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音何处 第92章 源头

韩少磊告辞离去，纪煌音准备再去玄音塔中查些记录，然而今日注定是个忙碌的日子，她才到玄音塔下，暗网的人便赶来汇报了。

查了十几日的借子偶人来源，此刻终于有了消息，不仅如此，西部的暗桩还报上来另外一项事件。

纪煌音读完了暗网呈来的册子，神色微肃。她在塔中踱了几步，忽然注意到案角那一沓江家会的文书记档，这几日因为要将江家会一事收尾，她又拿出来看过，本已准备归档了，现在她忽地想起了其中一个细节。

那是刘骐审讯供词中的一个细节。

这个细节与暗网的两个消息在刹那间交织起来，让纪煌音有了种诡异的直觉。

这些如丝缕一般纷繁交错的事件，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源头——一个正冒着丝丝凉气、要把一切都吸入吞噬的源头。

纪煌音拧眉，抬头看了看塔楼投下来的天光，算算时辰，今日东方问渊也差不多要上山了，她转头吩咐暗使道：“你去小筑后林等候东方公子，他到了之后，请他来玄音塔中找我。”

暗使领命而去，纪煌音又埋首进了案册中。

东方问渊进到玄音塔时，塔内已经点起了灯。

这是东方问渊第一次进到玄音塔中，只见塔内一层层满是档案文书。玄音阁建阁一百七十余年，其贮存记载之丰富，可见一斑。

纪煌音坐在桌案前，正垂首读着一卷记档。案旁立着防火的琉璃灯，暖黄灯光下，她的睫羽在眼周投下一圈淡淡的影子，像栖息的蝴蝶，微微煽动翅膀。

听到动静，纪煌音抬起头来，见一袭白衣的东方问渊走进来，当即起身唤他：“东方，你来了，快过来看看这个。”

东方问渊在路上已猜到纪煌音应该是得了借子偶人的消息，他快步走过去，接过她递来的册子。玄音阁的呈册上面，详细记载了借子巫蛊术的起源及流传地域，还绘得有对比的花纹，与射偶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东方问渊一目十行，看得极快：“此种巫术果然是来自西疆。”

纪煌音道：“据说本是异族之人的巫术，只有异族人才会，后在西部边陲地区也有汉人使用。虽然西域异族众多，借子之术也是来源繁杂，不过会绘上这种花纹的偶人，近二三十年来便只有凉州一带还存有踪迹了。”

东方问渊闻言，又细看了一遍呈册中关于凉州所存西疆巫术的记载，其中也说此术来自异族，只是凉州的暗使们暂时还未辨清这些花纹到底是来自哪个异族的图腾。

“你再看看这个。”纪煌音又递给他一本呈册。

东方问渊翻开，里面是凉州暗桩上报阁主的事项。

凉州暗桩近日抓到一个企图混入暗网的黑衣人，这黑衣人落网时，本欲即刻自尽，幸而暗桩的人及时将他制住。可过后无论暗使们如何拷打用药都不能令其开口，五日之后，黑衣人竟莫名毒发身亡了。

“东方，你可还记得，曾经你给玄音阁查到的那几个内奸？”

“记得。”

在青云山庄中，东方问渊正是用这几个人的名字，与纪煌音达成了合作。而今纪煌音再提此事，东方问渊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内奸虽也透露玄音阁的事给别人，但大多时候还是和同一个组织做消息交易。你怀疑凉州暗网抓到的黑衣人来自这个组织？”

“不错。”纪煌音道， “我从你手里拿到名册后，除了铲除内奸，还顺藤摸瓜查出不少事情来。当时我阁抓到了几个听命于这个组织的黑衣人，发现他们体内都有同一种毒药。后来在英杰会中，竹园里的黑衣人逃逸不见，我的人几乎翻遍了整个扬州城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只在他流下的血中发现了同样的毒药。”

英杰会的黑衣人逃走后，东方问渊也曾派人追查过他的下落，也是没有找到他的半分踪迹，不想纪煌音竟有如此发现。

“凉州抓到的人，也中此毒？”

见纪煌音点头，东方问渊了然：“中相同的毒，自然是听命于同一个组织。看来他们觊觎玄音阁已久，才会多番出手。只是凉州之地偏远，除了玄音阁，我还没有见过哪个门派能将人力渗透得如此之远。他们若是起于中原，要打玄音阁的主意，也没必要舍近求远从边缘地段下手，除非……”

“凉州就是它的力量核心。”东方问渊说罢，与纪煌音对视一眼，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肯定。

“我与你猜测相同。”东方问渊只凭借这几处信息，便能一下切中要害，纪煌音深感佩服的同时又点头蹙眉道，“我只怕，凉州就是它的老家。”

纪煌音在塔中踱了几步，说起了韩少磊的登门。

“今日韩少磊上山来找我，同我说了一些事情。英杰会后，他为查找自身内功异常的原因，曾四处走访调查，终于让他查到，迫害他的人来自一个名叫清源教的西疆异教。”

“清源教？”东方问渊涉足江湖多年，也是第一次听说清源教之名。

“我猜测这清源教，正是一直觊觎我玄音阁的组织。”纪煌音捏着袖子思索了片刻，而后看向东方问渊，“我与韩少磊交谈后，更是一致认为，清源教便是当年的魔教，如今不过换了一个名字意图东山再起。”

作为英杰会幕后真正的操办人，又曾经以一己之力单挑魔教几位长老，东方问渊时隔几年再听到这个名字不可谓不惊讶：“这些年来，武林中人一直防范于魔教的再起，却一直没有魔教的任何消息。竟不想它自凉州而来多时，你是如何发现其中关联的？”

纪煌音便将韩少磊家仇之事向他大致述说了一遍，东方问渊听后若有所思。

见东方问渊沉思，纪煌音问道：“我听闻你曾经帮助石山对付魔教七魔，是七年多以前的事？”

东方问渊颔首：“大约七年前，魔教在中原声势极大，武林曾借由英杰会之力集结江湖人士共同声讨魔教。群雄讨伐，虽也让魔教伤了些元气，但总归没动到他们的要害。擒贼先擒王，可魔教的教主及几位长老却从不轻易现身，直到他们一同找上石山，这才尽了气数。”

他寥寥数言说得简单，可纪煌音仍旧能感受到背后的血雨腥风。

冥痕十三剑带领群侠铲除魔教的事，一度被传为美谈。当年的东方问渊还未及弱冠，魔教找上石山时，他竟能一人一剑一己之力消灭魔教核心成员，其武功之高实在是让祖师大人佩服。

魔教对上让本座都佩服的人物，可不是要气数尽了吗？

纪煌音心中钦叹一阵，又问道：“据说当时还有一人逃了？”

东方问渊道：“逃的是七魔长老之一的花魔，此人身为女子，武功在七魔之中并不算高，但极擅用毒虫毒药。七魔混战时，她见势不对便先逃走了。我当时防着其他几人，是以未曾来得及铲除她。”

“女子……”纪煌音喃喃道，“那不太对啊。”

东方问渊见她如此，想了想又道：“其实应该还有一人也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