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还什么债?
洗袜子吗?
傻叉!
我才不要理他!
我捂住耳朵,继续装听不见。
又想起他的鞭痕,他的妈妈……
“温言,如果你不想明天早上被我揍得话......”他跋扈地威胁。
我白眼翻上天,戴上耳机,调到最大的声量,他那张狗嘴,我对他多一点同情,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但看剧时,他的母亲和那道道鞭声却总浮现在我脑海。
终于,陆宴安的狗嚎声停止了。
我的圣母心也在安静中开始泛滥……
我咬紧下嘴唇,心不在焉地看剧。
没看了一会儿,我突然站起身来。
——还是要看看人死了没有。
嗯,还要看看人死了没有!
我说服自己,撇下耳机,就去找他。
但真到了房门口,又犹豫起来。
我想了想,禀着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原则,还是单手轻握成拳,小心翼翼地敲门。
“叩叩叩。”
“陆宴安。”
没人应。
我以为是自己动作太轻,他没听见,再次大声得喊道:“陆宴安?”
可屋内还是一片安静。
我蹙眉。
不会是晕了吧? !
我心中一紧,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想着要不要报警,拨打120,或者通知生活老师。
我还在思索时,房间里突然传来陆宴安又冷又冲的狗音:“去前台拿房卡!”
“啊,拿房卡?”
我有些懵。
他气急败坏地吼:
“去前台拿房卡!”
我下意识捏住鼻子,怕被他的狗味熏到。
我不想管他了,却因为莫名其妙的责任感,还是听他的话,向前台拿到房卡。
我正疑惑为什么陆宴安不自己开门。
门卡一刷,我就看见疯狗一样的陆宴安竟被五花大绑地叩跪在地上,像负荆请罪一样。
一瞬间,我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不厚道地、下意识地咧开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好好笑!
真的好好笑!
平时高高拽拽的陆宴安,欺负了我好多次的陆宴安,竟叩跪在房间里,五花大绑,像狗一样。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噗嗤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又忙捂住嘴,警惕地望向他,就看见陆宴安叩着地的头,转了过来,血红的眼神斜睨,射出寒光。
我吓得心头一颤,又忙捏紧房卡给自己壮胆。
吓唬谁呢!
他还被绑着呢!
吓唬谁呢?!
我虚张声势,又谨慎地,不敢靠太近。
他看了我一眼,不屑嗤笑,冷冷道:
“给我松开!”
哟,还挺有活力的。
我内心开始权衡。
现在给他松开,会不会是放虎归山?让他来揍我?
我思索了一下,带着点怯意,与他商讨: “那先说好,我松开了就算还了那个巴掌的债啊,你以后也不能欺负我了哈......”
陆宴安皮笑肉不笑,只回复了两个字。
“呵呵。”
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
我搞不明白,但他不答应,我也不敢动。
他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威胁:“杵在那里登仙呢,还不快给我松开,小心我揍你。”
我听他还要揍我,火气也上来了。
神经,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这种神经谁爱救谁救吧。
我转身就要走。
他见了,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字正腔圆,狠狠地骂了一句:“卧槽!”
他卧槽谁呢!
我回头瞪他。
他也瞪我,然后在我的目光下,闭紧嘴巴,凶凶地将脑袋叩转了回去。
哼!我本来不想再理他了。
可再转头时,我却意外看到了他衣角处下的一泊暗红的血渍。
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仔细看后,我眼睛睁得溜圆,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陆宴安,就见发现他身上的深黑色T恤也被血染透了,血渍干了像块硬板一样,黏在他凸出的脊骨上,惊悚至极。
我吓懵。
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很乌托邦,唯一的暴力就是冷暴力。
我从没看过这样的伤势,也根本无法想象他的痛苦。
我的心脏被猛得一攥。
那道道鞭声又响在我耳边,我不再顾忌个人恩怨,快步上前就帮他解开绳子。
他闷哼,一开始还小兽般,忸怩地躲开。
我抿紧唇,手掌悬在半空。
他也意识到靠近他的是没有危险的我,又别别扭扭地屈着脖子让我解开。
他喉间咕噜咕噜,发出我听不太懂的,像受伤动物的闷声。
我紧张,小心翼翼地帮他解绑,手指颤抖得,避开他的伤口。
此时我才发现陆宴安不仅有鞭伤。
他的手腕脚腕上还有与粗绳相互摩擦的伤口,磨出肉粉的肉糜。
我倒吸一口气,偏开头都不太敢细看。
在浓浓的血腥味中,我手指颤抖地将绳子解开。
在没绳子捆绑后,陆宴安的T恤彻底破成一缕一缕,露出道道鞭痕,那可怖的鞭痕像是长在人身上一辈子的蜈蚣,有红有白,新伤旧伤。
我看时,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心脏抽痛。
此时此刻,我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
陆宴安被松绑后,就像一个石巨人,艰难地抬起腿,想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站起来。
但他叩地的姿势太久,血液不流畅,腿麻得像有千万根针戳刺,根本做不到。
我看得心惊,想去扶他。
他却摆手一挥:“医药箱。”
我才如梦初醒,急忙向前台要到急救箱。
陆宴安拿到急救箱时,呼吸已经平稳,缓过来了。
他打开箱子,熟练地找到生理盐水和碘伏,给自己消毒。
我站在一旁,还是有些担心。
“要和余老师说吗?”我小声问。
他呵笑:“怎么,还要告状呢?”
我想起之前的事,嘴巴微张,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我看了看门,正想离开时,一瓶生理盐水就忽然递到了我面前。
我疑惑。
他冷声: “给我擦背。”
“嗯???”
“给我擦背。”他重复。
我下意识摆手拒绝:“我、我不会啊。”
“不会?”陆宴安扬眉,又给我快速地演示了一遍:“会了吗?”
动作确实很简单。
我“啊”了一声。
他再一次把药水放到我的手上:“别婆婆妈妈。”
我懵圈。
潜意识里,我还是想拒绝他。
但当我眼神触到那些伤口后,还是不忍心。
我暗咬嘴唇,想了想还是算了,不与伤患计较。
我坐到他身后,将生理盐水倒在棉球上,硬着头皮开始给他上药。
他很自觉地把T恤卷起,露出劲瘦的脊背。
因为抽条的原因,他的肌肉只有薄薄一层,纤瘦但很好看,可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旧伤,密密麻麻。
像是从小被折磨到大。
我的眼框又红了。
“要不还是报警吧。”我小声说。
又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我妈妈虽然从不打我,但精神和言语的压迫也同样窒息。
我不说话了。
我们都反抗不了……
小孩都反抗不了家长……
但那一刻,我单方面地共情了陆宴安,深深地共情。
之后上药的动作我都很小心,双手微颤而轻轻,沿着绽开的红痕,慢慢擦拭,生怕他再疼,呼吸都轻柔。
我用生理盐水擦过一遍后,又用碘伏消毒。
碘伏有些刺激性,哪怕我动作很小心,我还是能看到他肌肉骤然的紧缩。
我紧张,想也没想,就轻轻吹气,像大人们哄受伤的孩子一样,吹一吹,痛痛飞。
可一口气还没吹完,陆宴安就猛然转身,一张大掌掐住我的双颊,尖牙瞬间抵到我的口腔内壁,膈得生疼。
“你在干什么?”他凶狠地说,"温言,你少勾引我!"
我懵神,半晌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怒视他,呜呜反驳。
“什么鬼!泥才勾引人!”
他却还是一副小兽应激的凶狠模样:“不勾引我,你吹气干什么!我劝你收起你的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我吹气,我吹气......我吹气明明是怕你(疼)”
我推开他,噌得站起身,却在他的污蔑下,不肯把自己的关心说出来。
然而不好的、关于“勾引吹气”,关于“恶心的小心思”的记忆,却打开了时光的大门。
又把我拉回到那个无力的高中。
*
高中,我第一次被集体意//淫造谣的日子。
两个男生蹲在走廊的角落,偷偷摸摸。
“嘿,你快看贴吧里的动图。”
“什么动图。”
“贴吧里的动图啊,温言对着呆呆吹气的图。”
“什么???”
“对,快看慢放版,吹得超涩情。”
高一,十一月初,入冬。
那一年是个暖冬,十一月都有二十多度,穿着毛衣会热出汗来,而我却觉得背脊发寒,满目泪水。
-
“陆宴安你是不是有病!!你这个白眼狼!!!”我气出一抹眼泪,抬腿就要出门。
我以后再同情他,我就是狗!
是狗!!
可还没走出一步,我的手腕就被他扣住。
他用力一拉,我站不稳,就倒进他滚烫的怀中。
我倏然睁大眼。
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他狠狠一攥,靠得更近。
我的心脏一紧,恐慌地抬眼,就看见他漆黑恶劣的眸子,还有碘伏和血腥夹杂的味道。
危险!
我心中警铃大作,身体发颤地,也要用手肘狠狠抵住他的胸膛,怒喝道:
“你在干什么!陆宴安,你在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他的力气却极大,攥住我腰的手坚硬如铁,纹丝不动,另一只手还掐起了我的下巴,阴白的脸无限放大地凑近我。
我吓得吸气,耳边响起尖锐的警笛声。
我忙向后昂头,拼命锤打他,虚张声势地警告: “陆宴安,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我的声音染上哭腔,而他却感受不到我一丝一毫的恐惧。
仍是自私地按照他的情绪,一只手紧紧地禁锢我,一只手冷漠地抹过我脸颊上的泪珠,他早晨刚说过的,真晦气的泪珠。
“温言,我说了,你少勾引我。”他瞳孔漆黑,低声威胁。
我愤怒,根本不懂他的脑回路!
“你有病吧,陆宴安。”
“狗才勾引你!”
“你放开我!”
“你放开我!”
我倔犟地流泪。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指腹缓缓抹去我脸上的一滴泪珠。
一滴他早晨还说真晦气的泪。
勾起唇角,看我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变态。
我惊恐,瞳孔骤缩,忙后仰躲避,不停地拿手肘凿他胸膛,口不择言。
“陆宴安,你有病吗!!我才没有勾引你!你快放开我!我就不该同情你,你确实和你爸说的那样!!是一坨屎,是一坨只会欺软怕硬,还觉得自己很香的屎!!!”
气氛瞬间变冷,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我的细颈上,强迫我伸长脖子,抬头看他。
“你听到多少!”
威胁恐吓。
我却被他掐得疼出眼泪。
抵在他怀里倔犟地流泪,
我颤抖难过。
太难过了。
我想糯米叽了。
我想糯米叽救我。
但她正在准备保送复试,我不能打扰她。
我更委屈了,眼泪不停地流,模糊不堪地,已经看不清陆宴安的面容。
可能是我哭得太惨了。
他愣了下,放松了力道:“有必要吗。”
一副我玩不起的模样。
我的心在那一刻摔碎,哭得更凶。
有时我真的很唾弃自己,很难过时,竟会不分场合、不分人物、不分姿态地哭泣。
竟然会埋进刚刚把我欺负哭的人的胸膛哭泣。
陆宴静默了一会儿道:“你怎么这么爱哭。明明打人骂人的都是你。”
我无暇管他的倒打一耙,哭得抽气。
“啧。”他嫌弃地啧嘴,大咧咧放开了对我的桎梏,双手摊开一副怀中的疯女人与我无关的样子。
“喂,我已经放开手了啊。”
我听到他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难堪。
但那时我已经坠入了难过的情绪,不管做什么只会更加地难过。
我颤抖着从他的身上爬起来,一个人独自离开房间。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举动,但我却觉得背影单薄,形单影只,像要碎掉一样……
我回房间,抱着被子又哭了好久。
哭到累了,就睡了过去。
但要换房间的事情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
我想,我明天就要搬走。
我再也不要和陆宴安有一丝一厘的瓜葛……
我要离开。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保送复试已经结束了……
怎么说,我流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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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