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想把她提起来,可兰青疯了一般,又是哭又是闹的,呜呜声传出去,明月下似要惊扰这样一座静谧小城。
真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宁朝开客栈的日子尚且还算长,且自幼跟着母亲行走江湖,对于贞烈女子见得十分之多,当下饶有兴致道:“你若是不想折辱于一个男人手上,其实对他打骂并不管用。”
“那什么管用?死么?!”兰青哭急了眼,冲他厉声道,“我原以为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原来与那些人是一丘之貉!”
宁朝闻言一笑,扯着她的胳膊将人摔在柔软的被褥上。
纱帐被扯落半幅,凉丝丝的白纱从肌肤上擦过,激起一阵战栗感。
“死不顶用,若遇到美貌小娘子,男人饿极了哪管死活。你死归死,也不碍人家侮辱尸体,是与不是?”
兰青抱着被子,满眼泪花,说话都打颤。
宁朝见这般都能吓住她,于是又道:“不许哭。”
床上的小姑娘怔怔看着他,半晌打了个哭嗝,一咧嘴,哭的更厉害。
“要杀要剐尽管动手,何必如此拖延时间,我兰青平生最恨的便是你这般嘴脸的男人。老天为何不一雷劈死你们!”她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滚落眼眶,打湿了他白色的被褥。
“原来叫兰青。”宁朝念叨了一声,又道,“自然是要杀你,杀你前不过想知道你犯了什么事情。”
兰青却扭头恶狠狠地瞪他,道:“不告诉你。”
她偏不如这少年的意。
而宁朝盯着她纸老虎的样子,过了会蓦地坏笑了声。
“你便是不说,我也猜得出。”
他一步步走近,掀起帘帐,身姿颀长,逆着月光,轮廓线条显得格外深刻。
“姑娘大抵是旁人养在屋里的姬妾。此番来捉你的人武功不凡,并非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暗卫。且都带着一股北方话音,一路追踪至此,你要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错,要么便是家主极爱的姬妾。”
“我说的对么?”
宁朝站在那儿,却见兰青闭上了眼睛,脖子一伸,做好死的准备了。
等了许久,未察觉到这个少年有任何动作,她不觉把眼睛就睁开了一条缝。
但床前不知何时竟摆了个椅子,穿着单衣的宁朝架着腿正笑看她。
兰青涨红了脸,被褥抱的更紧,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便问:“为何如此笑?”
“既猜对了,我方才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留着你好。要知这小客栈开销大,你若是犯大错惹得主家不远千里来此捉拿,杀你就太不划算,届时只消将你乖乖交出,便有好大一笔酬金等着,如何去做亏本买卖?”
宁朝气定神闲地堵住兰青的路,先前杀她的话仿佛已经飞到九天之外,如今目光更是恣意在她身上流连。
他眼中就见那小姑娘眼眶发红,指节用力的泛白。
想必对他又恨又气。
两个人之间距离近在咫尺,兰青呼呼喘了几口气,只觉得这人定是世间第二无耻之人,当下气得不顾三七二十一,扑过去就要扇他。
她自是不知宁朝打的其他主意。
可一个不慎踩到被角,顿时就一头扎到宁朝怀里,扑面都是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味道。少年结实的腰.腹被她一顶,霎时紧.绷起来。
一双大手扶住兰青,宁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苍白的面容,而后贴耳说道:“你去哪还不都是一样,留在我这里能多快活几天,出去了恐怕明日便要落网。”
捏着兰青的下巴,美.色当前,他故意调笑道:“我瞧姑娘这张脸,倒有几分姿色,在你主子没来之前,咱们做一回露水鸳鸯也无不可。若是打动了在下的心,在下还能真正帮你一回。”
“到时候,可就不是如此,在下送姑娘一场自由。”
兰青撞见他眼底的那一抹深色,思绪一滞。
她自知自己身份低微,从前也不是没人这般引.诱过她。走了一个大公子,现来一个客栈老板。
都当她是极好欺负的人么?
兰青坐在他身上,按捺住心底的慌乱厌恶,一夜惊吓,人已近疲惫状态,冷饿交加,脑子里更是思绪纷杂。
月光透过薄薄窗纸,落在身上仿佛将视野里一切都覆上一层白纱。
重新思考一遭,她手指抓着宁朝的衣料,末了轻声道:“当真?”
怀里的人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剪水眸,泪珠还有的挂在眼睫上,这般轻软声音听在耳里,竟能叫人心里一酥。宁朝摸着她光洁的面颊,嗯了声。
兰青转而又问:“你只是个客栈老板,怎么能帮我?”
她身子还微微颤着,却强装镇定地抚上少年的眉眼,人凑得极近,唇都要贴上他的眉宇。
“我家公子为人专横,这世间除了皇帝,怕是没几个人能动的了。您是不是话说大了?我不信。”
宁朝暗自偷笑,手把她的背脊一按,人霎时全贴在了他身上。
他故意如此,果真听到兰青喉咙里发出的一声短促尖叫。
“你看你,怕的这么厉害,就不要勾.引我了。”他指尖顺着脊.骨往下,最后停在那一处有胎记的地方。
胎记嫣红,状如梅花。
兰青没忍住,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她什么都不好,人没用,还怕痒,空有一副好皮囊。
宁朝道:“干什么事情都要有点经验才是。”
“小姑娘年纪轻轻,既学不来那些狐媚子手段,便要学会适可而止。”
兰青身子一僵,半晌,猛地推开他,顾不得什么狼狈,低咳几声与他道:“我确实是不信您的,若您真能保我,便是叫我给你生孩子也没有问题。可你当真是没这个能耐。既如此还不如趁早放我走,免得届时大公子找上来牵连于你。”
“大公子是谁?”
“大公子是皇上跟前的新贵。是宋大人的嫡长孙。”
兰青见他眼神一暗,又道:“皇上登基以来颇为倚重公子,此番公子派人来捉我,你既然替我挡了一回,那下一次兴许就是公子亲自登门。”
“你口中的主子真如此看重你?”
宁朝关注的却是这一点。
兰青难以启齿这当中的纠缠,夜色里亦是嗯了声,微弱无闻。
“那大公子还是个痴情之人。”
原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可这少年下一句话却让她一言难尽。
“但我宁朝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抢别人的心爱之物。”
她:“!”
兰青眼神复杂,先前还觉得自己的坦白要使他忌惮些许,谁知竟是这样的回答。
“公子可真是,胆儿大。”
那人自顾自地点头,而后纠正了她的称呼。
他说:“公子金贵,我怎么担待不起。只区区一个客栈老板,你还是叫我宁老板好听。”
宁朝的声音清朗悦耳,被他如此一盯,兰青心里百感交集,仿佛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宁老板。”兰青权衡利弊,一咬咬牙,忍着那丝恐惧喊了出来。
“好听,再说一遍。”
“宁老板!”
“其实就凭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如今你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宁朝闭了闭眼,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折扇,暮夏夜里一展,边扇风边与她道:“我久居福安,还没见过什么帝都里的大人物。你只消乖乖的,我便也乖乖地待你。所谓人与人之间要将心比心。放心,你宁老板还没有那种爱好。”
说罢他用收起的扇柄拍拍她的面颊,轻声缓道:“还不穿衣?”
兰青一愣,霎时大被盖头,缩成乌龟。
等她看不见了宁朝敛笑,一整衣裳,面色凝重。
他仿佛从兰青那话里已经回忆起了故人样貌,正待找些当初的细节回味一番时外头有人敲门。
先前扫地的伙计还未睡着,匆匆披着衣裳掌灯看去。
月色下一队人穿着蓑衣,头戴斗笠。为首的汉子奇丑无比,约莫五十来岁年纪,一张老脸在帽檐的阴影下看来还有几分的狰狞。
他肩上扛着两根竹竿,见到小伙计便道:“住店。”
“客官请。”
小伙计侧身让道,嘴里问:“陈阿翁怎么今儿这般晚?雨都下了一遭,路上遇到什么豺狼没有?”
陈阿翁喘着气跨门槛,末尾的徒弟与他一般丑,接道:“路上一座桥给冲了,我跟师父翻个山绕路来的,今儿实在疲,若不然还能继续走,赶在初十前到湘西梧乡。”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原是对赶尸师徒,从前路上便爱光顾宁朝这间小破客栈,今夜来的甚晚,就着热水吃了点干粮。
楼上兰青穿着他的衣裳出来后先是嗅到一股雨腥味道,定睛一看,烛火虚晃中冷不防看到一对丑男人,愣了会儿。
“脚生根了?饿了自己去后厨,还要我抱你不成?”宁朝随后,见状嗤笑一声,“那有什么好看的。”
把她一推,兰青便扶着栏杆下楼梯,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响在这静夜里很是突兀。
那两个人循声看来。
她穿着一身圆领青衫,才整理好发髻,昏暗光线下长身玉立,好一个美玉似的姑娘。
徒弟阿大看呆了,喉.结滚了滚,而一旁的师父先冲宁朝点了点头。
两个人也算熟人,宁朝熟稔地做到四仙桌前,吩咐小伙计阿真带她去厨房。
热气腾腾茶水氤氲视野,他先同陈阿翁打听了这一路上的见闻趣事。陈阿翁说的最多的还是这鬼天气,而后指着搁一旁的锣道:“也无甚大事,路上人看见了咱们都避的远远,就是这一路上听说福安城外二百里处的一个过脚亭附近闹鬼,不过干咱们这一行的,最不信的就是这个了。”
“您二位夜路走得多,身上煞气也重,加之胆大,当然对此不信。”宁朝百无聊赖道,“可你如此说,那改日我便去看看。这日子过得太寡淡无味,若能见见鬼那也有些意思。”
“宁老板胆子大咱们有目共睹,可这鬼神之事遇上了还是要存一份敬畏才是。”
“这是自然,届时我就从福安县的长生殿里买几扎纸带过去。”他笑道。
而趁陈阿翁喝茶润口的功夫,他徒弟阿大忍不住探身开口问:“这一年未见,宁老板何时娶亲了?”
“娶亲?”
宁朝挑着眉,而后恍然大悟,忍俊不禁:“一分彩礼不出,何来的娶亲。”
“还有这样的好事?”
阿大整个人都站起来,茶碗摇摇晃晃,水洒到有裂纹的桌面上。
他那张丑陋的面庞上忽然激动起来。
他也想白.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