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趁黑做了件极想做的事情,费了好大力气控制住那点萌生的欲..念,他翻身下来,低头忙理衣衫。
兰青什么也看不见,身上一轻,便长长吐出一口气。
“妹妹安歇罢。”宁朝不敢回头,低声与她道。
兰青捂着嘴,被又盖过了头,只在被褥里嗯了一声,并不管他听不听得见。
宁朝坐在地上,见她躲了起来,不知想起什么,一时没有离开。
他仰头一手搭在了床沿上。四周都是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前所未有的安静,静的能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
宁朝呼吸渐渐压低,黑漆漆的眼眸里空空荡荡,整个人晃了神。
才系好的带子鬼使神差地叫他重新拉掉,清隽的面上眉头微蹙,他望着床上的承尘,想起回来的路上所经过的那一片木芙蓉。
……
宝源在外头瞪了许久,宁朝出来后半天不曾说一句话,唇色潋滟,清隽的眉眼似沾染几许旁的味道,像是出去厮混过一般。
到了大堂跟前,他支开窗窥了眼路上景色,转头对宝源道:“明儿我去牙行里挑个小丫鬟回来,蚕宝你就收在身旁。等会若是叶止回来了,就说我不在。”
“主子要出门?”
宁朝揉了揉额角,似笑非笑道:“我去梨花巷子。”
宝源一愣,想着他是有好长时间没去,以为是兴致寡淡,不过既然是男人的事情,他连连点头:“主子若是要我跟着,在所不辞。”
“不是叫你去脂粉堆里送死,好一副大义凛然的口气。”
“你留着。”
宁朝打着一盏灯笼去城西,路上熟人不多,几个火夫沿河打梆摇铃。今夜月色空明,金风淅淅,巷子里头只剩几个老.妓.窝在阴影角落里等客。
乍见他打灯笼过来俱是眼前一亮。
“宁郎还记得这边有相好?”
“宁老板冷落咱们这帮姐妹许久,今儿怎么来了?”
宁朝摆摆手,苦笑道:“各位姐姐照旧如此,何谈冷落不冷落的,今夜风大,早些回去罢。”
他对于女人心头并无什么瞧不起,都是为了讨生活。
宁朝分花拂柳般从人群里走过,到头就是丽人院,极为俗气的名字,门口一副对联写着“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底风”。楼上楼下香风里夹杂丝竹之声,情浓酒酣,房间里嬉笑声不绝。
他把灯笼留在入门处,早有服侍的丫鬟接过,将人迎进去。鸨母知道宁朝来了,从里趋步出来,忙道:“稀客稀客!还以为宁老板是将咱们彩鸳忘了!”
他一身青衣,头发束的齐整,因着年纪不大且俊俏,为人和善,早有姑娘凑了上来向他道好。
被人簇拥着,宁朝扫了几眼,随手点了一个人。
那人在角落里,只因个子矮,踮起脚才堪堪露出一张白净小脸。穿着白绫袄,一双眼珠子水润黑漆,有几分灵气。
“这是才进来不久的烟竹,身子雪白娇柔,会唱三百首小曲,拨得一手好琵琶。”鸨母将人招到宁朝面前,笑道,“宁老板喜欢她是她的福气。”
烟竹站在他跟前,早看见这样一个俊逸标致人儿,她才开..苞不久,人还容易害羞。只与面前的男子对视一眼即刻低头红了脸。
“是个好姑娘。”宁朝盯着她看,一双葱白纤细小手,无措地抓着袖口。
鸨母极懂眼色,背后推了烟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
她叫人上了一桌好酒菜到烟竹屋里,亲自送人到门口,暗自嘱咐几句才笑着离开。
妓..院里的布置向来少风雅,粉墙上挂着一幅避..火..图,宁朝负手看了看,身后忽有一双小手伸来。
“今年多少青春?”他头也不回,笑着问。
“奴家今年二八年华。”小手贴着他的腰,慢慢交握在一起。
宁朝的后背上覆了一具柔软的身体,带着浓浓的脂粉香气,少女细嫩的脸庞在他身上蹭了蹭,声音婉转动听。
“急什么。”他挑着眉,离开她的怀抱,举着灯烛将人细细看了一回。
才多大年纪,十六岁怕是虚高了,近看眉眼间还涌着稚气。那一双眼睛却是与兰青有一二相像处,稍微差强人意。
她扑着淡淡一层铅粉,唇昨夜被别的恩客咬破,涂了层口脂后红的过分。
“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宁朝放下灯,用方巾擦了擦手,随后折叠好替她擦去唇上嫣红口脂,道,“这么小年纪,嘴涂红了像是才吃过人,下次换浅浅的口脂更好。”
烟竹抿嘴,圆圆的眼眸里微微闪过一丝慌乱,替他斟酒:“公子说的是。”
宁朝光喝酒,几次她想贴过来都被人嘲笑几句,那眼神里意味不明,烟竹猜不透什么意思。
来妓..院包了姑娘不..嫖,实属奇怪。
宁朝喝过酒,面色渐染绯.红,神情渐渐轻佻起来,他玩弄着手上的白瓷盏儿,笑问道:“家里还有旁的亲人么?当个妓不怕以后病死无人收尸?”
烟竹头一次听人问她这些,咬着嘴儿乔模乔样道:“家里头还有三个哥哥,爹妈养不活他们便先把奴家卖了。自从卖了身,奴家就不曾奢求有个好结果。”
“公子是嫌奴家身份低贱配不上您么?”
宁朝摇摇头:“自己养活自己,总好过卖儿卖女的,不是嫌弃你。”
“那为何只是喝酒?”
他闻言只是轻轻搁下酒杯,眼里醉意浅浅一层,声音低低,骨相极佳地手撑着脸,道:“喝完了酒,好睡觉。”
后半夜烟竹替宁朝宽衣解带,只是临到床上,他却指着地,一面放下幔帐,一面昏昏沉沉道:“你睡地上罢,身上味儿太重,熏死了。”
烟竹自己低头嗅了嗅,分明是街上买的木樨花脂粉,闻着极甜,哪有狐臭味儿熏人!
那一头宁朝躺在被褥上呼吸沉沉,使唤着烟竹将灯灭了三四盏,屋里瞬时黯淡。
充斥着香粉酒气的地方在昏暗中像极了厚实的茧,他胡乱扯松了领子,淡色的帐子里人影若隐若现。
烟竹胆小不敢违逆宁朝,抱了干净被子铺在地上,正要灭了最后的灯,转身时忽闻见床上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凝视片刻,脸色变了变,终于明白他在做什么。
银粉色的帘帐只有一重,遮个轮廓。他仰面闭上了眼,手上动作轻缓,芙蓉玉色逐渐深沉,宁朝咬着牙才用了几许力。
烟竹看的眼睛酸涩,等不及才吹灭灯。
黑暗里过了许久她听见宁朝的喟叹、被褥窸窸窣窣摩擦声响。
像是风里的艳..词,撩动心弦。
……
第二日宁朝穿戴齐整先从菜市穿过。
他拎着竹篮子买了几条乌鱼,一块五花肉,几根玉米并一把竹签。
其实人今早起来神思还在恍惚中。
他的神情不及以往和善爱笑,这时候正在一个挑担买菜的老头那里挑拣青菜。老头见他挑的认真,指望着宁朝多买些,谁知他挑来挑去面上慢慢掠过一抹淡红。
菜农:“!”
“这菜才从地里割的,又嫩又新鲜。”
宁朝:“我知道。”
他只是想起了兰青。
宁朝记得她有一身绿袄白裙,穿在身上水灵秀气,就如同手里这颗白菜。
一手握住,菜叶上的水珠抖落几滴,掉在手上沁凉沁凉。
“就买一颗?”
看宁朝的穿着,并非是没有钱的人。
“这一颗抄不了一盘菜!多买几颗罢,这个大,把这个买了。”
宁朝摆摆手,心满意足将手里小白菜放到篮子里,笑道:“我篮子里的最合心意,勿多言,多少钱?”
“不要钱。”菜农啧了声,老脸一垮,道,“快走快走,别耽误后面来买菜的。”
宁朝:“……”
“这不好,我不占人便宜。”
“极好极好。”
宁朝:“这——”
“好!”
他见旁人确实是不耐烦了,无奈一叹,摸了二十文钱放到秤上才起身离去。
“怕不是个傻的。”
—
兰青这一日堪堪恢复不少,她不知宁朝一夜未归,但见他提篮子回来还以为是宁朝起了个大早出门买菜回来。
“我回来你就生病,趁着今儿你能吃点东西,我下厨。”宁朝说。
他换了身干净衣裳,窄袖被卷到小臂上,就在后院清洗果蔬,时不时问些兰青日常事情。知道她那夜遭难玉郎烟儿见而不救,宁朝冷笑了声,手起刀落砍了乌鱼头。
一只没带走的小土狗看入了神,脖子伸长,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乌溜溜地盯着刀锋。
宁朝一脚将它踹到边上,斥道:“不怕死。”
兰青见他跟个小孩子一样,一边抱起狗崽一边道:“踹它做什么,踹坏了怎么办。”
“那就让宝源去买萝卜,炖了。”
宁朝没有多看兰青,昨夜做了亏心事,见她像是不在意的样子,竟弄得自己不好意思。
兰青跟在他身后,瞅准时机准备问一问蚕宝的事。
今早她就哭的稀里哗啦,好不可怜,说是宁朝要把她赶走。
日舒天暖,远山白云横。
兰青在灶房里乖乖给他打下手,见到一颗小白菜,不由好奇:“只有一颗?”
宁朝:“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