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郝仁家里,只有他母亲在家。
见刘初心上门,郝母满脸堆笑,很是热情,似乎完全不知道她的来意。
刘初心有些局促,看了看似旁观者般兀自笑着的郝仁,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又被他给诓了。
但既然来了,甭管郝仁心里怎么想,她反正还是按之前想的行事,今日过后,二人再不相干。
刘初心立即调整好心态,跟随郝母进屋坐下。
彼此客气几句后,得知郝父不知何时才能到家,她便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等,怕耽搁得太晚,父母担心。
想着爸妈还在家里等着她团年呢,她更是归心似箭。
郝仁却像看戏般笑道:“说呀,你不是要跟我妈们说吗?我爸不晓得去哪里了,你可以先跟我妈说,要么,你就等一会儿,他应该就在附近,一会儿就回来了。”
郝母不明所以,一边告诫儿子注意些说话,一边笑问刘初心有什么要说的。
刘初心被郝仁架在火上烤,神情很是尴尬,本还有些犹豫不决,被郝仁这么一搅和,心里瞬间做了决定。
迎着郝母的笑脸,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郝母仍是笑盈盈的,在电烤炉的光亮中,神情忽明忽暗,问道:“我们郝仁是哪里让你不喜欢呢?”
刘初心据实以告,列举了几桩二人之间的矛盾事件,以此说明他们并不合适。
郝母仍旧笑盈盈的,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劝她吃水果,喝饮料。
听到某些地方时,郝母替儿子说话,说他为人真诚又老实,是真心喜欢她的,不大可能做出刘初心口中的事来。
“郝仁,小刘说的都是真的呀?”郝母问道。
“哦!她说啥,就是啥嘛!”郝仁一脸无奈道。
刘初心不高兴了,自己明明说的是实话,郝仁却做出一副迁就自己的模样,好像是被逼着承认似的,“郝仁,我说的不是真的吗?”她问道。
“是真的呀,呵呵,反正你说的都是对的,是我的问题。”郝仁闷声笑答道。
刘初心噎了一瞬,看着对面的郝母,再瞟了旁边一脸如常的郝仁,心口一窒,突然有种被人看笑话的感觉。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也没有再说的意义。
此时郝父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打了一声招呼,大概是有些饿了,又朝厨房去了,不一会儿便见他端着一碗饭吃了过来。
郝母立即朝他笑道:“快来听,小刘在说我们郝仁的缺点。”
刘初心顿时尴尬的脚趾抓地,脸上火辣辣的,坐立不安。
郝父闻言,端着碗坐在进门口的桌子旁,笑着听她说话。
刘初心整个人都不好了,喉间发涩,难以开口。
郝母笑着让她继续说,郝仁也一脸无所谓的笑坐在一旁。
到此时,刘初心才发觉自己大概干了一件蠢事。
虽然是被郝仁忽悠来的,但不能否认的是,她真的有些愚蠢。
她不该来的,来或不来,说与不说,对郝仁的父母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只是她太胆怯,被郝仁一忽悠就真以为很重要,必须得亲自前来交代。
而郝仁做的这一切,大概也不是为了安父母的心,他只是为了他自己。
哪怕谎言立马被揭穿,让刘初心和他父母彼此相顾无言,彼此尴尬,他也要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心念一转,刘初心决定不再多说什么,该说的她都已经说过了。
又想着郝父也刚回来,不知前情,她既然来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废,刘初心简略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就起身告辞。
郝父郝母留她吃年夜饭,她谢绝了,说家里爸妈还等着她回家团年。
到了屋子外面,刘初心打算给父亲打电话,让他骑车来接,郝父朗声笑道:“让郝仁送你回去,刚好有车,一会儿就到了。”并邀请她以后常来家里做客。
刘初心客气的扯出一丝笑意,心里不知是愁闷,还是轻松,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控制,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不过,错也好,对也罢,话既已说出口,也总算了了一件烦心事。
待郝仁将她送回,她的父母又免不了一番人情寒暄。
直到目送着离去的车尾,刘初心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看着眉宇间带着轻愁的父母,她虽有忐忑,更多的却是与家人团聚的愉悦。
年夜饭早就做好了,一家人洗手的洗手,搬桌子的搬桌子,端菜的端菜。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柴火堆旁,话着家常。
初见的新奇已过去,父母敛去了热情,叹着气说起了刘初心的婚姻问题。
他们觉得郝仁的家境不错,又都是农村的,算是门当户对。
两家距离的不远,遇事也能照管一下,若是嫁的远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鞭长莫及。
最重要的是,刘初心年龄也不小了,马上就奔三了,再也耗不起了。
刘初心本来坚定的心,在父母的一番言辞下,不禁也动摇了起来。
她以为,和郝仁断开,才是自己人生路的开始。
再也不用整日吵闹,再也不用乌烟瘴气,能够安宁的过自己的生活了。
可在父母口中,自己是一个年近三十,毫无能力,且一无所有的人。
他们认为,郝仁虽有不足之处,但以她的种种条件来看,也算是相配。
刘初心被打击的毫无自信,心里也被蒙上了一层雾霾。
原来,在父母心中,她竟是这样差劲的吗?
火光照的人暖意绵绵,刘初心的心里却四分五裂,似有几个小人在各自拉扯。
想到和郝仁的相处日常,刘初心一个激灵,神思清明了一些,再想到今天到他家发生的事情,心里又渐渐坚定起来。
她决定,还是按之前想的,跟父母好好聊一聊。
只是一时又不知该聊什么,要怎么开口。
刘初心感到有些慌乱,略定了定心神,看着父母脸上的神色,犹豫道:“爸,妈,我真的和郝仁不合适。今天我已经上他家跟他的父母说清楚了,也算是有个交代。”
臻爱华笑道:“你倒是脸皮厚,还专门上门跟人家父母说,要是我的话……才不好意思。”
刘初心愣了愣,她从来没有难为情的想法,只是郝仁要求她去,而她也想好聚好散,便如他所愿罢了。
原来,她竟是该不好意思的吗?
抿了抿嘴,刘初心解释道:“是郝仁要求的,说要给他父母一个交代。我想着两家距离这么近,你们以后常会碰面,才去的。”
刘初心看着父母的脸庞,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却愁容不落,心中不禁一酸,她道:“……爸,妈,今天一家团聚,我也想,想和你们好好谈一谈。”
臻爱华还是笑道:“你要谈什么?你说嘛,我们听着的。”刘默亦是附和着。
谈什么?
该怎样让父母明白自己的内心,支持自己的决定呢?
刘初心是慌乱的,茫然的,她希望自己能得到父母的肯定,让她随风摇摆的心能够一直坚定。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已脱口而出,“爸,妈,当初大学的最后一学期,我让你们多给我拿 1000 元生活费。并保证,只要拿了这个钱,毕业的时候就不再找你们要钱了。那也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们拿钱。”刘初心不知自己怎么会说这些,但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或许这正是自己内心所想吐露的。
如今想来,那时的她真是少不知事,不知道大学毕业后即将面临的一切现实问题,找工作,租房子,一切的一切都是离不开“金钱”二字。
因为当初的承诺,毕业时她也真的没跟父母张口,也从没想过开口,一切事情都自己担着。
也不觉得苦,反而因为自己的言出必诺,说到做到,而尤自开心。
话匣子一打开,再继续,便容易多了,想到大学,刘初心有些怀念,除了中考前的童年时光,再令她怀念的便是大学的那几年了。
她道:“我高考那年,刚好遇上地震,读大学的时候因为我是灾区,学校免了一年学费,还补助了生活费……每年我也申请了学校的助学金,大学,大概花了 2 万多元吧!”
臻爱华道:“不止,哪才花了那点钱哦!”
刘初心思索片刻后,还是道:“不到 3 万是肯定的。每次学校发补助的那学期,我都没让你们打生活费。我也打过一次暑假工,那学期也没找你们拿生活费。”
说到打暑假工,她便不由看向坐在一旁的弟弟刘光,一些记忆也跟着涌现在脑海中,她道:“我大二那年打暑假工,在茶楼里做服务员,我记得,弟弟那时候在技校读书,他给我打电话说没有生活费了,我给他转了 300 元,自己只留了 20 几元。”
臻爱华与刘默均表示他们知道这件事情。
话既已说到这里了,刘初心便决定继续说下去,“茶楼里虽然包吃包住,但只管午饭和晚饭,早饭是不管的。每周休息一天,那天也是不管饭的。我那一个多月,都是早上买一袋馒头,1.5 元一袋,有 4 个,每天早上只吃一个,才撑过去的。”
臻爱华道:“当时我们问你,你没说你是这个情况,哪晓得你生活都不够开支了。”
刘初心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知道你和爸爸在外面打工也很不容易,外婆说你们舍不得吃穿,日子过得很苦,你身体又不好,我也想帮你们分担一些,就没跟你们说这些,免得你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