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爸爸那些年,是过得不容易,那时候工资低,我一个月也才几百元,你爸爸稍微高一点,一千多。有一年要给你交学费,拿生活费,我们工资又还没发,我身体又不好,全身都肿起来了,一直吃药。我们只能找带班的人先预支了一部分工资,也幸好是熟人,一个地方出去的,不然还不一定拿得到钱。”
臻爱华感慨道:“没钱的时候,我下班了只能去菜市场捡一些青菜叶子过日子,平时肉都舍不得吃一点,除非来客了,才舍得买一点。那时候,真的不容易呀!”
刘初心道:“我都知道,外婆跟我说了。现在你们都回家来了,日子也比以前好过了。”
忆起往昔,她不觉笑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年除夕,只有白米饭,一小盘肥肉,一小盘廋肉,和一盘青菜。那时候你对我和弟弟说,等以后有钱了,过年的时候也像其他人家一样,给我们**鸭鱼肉,那时候真的好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啊!没想到直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实现。”
臻爱华道:“那时候日子苦,是想吃那些东西。现在日子好了,反而不想吃了。”
刘初心没有说话,在她心里,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那是她从小便期盼到大的一个梦想呀!
她笑了笑,说道:“大学毕业后,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所以我经常会给弟弟拿生活费。你们也会打电话让我给他拿钱。”
“主要是我和你爸爸上班的地方,附近没有银行,打钱的话,得走好一阵路。我们不像你们年轻人会操作这些,可以在手机上弄。有时候不方便就找你帮忙打钱,你放心,这是我们当父母的责任,这个钱后面肯定是要给你的。”臻爱华老生常谈道。
刘初心慌忙解释道:“我不是问你们要钱,这是我自己愿意给的,我也想你和爸爸不要太累了,能分担一点是一点。”
回想起那时候的艰辛,刘初心心里有种难言的情绪蠢蠢欲动,她道:“我记得有一年,连续每个月给弟弟拿生活费,一个月分开转 3、4 次,每次是三四百。那时候,我一个月的工资也才 1800 元不到,但有时候……给弟弟的钱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有段时间我没工作,找了一份兼职,每天打电话。中午有 2 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都是赶公交车回家煮面条吃,再在 2 小时内赶回去,就怕过了 2 小时,又要扣一次公交费。后面有一次,你给我打电话,让我给哥哥拿 2000 元,我说没有,你还批评了我一顿,说我没出息。我当时只能找表妹借钱,给哥哥打过去。”
刘初心有些恍惚,那些事情原来她都记得这样清楚,这样难以忘怀,她接着道:“我前几秒给哥哥发消息,问他银行账号,他还会回我信息。等我把钱打过去了,再问他收到了没有,他就再也没有回我信息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没跟我联系过。”
当初给那 2000 元的时候,她就没有想过还要拿回来,但,哥哥的反应,还是让她有些失望。
“那你自己找他要呀,这是他跟你借的钱。”臻爱华笑道。
是这样的吗?
不是这样的。
刘初心摇摇头道:“妈,是你打电话让我给哥哥拿钱的。你当时说的是,你们到银行填单子不会弄,让我帮你们给。”
她的话有些较真,让父母一时有些尴尬。
刘初心定了定神,解释道:“我不是让你们给我钱,只是事情是什么样子的,就该是什么样子。当初给哥哥钱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让他还。”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给哥哥拿吧!
她道:“那几年,因为经常给弟弟拿钱,我过得也很不容易,每月的房租,生活费,交通,都要开支。但弟弟一个月至少要给一千多的生活费……我经常要借钱过日子。”直到现在,她也过得很拮据。
说到这里,刘初心顿了顿,她抬头看着父母,既犹豫,又神情十分认真的问道:“爸爸,妈,你们,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该怎么生活呢?”会不会心疼她,担心她饿着,或是冻着了。
那时候的她,刚出社会,没有存款,没有工作经验,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用在了家人身上,她怎么可能不挨饿,不艰辛呢?
常常上顿吃了,开始担心下顿的着落,身上永远有外债,能在每年的除夕前还清欠债便是她最高兴的时候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新的一年开始了,对她来说,不是新生,只是又一轮的负债罢了。
刘默笑道:“我和你妈放心你,你是从不会让我们操心的。不像你弟弟,总不让我们老俩口省心。”
“光娃,听到你姐姐说的话没有,你听听,她为了你,吃了不少苦。你以后要懂事些,再也不要让我们父母担心了,晓得不?”臻爱华对刘光笑道。
见状,刘初心默了默,又道:“那时候我经常吃了上顿,担心下顿。妈,你总说我挣不了多少钱,但,我哪有钱,有精力去提升自己呢?我连生活都顾不了,整天只担心着一日三餐。有一年,除夕前一天,我到公司开会,开完会后,我公交卡上没钱了,全身上下只有 8 元钱,舍不得花,就打算从公司走路回家。在路上,我看到一家冒菜店,一份素冒刚好 8 元,当时我就想,管它的,先吃了再说。”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吃到中途的时候,突然收到工资到账的短信,我整个人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当时我就想,我能回家了。呵呵,不然我估计都没法回家过年,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解释呢!”
她本以为工资得年后才发,毕竟还没到发放日期,没想到竟提前发放了,她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心情飞跃,先是还了借朋友的钱,便赶紧去超市买年货。
兜里虽只剩几百元,却觉得满满都是安全感,有种很纯粹的快乐。
刘初心感觉话题有些偏离最初的预想,但她不想调整,随着心情随意的道:“我和小丫合租的时候,也是每天在菜市场买最便宜的菜。那时候,我交不起房租,全靠小丫帮我撑着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母亲,一时心潮起伏,道:“妈,那时候我全身只剩 1.5 元,跟你开了一次口,想借几百元钱,你没借,还说我在外面工作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好意思朝你开口。”
整个晚上,刘初心都是心平气和的叙述着往事,直到此时,一种压不住的涩意涌上心口,她的嗓子一时有些干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怕一开口就藏不住心绪了。
刘默似是不相信,开口道:“你妈,不会这样吧!”他转头看向妻子,问道:“这是真的呀?”
臻爱华解释道:“我哪晓得你过得那么艰难呀!”
刘默语带责意,对妻子道:“你真是的,初心找你,你该给她拿钱呀!”
似乎是心里的委屈被知晓了,一滴眼泪从右眼角悄悄滑落,刘初心偷偷看向父母,见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便赶紧抬手悄悄拭去。
她调了调心情,却也不能完全掩饰住那股酸楚,只能压了压声音,语意涩然道:“我知道你们不清楚我的情况,我也没有怪你们。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怪你们。”
“我只是希望我们一家都过得更好,也希望你们快乐。包括这次的保险,我坚持要给你们买,也是担心真要有那一天,也不至于那么无力。给你们买保险,主要是希望,万一,万一真到那一天,它也能帮我和弟弟减去一些经济上的压力。”
“真到那一天,人该死就死,我们也不会要你们花钱。”臻爱华笑道。
“妈。”刘初心制止道:“你不要这样说,我和弟弟可不可能不管你们嘛?到了那一天,你也未必还是这种想法。你看我们身边好些人,不也是倾家荡产的看病。人,总是想活着的嘛!”
“初心,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臻爱华道:“哪个人不会死?真要到那一天,该死就死。”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刘初心不想再听死字,每听一次,心神就跟着一颤。
趁着过年,一家人都在,她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爸,妈,关于保险的事,今天你们都在,我当面跟你们说一下情况,保险费,是根据年龄阶段,每 5 年上调一次。今年是第一次缴费,你们的保费总共是 8500 多,再过两三年,保费估计会上涨到 9000 多。弟弟,我只让他每年给 4000 元,剩下的钱,都由我出,以后上涨了也是。等到 10 年后,不再交重疾险,只交医保通和意外险,弟弟就负责交妈的费用,妈的要比爸爸低一些,刚开始估计也就几百元,后面增长,应该最多也就到一千多元。不管我和弟弟谁交的多,或少。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多就是多,少就是少,大家心里都有个数,这次说了,以后就都不再提了。各自按自己的责任去做就行了。”
臻爱华笑道:“是是,话是要说清楚。你当姐姐的,多担待点,你也晓得你弟弟,顾自己都不行,让他拿,他也拿不出来。”
刘初心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也只是想把话摊开来说清楚,以后也不会再提这件事。”
她道: “妈,爸爸,今天晚上我说这些,并不是向你们抱怨什么,也不是问你们要钱,以前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只是希望你们开心。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好了,不缺吃穿,我又不靠谁养活,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我和郝仁之间的事情,基本上都跟你们说过,我们之间,相处的很不愉快,确实是不合适。今天我也到他家里把话说清楚了,你们以后也不用觉得和他父母见面为难。再说了,现在这社会,分手又算得了什么呢?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也不要太把它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