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被周雅带到了三楼,二楼是棋牌室,三楼是等会儿他们吃饭的地方。
如果说一楼的大厅有些中西结合的敞亮,那三楼就完全是苏州园林式的灵巧的空间分隔。
每一个由拱门与屏风隔出的包间都有一套十四人的圆桌与专门的布菜间。
那布菜的隔间都比温以曾经见识过的最豪华的饭店包间还要华丽。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酒店的电梯有些老旧,一往上走周围的铁板就呼呼呼地抖动。
周雅和她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酒店老板恭恭敬敬地走过来打招呼。
她随便地点点头把人给打发走,然后一回头就看到温以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目光呆呆笨笨的,有种天真可爱的感觉。
“怎么了?”
她刚这么问,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对温以说,“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就拿着手机去了隔壁。
每个单间之间没有门,隔音效果很差,温以无所事事地坐着,听到周雅的声音一下变得娇滴滴的。
“怎么啦?你到了吗?这个时候打电话干嘛?”
“还要什么礼物呀,你人来了就好了,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
“那你也得给我妹妹带一份,要给她带份更好的。”
“这是礼数,该客气的还是得客气。”
听她说的这些话,好像是她的男朋友,或者是比较满意的追求者。
温以心里生出一些不光彩的羡慕,像周雅这样优秀的人,不管喜欢上谁,都有资格和对方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
而不是像她这样,遮遮掩掩的,更像是偷情。
她们在三楼等了一会儿,据说是人到得差不多了,就有人叫她们下去了。
她们坐那个摇摇晃晃的电梯下楼,话很多的酒店老板和她们坐同一趟电梯,刚说到这电梯大概是二十年前修的,然后就是哐的一声,电梯卡在二楼不动了。
周雅和温以同时看向他,他有些心虚地挠挠头,说这是常有的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按下呼救按钮,随着电梯里响起急促的警报声,温以的脸猛然变白,浑身颤抖起来,像是被谁抽走了空气,即将窒息死亡。
周雅靠着电梯内壁,最开始还没发现,一扭头看到温以白纸一样的脸色,急忙拉住她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把她抱进怀里。
“把这个声音关了。”她着急地向酒店老板喊道 。
警报声太响,盖过了她的声音,老板拉长语调慢吞吞地“啊?”了一声。
周雅“砰”地一拳砸在呼救按钮上,整个电梯跟着抖了抖,之后竟然真就安静了下来。
但温以还是怕,怕得浑身抖得和筛子一样,周雅将她紧紧抱着,却也还是抖。
她的眼睛里没什么神色,目光木怔怔地垂着,牙齿咬着嘴唇,甚至咬破了皮,淡淡的血同时染红了牙齿和嘴唇。
“温,小以,你别这样呀。”周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跟着也有些害怕。
虽然她们怕的不是同一件事。
温以忽然抱住她的腰,蜷在她怀里小声抽泣。
周雅整个人僵住,手足无措地想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
最后手抬起来了,却只敢停在她头顶,不敢真正落下来。
“别怕。”周雅轻轻呼出一口气,“别怕,没什么的,我在这里陪着你。”
她的后背抵在冰冷的电梯墙壁上,胸前的温度却是暖暖的。
救援人员很快就到,电梯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就是电路故障,两分钟就修好了。
这两分钟里温以慢慢缓了过来,等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只是眼圈有点红。
周父周母和一众宾客焦急地等在门口,一见电梯门打开,就全都靠了过来。
周母冲过来一下抱住周雅,周父的目光第一时间也落在周雅身上。
周雅还牵着温以的手,就这么和周母拥抱,别着手有些难受。
温以想了想,默默地松开了她的手。
这时候周父竟然想到了她,大发慈悲地施舍了她一个眼神。
他发现她脸上还有两行脏兮兮的泪痕,温以也想到自己脸上的泪痕,急忙抬手去擦。
而这时的周雅正沉着冷静地安慰周母,整个电梯里的人都好好的,只有温以一副狼狈胆怯的模样。
从这个时候开始,大家就隐隐有些不看好周家的二女儿了。
听说还是从城中村那种市井乡里找回来的,从来没受过高等的教育,也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
温以想解释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以前她被困在老旧失修的电梯里,被迫做了一些让人恶心的事。
这种恶心的事情她不想再说,周父显然也没关心她到这种地步,他们一起走到大厅里,一波又一波的人到她跟前问好。
最后来的是一对老夫妻,五十来岁样子,和乔羽长相有些相似。
乔父笑眯眯地叫她“小以”,乔母看起来是个冷冰冰的老阿姨,却也勉强装出温和的样子,对她说了一句“恭喜回家”。
这事没什么可恭喜的,温以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乔羽父母,竟然是通过这种形式。
他们认识她也不是以乔羽女友的身份。
他们说,他们家有个小孩,和她差不多的大小,下次介绍给她认识。
他们的小孩温以早就认识了,甚至还做过最亲密的事,了解对方各种生活上的小习惯。
她不敢说,自己肚子里还有他们儿子的小孩,她还在犹豫是要生下来还是打掉。
他们说乔羽还在路上挑选礼物,要晚一点到,吃饭就别等他了,晚上还要打牌呢。
他们计划的是五点半吃饭,吃完就到二楼棋牌室打麻将打扑克,一边打一边谈生意。
大多数时候牌桌上的输赢并不重要,他们会在打牌的时候一并决定一些合作,麻将打得愉快就是合作愉快,麻将打得不太愉快就换个人合作。
周父不喜欢打麻将,他喜欢打扑克,他的扑克打得很一般,却几乎每一次都会赢。
乔父喜欢打麻将,也是几乎每一局都会赢。
温以会一点点扑克,完全不会麻将,周父就让她来和自己一起玩。
他们的玩法和温以之前熟悉的扑克好像不太一样,周父给她换了一些筹码,让她自己随便玩。
温以一直不太喜欢“随便”这个词,别人一说“你随便做点什么”,她就跟着战战兢兢地去照对方的吩咐做,然后做得一塌糊涂。
就算是“随便玩”,她也不敢随便,捏着筹码提心吊胆地玩了几把,赢得同桌的周父脸都黑了。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输过,从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刚学会扑克,就没人敢这么赢他。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牌术是不错的,以前年轻的时候还加入过几个俱乐部,在俱乐部里面扮演类似于顶尖大佬的身份。
今天温以告诉他自己不太会玩,然后很笨地让他输得头皮发麻。
他这才猛然发觉曾经的自己似乎被埋在谎言之下,就这么可笑地埋了几十年。
他有些茫然,甚至不想承认自己的可笑,于是手忙脚乱地将这事怪罪到温以头上。
温以对他们富人的这些虚伪一无所知,她以为周父是在让着自己,还很害怕自己赢不了他会让他失望。
她会错了意,所有人都很惊讶她这样不识时务的行为,觉得这个新来的女儿,实在有些不够体贴。
可这本来就怪不了她,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她和他们从来都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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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