恰如其分。
不过,毕竟太晚了,她的食欲实在提不起来。
“你眼底都青了。”谢荧看着她的脸,喟叹道。
纹清摸了上去,揉皱了眼,满心委屈:“没办法,每天加班,要忙死了。”
“这么累?”谢荧倾靠在椅背上,看着手上的红酒杯,低敛着目光:“如果你想换一个轻松点的工作,也可以。”
“现在就挺好的。”纹清急忙道:“累但是充实。”
谢荧勾了唇,明白她的意思:“随你。”
酒至中宵,天边一轮明月浮现,就挂在远处的峰头,烟柳轻晃,水波粼粼,若此时再有一艘小舟划过湖心,那就更应景了。
“嘿,看我抓到谁了。”门推开,一个身着白色绒面夹客,黑色休闲裤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来到桌前,撑着两个空置的椅背,看着满桌的菜怪笑着。
谢荧睨了他一眼,厌烦之意溢于言表:“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吃饭,出门恰好看到你的车了。”他说着话,眼睛不由得往纹清身上瞟去。
纹清认出他正是刘烁。他有着和谢荧一样锋利的侧颜,但眼睛却生得不同,一个带着攻击性,一个却是天生的桃花眼,仿佛随时随地都含情带笑。
不过他脸上那抹萎靡的黄气实在让人难以忽视,把他本该有的魅力狠狠打了个折扣。
“难得姐没有应酬的时候还愿意带人到这个地方来,她一定很重要哦?”他笑得越发暧昧,顺势就坐了下来。
“怎么,爸爸没回雍南别墅么?你竟然这么闲。”谢荧眼风也懒得给他了,抱手侧身只望向窗外的风景。
纹清怯然得筷子都拿不好,干脆把它放下来,借着喝水躲避那人的探究。
刘烁点着头,凑到谢荧耳边,声音不大但让人听得清楚:“长得不错,比华诗的千金有味道多了。”
谢荧瞬间冷了脸色:“滚开。”
刘烁故作惊吓,微举了双手讨饶着:“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这就走,你们慢慢吃。”
临出门时,他留了个头:“姐,我就想把乐火食业做好,你就别赶尽杀绝了。”
谢荧没有说话。
刘烁轻哼一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