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溪也不是很会包饺子。
她只会用现成的饺子皮,用现成调好的馅料,放上馅料后,把饺子皮往中间一挤。
一个不是太好看的饺子就包好了。
室友嘉嘉是北方人,她以前在群里分享过她们家里人包饺子的视频,都是边擀皮边包,动作花样也比这个好看得多。
沈应淮在旁边陪着她。
他也动手包了几个,他学着檀溪的样子,蘸点水,往中间挤。
沈应淮这样的人显然从来没有进厨房碰过这些。
他只是在檀溪叮叮当当捣鼓起来的时候,也忍不住想试试。
来参与她。
檀溪坐在桌边,她想起小时候过年前。
他们家没有包饺子的习惯,过年前的必备活动是大扫除和贴对联,爸爸会熬粘稠的浆糊,用平短的刷子均匀的刷在大门上,他踩凳子去贴,她和妈妈在后面帮他盯着贴得正不正。
这画面在她脑海中转瞬即逝。
人总是在某些感觉相似的时候想起那些曾经相近的画面。
“先包这些,应该够了。”檀溪数了大概五十个。
他们吃一部分,剩下的等龙叔来也可以让他带一点去尝尝。
“好。”沈应淮停下,起身去洗手。
煮饺子的时候,檀溪站在一扇落地窗前,抬眼看去,对面房子的大门上,已经贴了窗花。
她开始真的感受到过年的氛围。
饺子在滚烫的热水中翻滚,圆鼓鼓的肚子破开了一两个,檀溪看着饺子都浮起来,她又加了一遍冷水。
水再次烧开,她关火,用网勺把饺子捞出来。
她把煮好的饺子分了两盘。
刚出锅的饺子冒着腾腾的热气,檀溪找了一瓶醋,她问沈应淮,要不要蘸醋吃。
沈应淮礼貌的表示他可以试一试。
南方人都少吃饺子,也没有那么会包饺子,更别说大多数时间待在国外的沈应淮。
他上一次吃饺子,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饺子馅料就是很普通的白菜猪肉馅,檀溪先咬了一口。
她愣住,然后诚实的对沈应淮说:“希望您能原谅一下,我忘记放盐了。”
饺子馅没什么味道,要不是蘸了醋,就完全清汤寡水,檀溪也是第一次自己包,确实做的没那么好。
沈应淮也夹了一个。
他蘸了醋之后,送进嘴里,很自然的咀嚼然后咽下,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异样,吃完后他说:“这能成为我以后对饺子的记忆。”
他是说,这能成为许多食物中有代表性的一样,以后一提起饺子,想起来的是檀溪今天做的饺子的味道。
他这话没有多解释,但檀溪听懂了。
她很喜欢听沈应淮说话,简单的语言也能让人心里很舒服。
她低头笑,又夹了一个饺子。
两盘饺子就在这样的氛围里被吃完了。
下午檀溪出门了一趟,她说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就在附近,她自己能去。
沈应淮刚好有事,他接了个电话,示意檀溪注意安全。
檀溪回来的时候他还站在阳台边打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通电话。
和他之前工作时打电话不一样,他现在显然很放松,连眉眼都是轻扫下来,少了那一份高位者的距离感。
“我早就已经回国了,您怎么总不记得。”
“是啊,去年跟您说回来,今年也跟您说回来。”
电话那边像是说的絮絮叨叨,沈应淮就听着,偶尔笑一声,说他在听。
他这时候很有亲切感,或许是家人带来的。
“年后一定过去,到时候带个人给您看。”
这通电话挂断。
沈应淮抬眼朝檀溪看了过来。
她手上提了袋子,是超市的购物袋,沈应淮问了句她外面冷不冷。
檀溪说还好。
这两天在化雪,地上湿哒哒的,化雪的时候总要更冷一点,那是雪融化时在汲取人身上的温度。
晚上沈应淮再进到书房,看到他的椅子上多了个腰枕。
黑色丝绒质地的小枕头,不大,平整的摆在椅背上,在枕头一角绣了个一朵小花——
这花看起来技艺粗糙。
正好檀溪过来。
他看向那个枕头,再看向檀溪。
檀溪很诚实的承认:“是我买的。”
她刚刚说出去一趟,就是去买它了。
檀溪:“今天是您的生日……是吧?”
上次他说过他的生日和她相差一周,正好是除夕前一天,檀溪其实记得,但她看沈应淮一直不提,她心里摸不准。
直到下午他接了几个电话,应该都是祝贺他生日的。
檀溪从他的语气里猜测。
他在书房待的时间很久,总在处理工作,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垫个腰枕会舒服很多。
沈应淮拿起这个小枕头。
他目光停在那朵花上。
“哪里买的?”他问。
“就附近商店。”檀溪知道这比起他给的手镯,实在算不上名贵的礼物,但也是她目前唯一能给的了。
虽然沈应淮有给她转钱,可拿他的钱买他的生日礼物,那都算什么事。
“花是我绣的。”檀溪反应过来他这么问的意思,于是解释了一句。
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裁缝摊,檀溪跟摊主借了针和线,用简单的方式绣了一个简单的小花。
不能再绣多几针,过犹不及,反而会不好看。
她只是想让一个普通的礼物变得稍微特别一点。
“我知道,这和您几万块的手镯肯定不能比。”
沈应淮手上的腕表闪着漂亮的银光,他脸上再次出现宽容温和的笑,大概觉得檀溪说这话很有意思,他在思考后,还是告诉她:“檀溪,我送你的手镯,它至少价值七位数。”
他不是在向她强调手镯的价值问题,只是告诉她这一个事实,如果像这个镯子拿出来卖,七位数都是说少了。
空气都停顿了一秒。
讶异粒子在翻滚。
檀溪眼里的惊讶慢慢浮现。
她不是没猜过,只是不敢想那么大的数字。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檀溪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起那个镯子被她直接放在房间的抽屉里,因为没找到合适装它的盒子,她觉得暂时放一放没关系,如果不是她没有戴手镯的习惯,她也会选择把它戴在手上。
檀溪一本正经的对沈应淮说:“沈先生,我如果戴它,七位数会把我的手腕压断的。”
“很高兴你考虑的是会不会把你手腕压断的问题。”沈应淮在某些时候,喜欢看到檀溪对于一些事情的反应,这会让他觉得……
很有趣。
沈应淮把话题转回来,礼貌道:“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特别是那朵漂亮的花儿。
晚上檀溪洗完澡,她在箱子里找了一遍,把自己之前装项链的一个小盒子腾出来,放手镯进去。
睡觉前,檀溪又忍不住拿镯子出来看。
如实所说,她没有见识,更加没有见过这么价值不菲的东西,她把它放在手心,感受到原本普通的重量变得沉甸甸,真的快要压断她的手腕。
檀溪觉得这个宝贝在发光,发着金灿灿的金钱的光芒。
她看着这个镯子,再看自己事实上贫瘠的钱包。
真是残忍又现实的对比。
檀溪摸了摸镯子表面,冰凉的触感。
不过现在檀溪还是很高兴,因为今天是小年,明天除夕,她竟然没有像预想中一样,是自己一个人窝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度过。
除夕夜当晚,檀溪还能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春晚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兴趣看了,总看网上吐槽,说春晚办得一年不比一年,但其实看春晚这项活动,更接近于是当代人的一种情怀。
不好看也得看,不好看也不能没得看。
一家人在一起看春晚才有那种氛围。
沈应淮这是第一次正式看春晚。
他不笑的时候,脸上总是平淡的,那种疏离和冷漠感还是会令檀溪畏惧,更多时候会在提醒她,他们除了口头上的男女朋友关系,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们之间连了解这件小事都隔着巨大的鸿沟。
更像是短暂凑在一起的陌生人。
但檀溪从来不会去想这么多。
就像现在,她享受这短暂的,来之不易的安稳,让她动荡不安的内心可以暂时安落下来。
演小品时,沈应淮笑了声,他靠在沙发上,有些无奈。
檀溪和他说以前她看过更有趣的小品节目。
她试图和沈应淮描述出来。
“我知道这种喜剧形式。”沈应淮说:“很不错的表演。”
檀溪停了下,突然也笑出了声。
可能是刚刚小品台词戳中了她的笑点。
她差一点会想要捧腹大笑。
不过这样形象糟糕,她忍住了。
守岁起码到零点,檀溪盯着屏幕,已经开始小小的打哈欠。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春晚还在放,音量调小了很多。
沈应淮依旧坐在旁边。
他气息柔和了许多。
檀溪把腿往回收,才发现大腿右侧已经麻木,长时间才受力是会这样,她皱着眉,按住大腿,麻的整条腿都暗暗在抖。
这时候沈应淮伸出一只手来扶她。
檀溪明明很小心,还是被他注意到,他手掌落在她后背,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按在她脊背,檀溪愣了下,抬眼去看他,沈应淮半垂着眼,懒懒道:“睡醒了?”
檀溪不好意思把整个重量压在他手上,于是她使劲直起腰,忍着这股酸麻劲过去。
沈应淮拿过他手边的毛毯,提着一角,给檀溪盖过去,他身上带着一点沉香的味道,是温暖的香味,手指用力时指骨凸起明显,檀溪看到他的睫毛,在她的视野里根根清晰。
他的身体温暖宽厚,檀溪忍不住靠近,她承认她很吃这类长相,并且他身上的那份压迫反而给她包裹似的安全感,让她知道,在他身边,可以获得保护。
而这样的人现在是她的男朋友。
是男朋友。
檀溪在脑海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
说出来这句话前,檀溪都觉得她大概是疯了。
“先生。”檀溪抓住他的衣袖,她沉进他漂亮的眼睛里,她小声问:“我能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