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买东西回老家看奶奶,徐进还是先回了趟家,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又饿又没胃口,回去买两个包子喝碗豆浆再说。
但是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包子豆浆早没了,卖早点的老板回消息:“包子豆浆通通没有,肉夹馍你吃不吃?”
徐进平时对肉夹馍还算喜爱,这会听到只觉得又油又腻倒胃口,“不吃。”
他回家干脆热了个饼子,就着冰箱里奶奶腌的小咸菜吃起来。
吃完饭往沙发上一躺,他才发现一个有点严峻的问题——安明怀这小子的外套还在他身上。
“啧……”徐进烦躁地挠了下下巴。
这衣服怎么还啊,叫安明怀来取?算了,他开了这口,前两天的疏远不就白干了。
他送货上门?还得提前问问安明怀在不在家,这一来二去的不就又聊上了?纯属白费,还不如叫安明怀来取,省得他费劲跑一趟。
正躺着,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大狗听到动静,已经“汪”一声冲去了院子里。
有人来撬门?
老街区没有监控,有的屋子没住人,偶尔就会有人闯空门想来小捞一笔,徐进家里有狗,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摸上门。
徐进轻手轻脚走进厨房,摸出菜刀反手握住,压低呼吸慢慢走出去。
大门外动静还在响,这贼是个新手,这么久了都没撬开锁。
徐进准备拉开门打小偷一个措手不及,手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忽然发现大狗默不作声嘴筒子贴在门缝上,正撅着屁股摇尾巴。
门外这个是大狗的熟人!
徐进低骂一声,拉开门,安明怀猝不及防一头栽进来,看到黑着脸的徐进,尴尬地笑了两声,“嘿,嘿嘿进哥你还没走啊。”
安明怀下意识挠了下头发,手里露出一黑色玻璃瓶。
徐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果然,安明怀举起手中的瓶子晃了下:“来给你送这个。”程凌说的建议一点用没有,他快把自己憋出内伤,忍着不联系进哥,一点用没有,反倒憋得他现在看到进哥就想抱一下,所以他就主动跑来了。
估计他以为自己没在家,刚才在门外捣鼓半天,就是想把这个东西塞进来。
不等徐进拒绝,大狗已经热情地将自己的好哥哥迎进屋里,安明怀当然不会客气,顺水推舟就进去坐在沙发上。
徐进头疼地捏捏鼻梁,跟着进去,将脱下的外套装进袋子里递给安明怀,“你的外套等会儿记得拿走。”
“哦。”安明怀乖乖点头应了一声,又起身过来坐在徐进身边,打开瓶塞,倒了点出来在掌心揉开,又摊开手掌握住徐进的手指。
“今天看你吃饭的时候手不太舒服,上次拿给你的药太少了,你应该已经用完了吧,这次我拿了一个大瓶的,可以多用一段时间,下次有机会我再拿一瓶来。”
熟悉的草药味瞬间蔓延开来,顺着鼻腔钻进徐进心底,他心口被触动,忽然酸了一下,没能躲开安明怀的动作。
安明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头顶乖巧的发旋,与忽闪忽闪微微颤动的眼睫。
他掌心的温度格外灼热,握住徐进的手不轻不重的揉着,没几下,徐进就感觉僵疼几天的手指舒服不少。
安明怀看他手指时不时抽动,强忍住轻吻指尖的冲动,劝徐进:“进哥,身体要紧,钱是挣不完的。”
徐进下意识接话:“你懂不懂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要是人还活着钱没了,那比死了还难受。让我少挣钱你不如干脆给我一刀。”
安明怀抬眼直勾勾看向他的眼睛,“你上次出差不是才挣了好多钱吗,就买了一辆摩托车,剩下的钱呢?”
“存起来了。”
“存着干嘛?”安明怀问他。
徐进垂下眼眸,避开和安明怀的对视,“不干嘛,就存着。”
安明怀没注意手上用了点劲,“可是钱存着不用就等于没有钱啊,不花的话挣钱的意义在哪?”
“等你着急用钱掏不出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意义在哪了。”徐进“嘶”一声倒吸一口气,“别使这么大劲,你干脆把我手指头撅折拿手里得了。”
这话吓得安明怀立即松手,还撅着嘴吹了几下,“很疼吗进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吹出来的风轻柔地拂过徐进刚被揉红的手指,存在感格外强烈,一股痒意忽然山呼海啸般扑来,从指尖一路痒进心里。
徐进差点被他神来一笔的吹吹安抚得跳起来,一把捂住安明怀嘴唇,“干嘛呢!干嘛呢!”
安明怀在他掌心被捂得“唔唔”叫,清澈的眼神看着他,眨眼时浓黑的睫毛甚至能扫到他的手指。
“不许乱来!”徐进自以为很凶得瞪了安明怀一眼。
安明怀乖乖点头,那乖巧可人的劲和沙发下摇着尾巴的大狗如出一辙。
安明怀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给徐进把两只手都捏舒服,徐进立马翻脸不认人,“行了,你回去吧,我也得回老家了。”
安明怀努力睁大自己无辜的眼睛,睫毛眨啊眨,轻轻拉住徐进的衣服下摆,一脸清纯可怜:“进哥,我也想去。”
徐进喉结上下滚动,愣在原地,半天才找回声音,“不行,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这么长一个国庆假正是你弯道超车的好机会,你好好回去学习。”
说完,徐进就拿上车钥匙,叫上大狗,喊安明怀:“赶紧动起来,我送你回去。”
安明怀垂着头嘟了下脸,不情不愿地上了车坐在副驾上扣好安全带,进哥带大狗都不带他,他哪里不如大狗了!
徐进看到座椅间挤出来的狗嘴,忍不住勾了下嘴角,“你不坐后面去陪你兄弟?”
安明怀侧脸看向他:“我不,我要坐在前面陪你。”
这话脱口而出没有经过大脑,话音刚落,他就愣住了,徐进扣安全带的动作停滞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拧着钥匙打着火,开车出门。
车内一片死寂,安明怀恨不得给自己两拳,一直到熟悉的别墅区印入视野时,安明怀才小声问徐进:“进哥,我还可以给你发消息吗?”
半晌,徐进才嗯了声,“可以。”安明怀想发就发吧,他不回就行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安明怀满脸的惴惴不安总算平息,牵出一个笑容,向他摆手:“那进哥再见,那个药每天都可以涂,你要记得用。”
他的笑容灿烂得刺眼,徐进不敢多看,胡乱点下头收回视线,“嗯。”
车子缓缓启动,将安明怀抛在身后,大狗还不舍地“呜呜”几声,被徐进瞪了一眼。
奶奶知道徐进今天肯定回来,早早收拾好了鸡肉,他一进门,奶奶就给灶里添柴开始炖。
往年这会儿正是掰玉米的时间,今年徐进给大爷家叫了收割机,租奶奶地的那户人家也用了收割机,收来的玉米已经按照约定背来放在奶奶的仓库里。
今天奶奶起个大早,赶集时把新收的玉米磨成了黄面,这会儿已经用开水烫好面,等鸡肉炖的差不多了,在锅边贴黄面饼子。
大狗对着会喂它大骨头的奶奶更是热情的厉害,绕着奶奶跳来跳去,果然奶奶扔了一块儿纯鸡肉给它吃。
看着奶奶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徐进却生出点胆怯。他不打算找对象,原因太多,也没打算让奶奶知道,没想到却被曾兰猝不及防捅出来。
他外出干活的这些天,奶奶将这件事嚼碎,和着眼泪一起咽了,也不知道她想了多少,经过了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才能说出那句“只要你带回来,奶奶都喜欢。”
奶奶一转身,看到他红着眼眶,笑了一下,“都多大人了,还和大狗抢食吃,这还生着呢,等炖熟了给你舀一大碗。”
徐进抽了下鼻子,等奶奶洗净手躺沙发上时,拉了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奶奶。”
奶奶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咋了?谁欺负你了,奶奶给你撑腰。”
她的手掌满是硬茧,皮肤松弛,还有老年斑,却格外温暖,带着来自土地的力气,徐进鼻头一酸,“奶奶,我还没有喜欢的人。”
奶奶愣了下,手掌挪到他后脖颈轻轻捏了下,“没有就找一个。”
徐进摇头,没有开口。
奶奶又说:“现在有洗衣机也能下馆子,不讲究洗衣做饭的,我就想你在外头忙了一天回去,能有个说话的人。”
徐进依然沉默着,像一尊石塑的雕像。
奶奶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不想找就算了。”
“等我找到了,就领回来给你看。”徐进揉了把脸,就算他没有这个心思,好歹给奶奶留个念想,别让她总操心。
听了这话奶奶果然高兴起来,“好,好。当年我那镯子还留着呢,等你有对象了,就传下去。”
徐进勾着嘴角笑了一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都想到这儿了。”
奶奶抬起胳膊作势要打他:“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吊儿郎当不上心。”
徐进连忙搬着板凳跑了,奶奶坐在沙发上喊他:“出去看看你的狗,别让它追鸡!鸡一吓就不下蛋了!”
徐进畅快地笑了下,提起把圆锨去地里挖葱,炖鸡肉多放葱花最香了。
等他赶着在地里乱跑的大狗进来,奶奶又钻在厨房里忙活,明天就是中秋,她自己拌了点馅,打算烙月饼。
面已经揉好了,奶奶先烙了几个,上面还拿筷子点了红颜料,看着挺喜庆,刚出锅她就掰开一个递给徐进,“出去吃去,别来我厨房里捣乱。”
徐进不服,“我就切点葱花,这总打搅不到你吧。”
奶奶掰下一块月饼皮丢给大狗,闻言回身说:“那你就老实切葱,不许碰我的面。”
大狗吃得可欢,尾巴在门框上拍得邦邦响。
等他切完葱,奶奶就说:“鸡肉还得炖一会儿,你先去亲戚家走一圈,明天就是正节了,正好把我烙的月饼也一家拿一点去。”
徐进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知道了奶奶!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