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用干活,徐进郁闷地领着安明怀往家走。
“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我?”路上徐进忽然想起来,问安明怀。
安明怀在他身边踢着石头,“早上起来我爸就说要检查我功课,我就突击练习去了,没带手机,忙完一看见你的消息我就打车过来了。”
听安明怀这么着急,徐进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半眯着眼抬头看了下天,这会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把安明怀的Polo衫都照成了金色。
大狗看见安明怀来家里,热情至极,一路从大门口,把人迎接到客厅。
徐进看到桌上没来得及收的云南白药,问安明怀:“你今天上药了吗?恢复的咋样?”
安明怀正蹲在地上挠大狗下巴,闻言和大狗一起抬头,一人一狗表情出奇一致,“没有,忙着应付我爸给忘了。应该恢复的还不错吧?”
徐进向他招手,“来来来,跪沙发上衣服撩起来我看看。”
安明怀摇头,“不用了哥,我感觉挺好的。”
徐进瞪他一眼,“别光顾着和你兄弟玩,过来上药。”
安明怀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狗兄弟就已经汪了一声,于是安明怀跪在沙发上笑得乱抖,衣服半天都没撩起来。
徐进等的不耐烦了,干脆自己上手,提着衣服后摆直接罩在安明怀脑袋上,安明怀这才老实了。
他四周皮肤白皙细嫩,更显得那道斜挎脊背的红痕狰狞可怕,明明昨晚上了药,这会儿依然半青不紫的。
徐进沉着脸,仔细给他喷了药,安明怀刚要动,给徐进一把按住,“别动,药还没晾干,一动全蹭衣服上了。”
于是安明怀只好乖乖维持衣服罩顶胳膊举高的姿势,接受一旁大狗好奇的目光。
“干了吗?”
“还没有。”
“还没干吗进哥?”
徐进啧了一声,“这么着急,要不然让大狗上来给你舔干。”
其实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徐进有意让安明怀老实一会儿,等到彻底干透了,才同意安明怀把衣服放下来。
安明怀早饿了,搓着大狗的头问徐进,“进哥,咱们吃饭吧?”
徐进去厨房给安明怀倒了杯水,“你吃红烧牛肉面还是老坛酸菜面?”
安明怀咕嘟咕嘟喝完大半杯,“没有小菇炖鸡面或者鲜虾鱼板面吗?”
徐进看起来有点凶,“谁家好人吃这玩意啊?”
安明怀一把抄起旁边看热闹的咪咪抱进怀里,凑到徐进跟前,“那随便煮吧,进哥你真的不愿意做饭吗?”
徐进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盘前两天剩的菜,放进微波炉加热,端出来递了双筷子给安明怀,“来来来,你要是愿意吃我就做。”
大狗原本摇着尾巴和安明怀在厨房门口玩,看见徐进端着菜出来,立即夹着尾巴溜院子里去了。
安明怀没发现大狗的小动作,满怀期待吃了一口。
徐进靠在餐桌旁点了根烟,“现在可以从红烧牛肉面还是老坛酸菜面里面做出选择了吗?”
这一口吃得安明怀差点哭出来,“进哥,我要红烧牛肉面就行,煮两包可以吗,一包不够我吃。”
徐进将才抽了两口的烟熄掉,走进厨房,“可以再给你加个荷包蛋和火腿肠。”
目送徐进离开,安明怀向后一躺,环视四面墙上挂的书法。
昨晚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可惜时间不凑巧,还没来得及问。
这些书法字体都不相同,安明怀抱着咪咪凑近看了半天,总算在装裱好的字上面,看到了“徐进印”。
进哥好厉害。
除了会画画,能纹身,居然还会写书法,而且写得非常好,他这个外行看了,都感觉笔走龙蛇气势磅礴。
怀里咪咪正小声舒服地打着呼噜,安明怀站在原地,盯着墙上的字不动了。
徐进……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徐进作为纹身店老板,理应是一个快意恩仇的社会大哥,尤其他眯着眼抽烟的时候,配着他那桀骜不驯的毛寸,简直酷得没朋友。
但事实是,徐进身上能漏在外面的地方一个纹身都没有,有了空闲既不出去呼朋唤友打群架也不混迹江湖,而是在工作间里画画。
他还养了一只大土狗和一只狸猫,看这两只毛茸茸的状态,就知道被他养得很好。
徐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明怀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随即发现自己对徐进了解太少了,什么都总结不出来。
没等他想明白,徐进已经端着两个碗出来,“过来吃你的红烧牛肉面。”
再看到徐进,安明怀感觉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明明只间隔了短短几分钟,徐进煮出来的方便面都还是硬的,但就是不一样了。
徐进今天厨艺发挥的不错,荷包蛋包裹得很是紧实,没在锅里变成鸡蛋汤,就是碗里水添得有点多,调味料这么重的面吃着都感觉有点淡。
大狗在院里跑了几圈跑热了,又溜进来卧在两人脚边。
安明怀看着大狗可怜兮兮的表情,问徐进:“进哥,大狗可以吃火腿肠吗?”
徐进忙着吃面头都不抬,“可以,你要是愿意把你的肠分给它,就少给一点。”
安明怀还是不太确定,“火腿肠里有盐,大狗吃了没事吧?”
徐进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这么大个狗,不给吃点盐你等它半夜来舔你咯吱窝啊?牛羊这种纯吃草的都还得舔点盐砖呢。”
安明怀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大狗趁徐进睡觉舔他的画面,笑得半天停不下,等笑够了,才夹起一截火腿肠在汤里仔仔细细涮了又涮,感觉没油花了才丢给大狗。
就连还缩在他怀里的咪咪,都得到了小小的一口。
徐进看他这幅雨露均沾的样子,感觉有点牙疼。
安明怀又问他:“进哥,你身上有纹身吗?”
徐进张嘴就来:“有啊,后腰有一个,大腿根有一个,小腹上还有一个。”
啊?原来进哥身上有纹身啊,还藏得挺深。
他哦了一声,半晌,又小声问,“那你纹的什么?”
徐进端起碗喝了口汤,“纹的大狗他兄弟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
安明怀莫名有点失落,“不想说就不说嘛,骗我干嘛?”
“……”徐进简直哑口无言,“我纹了个锤子。”
安明怀彻底不说话了。
徐进掐着自己眉心,默念半天“这傻子没心眼”,才没好气地冲安明怀丢了句:“没纹!”
安明怀刚抬头,就被徐进镇压,“老实吃你的饭,不许说话。”
等吃完饭,安明怀已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徐进洗完碗,一扭头就看安明怀等在厨房门口,“进哥,你还会写书法啊?”
徐进点头,“会。”
安明怀没好意思问他能不能给自己写一个,就夸他,“进哥,你真厉害。”
“也就那样吧,混口饭吃,没什么厉害的。”徐进擦净手,领着安明怀去书房。
他书房有点乱,地上立着个画架,角落里堆了各种纸,桌上毛笔镇纸也随便摆着。
徐进铺好一张纸,倒了点墨水润好笔,抬手就写了两行:“贵有恒何必三更睡五更起,最无益只怕一日曝十日寒。”
洗完,徐进吹着纸上的墨迹,试图让它干得更快,“拿回去贴墙上,好好学习。”
安明怀惊喜地眼睛都变圆了,“给我的吗?”
“给狗的。”
经过徐进孜孜不倦地刺激,安明怀脑子总算转得快点了,“谢谢进哥。”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就找人装裱好,挂在钢琴后面,以后练琴的时候都能看见。
可惜爸爸对他练琴的进度不满意,发了一长串消息过来,说要晚上敦促他勤加练习。
安明怀勉强等到书法干透,就叫车走了。
等安明怀回家,徐进洗完澡又练了一个小时字,一进卧室才想起来,昨晚安明怀走了他忘了没换床单!
虽然这小子挺白净,身上估计没什么脏东西,但自己床单被别人睡过了自己还在上面又睡了一晚这事儿,徐进怎么想怎么别扭。
他只好换了床单被套和枕套丢进洗衣机,再把自己洗了一遍,结果回到卧室,发现新床单咪咪已经享受上了。
“……我就是个干活的命。”
那头安明怀回到家,将书法小心地安置在书房,匆忙冲完澡就跑去琴房。
没一会儿爸爸的视频电话就打来了,刚听到铃声安明怀就立即接通,“爸爸,你和妈妈忙完了吗?有没有吃晚饭?今天的演出还顺利吗?”
爸爸还没说话,妈妈的声音已经在一旁响起,“可顺利了,我们刚吃完,你晚上吃了什么呀?”
安明怀已经笑起来,“我在朋友家吃了面条,你们呢?”
“妈妈晚上只吃了一点点意面……”
妈妈话还没说完,爸爸忽然沉下脸,“和你说了多少次,进琴房的时候不要带手机,光顾着玩了,哪里还有心思练琴!”
安明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我练琴的时候不会分心看手机的,而且今天是为了……”接你和妈妈的电话。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妈妈在那头训话,“老安你怎么回事,小怀琴练得很好,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不了解吗,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我进琴房也带手机,你要不连我一起训一训,好好摆摆你大钢琴家的谱。”
说完,妈妈拿走手机,出现在手机屏幕中,“小怀,你中午录过来的曲子爸爸和妈妈都听了,技巧方面没什么问题,主要是感情,妈妈前两天推荐给你的电影有没有看呀?”
安明怀闷闷不乐地点头,“看了。”
妈妈笑得和煦又温柔,“你还小呢,感情方面有欠缺很正常的,多看电影,多和朋友出去玩,如果悲伤的感情把握不准,那就好好弹快乐的曲子。”
安明怀低垂着眼睛,“谢谢妈妈。”
爸爸终于从屏幕里挤进来,“对不起小怀,爸爸不是故意说你的,既然你能控制住,那就按你喜欢的来吧,爸爸等会发零花钱给你。”
安明怀又小声说:“谢谢爸爸。”
爸爸道了歉,气氛总算缓和不少,几人又聊了会,妈妈才带着愧疚对安明怀说:“抱歉小怀,我们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去,临时在几所音乐学院加了讲座。”
“好的,你们先忙。”安明怀勉强笑了笑,在爸妈不好意思的表情的挂了电话。
今天练琴任务已经超额完成,这会看见钢琴手都不想抬。
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安明怀连给墙上敲钉子的热情都没了,干脆回卧室蒙头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