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傻事!”
陈阿翁这个做师父的显然清楚徒弟如今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碗重重一搁,沉声道:“当初拜师时是怎么立誓的?干咱们这一行,最忌讳娶妻生子!”
“年轻人么,也是要成家立业的年纪。”宁朝道,“只不过誓言难违,万事慎重。”
阿大不语,末了一屁.股坐下来,跟失声一般无二,眼睛偶尔看向那道灰布帘笼。
深夜,小客栈的门重新掩上。
雨声又起,陈阿翁师徒歇够了便赶紧把那些将去梧乡之人抬进客房挂着,而宁朝则走到后厨里去。
廊下的石砖都被雨水打湿,云里破了个窟窿,月色朦胧,照的四下里安宁而稍显一股寂寥。
小门一推,宁朝就见那女子撑着手坐在灶台前,双眼紧闭,烤着火竟就睡着了。莹白的肌肤上染就淡淡暖色,眉眼间蓄着不安,他脚步声一靠近人便迷迷糊糊睁眼。
兰青从浅眠中醒来,思绪凝滞,周身的温暖使得她还犯了一阵迷糊,对着不远处的少年微微笑。
这就像是她小时候,公子从书院跑回来,天黑透了,她早早估摸着时间,晚间在灶房里做一桌热乎乎的菜等着公子。
可是门口的少年扶着门框,淡淡看她,不为所动。
“你怎么不进来?”
软乎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兰青眨了眨眼睛,可夜风从他身后的缝隙里挤进来,那一股寒意霎时令人清醒。
见她眼眸瞪大,宁朝坏笑着上前,嘴里道:“兰青你既这般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燕尾青茧绸直裰,若是神情规矩些,那也是个清隽雅正之人。偏生做如此浪.里.浪.荡.的姿态,活像是个街头蹿的流氓恶少年。
兰青搓了搓胳膊,缩头道:“你来找我是怕我烧了厨房么?这厨房里也没什么东西。若是防着我跑,我方才仔细想过了。”
“大公子找到我是迟早的事情,这一路风餐露宿,我累的要死,早已跑不动。如今还在你的客栈里受了惊吓。等他来了,你若问他要赏赐——”
她瞥了宁朝一眼,道:“我就说你对我并不好,届时我被大公子带回帝都,你也会尸首分离。”
宁朝俯身揭开灶台上的锅盖,一股香气扑面。
他说:“姑娘年纪轻轻,想不到也是有几分歹毒的。”
锅里是热气腾腾的糯米粥,碗橱里有咸菜,大半晚上也算下饭。
宁朝先盛了一碗,缓声道:“你生的好看,做个人美心善之人不好么。今夜在下姑且就当你是在过嘴瘾,日后可不许这样说话。”
“我最受不了被人威胁。”
兰青似乎察觉出那丝危险气息,舔了舔唇,终究是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了。
小时候大公子教了她很多道理,其中识时务者为俊杰记得最为深刻。
兰青看得出来,宁朝不像是个普通的客栈掌柜。
字里行间,过于狂妄怪癖。
他这时候就着凉了的剩菜,背上落一层黯淡光辉,见她看着,便敲敲桌子,笑道:“兰姑娘别客气。”
桌上只有一碟腌萝卜菜,一碟白肉片,肥瘦相间,一小碟麻油要见底了。
宁朝喝粥时很是安静,两个人偶尔筷子会碰在一起。兰青小心仔细着他的一举一动,谨慎地仿佛虽是会从板凳上跳出去。
简陋的厨房里墙壁上都是日久熏出来的油烟印子,两个人的影子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了交叠。兰青筷子在粥里搅了搅,伴着窗外的雨声,一抬头,却见宁朝似盯了她许久。
他撞上兰青的视线,冷淡的面上顿时浮出三分笑意。
冷风冷雨在外,他那笑也没有温度。
……
兰青后来回去睡觉,竟是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大晴,红霞映朝日。
附近的早食铺子最为热闹,人来人往,香味在风里飘远,人语不断,嘈嘈杂杂交织一起。客栈大门口被日光铺满,宝源搬着小板凳坐在门槛外面喂狗。
几条流浪狗在他脚下摇尾巴,被他挨个摸摸头。
地上的青砖还留有湿迹。昨儿下那么大雨,岸边青柳都被打折几棵,一些人家的屋顶破了墙也塌掉,那些晨起的泥瓦匠活多,宝源羡慕地啧啧几声,抱着狗喃喃自语。
“都说猫来穷狗来福,喂你们这么些天,咱们客栈眼见着是越发不行了,你们是不是披着狗皮的猫?专来穷咱们的?”
影子盖住手上的小黑狗,一人一狗大眼对小眼,没有等到任何回答,宝源猝不及防被人一拍后脑勺,未转头就听见有人笑骂道:“还披着狗皮的猫,亏你说得出口。”
天蒙蒙亮便出去的宁朝这时候已从长街尽头走回来了,身上的湿气被晒干,一手提了袋肉包子,襟口别着两朵栀子花。
他逆着光,眉眼极清隽,瘦瘦高高的个儿转到跟前,弄得宝源苦笑摆手。
“这不是猜吗,您回来了也没个动静,吓死小的。”
“她人起来没有?”宁朝把包子递给他,。
宝源心知是谁,便努努嘴,摇头道:“快太阳晒屁股了,现下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上去看看。”
跨过那几只小流浪狗崽子,宁朝轻轻上楼。
雕花槅扇年久褪色,米白的窗纸却是新糊上去的。客栈临街一面为阳面,他推开门,屋里木家具晒得味道都被烘出来。
阳光透过白色窗纸,照在兰青身上。
帘帐半卷,床上的女子合衣而眠,身形窈窕,青衫一夜生皱,脸颊一侧也睡出红痕来。发丝一缕陷入领口中,愈发衬的肌肤雪白。
跟宝源口里死猪一样的形容相去甚远。
宁朝把门掩上,开窗透风。
他弄出来的动静不大,可精神一直紧绷着的兰青在梦里便被惊扰了,挣扎了会儿从梦中挣脱,猛地睁开眼。
阳光刺眼,空气里浮尘染金,床头不知道站的是谁,颀长身姿,手把帘子挂在小铜勾上,周围飘来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儿。
兰青迟缓地动脑子,下一刻伸手指他,嘴里道:“你是宁老板?”
宁朝嗯了声,见她呆呆傻傻如呆鹅一般,就笑道:“你这呆鹅还看不出来?”
兰青瞬间惊恐,指尖发抖,低头先把睡松散的领口拢起来,随即拿枕头砸过去,骂道:“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许进来!不许掀我的帘子!”
“当是做梦?”宁朝猜出她为何惊恐,于是嗤笑了一声,“兰青姑娘千万不要自欺欺人。既然昨儿晚上顺从了,今儿就好好的别做妖。”
“我跟你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什么露水鸳鸯,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她睡了一宿,这会子精神气好,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
宁朝抱着兰青砸过来的枕头,眉头一挑,道:“想抵赖可不成,你瞧瞧你如今哪里能教我看得上,出了这一副好样貌,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
她摸摸脸,瞪大了眼睛,随即咬牙切齿道:“你个色胚!这天底下美貌女子何其多,为何要跟我这个弱女子过不去。”
“兴许看上了合眼缘。”
宁朝说着走过来,这行为落在兰青眼中不亚于洪水猛兽袭来,正准备拼死一击,谁知晓他丢下了枕头,从一旁将宝源备着的干净衣裳拿过来给她。
“昨儿后头可是叫你乖乖的我就不动你?你仔细想想。”
难得柔声细语,兰青怔怔看着他一举一动,似乎想要相信他,但一路上见过的龌龊事太多,最后时刻把持住心里那一丝摇摆,反问道:“你要是骗我占我便宜怎么办?”
宁朝眨了眨眼睛,黑漆漆的眼眸里泛出一丝笑意来,就扶着床边的花架子,道:“你就占我便宜占回来。”
他背上都是阳光,今儿穿了一身簇新的荼白宝相纹直裰,戴着网巾,碎发都撩上去,簪了一根竹节纹玉簪,唇红齿白,面容清俊,整个看起来倒是昳丽俊俏,像是特意捯饬过一般。
占他便宜?
兰青打了个颤,视线往下,移到他的腰际。宁朝腰上系了个半旧的蟹壳青香囊,看得出是个旧物,锁边的银线有脱了重新补上的,边角摩擦起毛,鼓囊囊地应该是装了什么东西。
宁朝斜倚着床柱,见她如此,一扯衣摆,道:“那方面的功夫自然也是有一点,姑娘也要瞧瞧?”
兰青后知后觉,末了梗着脖子装傻。
“什么功夫,你就是不要脸的功夫出师了,”
她抱着衣裳,赶客:“我要换衣裳,你出去。”
“你换就是。”
宁朝拖了把椅子坐着,视线流连在她腰背上。
兰青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涨红了脸,他若说是调戏,如今不过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而已。昨儿记忆混乱,现在回想起来一片昏暗,雨声不断,宁朝这个人的形象模模糊糊,既非善类,可偏偏装的有模有样。
他图的绝非是自己的皮囊。
兰青心里清楚的紧,手抓着自己的领口,犹豫半晌末了脱了外衫。
抖开宁朝送来的衣裳,胳膊一伸,斜对面坐着的男人嗯了声,语调拖的长。
“昨夜那么大雨,也折腾了一回,这中衣脱了罢,穿在身上多不舒服。”
兰青摇摇头。
“男女授受不亲。”
“脱了,昨儿没瞧见你那腰有多细。”
宁朝直白道,清瘦的面庞上神情懒散,眼神看起来有几许晦暗,隐约透着一股重量感。
兰青偏要跟他作对,而后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宁朝慢慢走过来,声音低低:“你才这么小,性子倒倔,倔的人最后要吃苦头的。”
话语未落,他便以极快地速度扒了她半边的中衣。
温热的阳光没有遮拦地倾洒在背上,细.腻.白.皙.的肌.肤.如.玉.一般。因她弓.着.背,还能看见微.凸.的.脊.骨,一点嫣.红.的胎.记点.缀.在腰.窝那处。
那微凉的指尖一点,就像是点住了兰青的死穴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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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