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说这事儿?
随遇有些不明就里地点点头,“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渝辞安一只手稍微抬过头顶搭在门框上,“不是心情不好吗?”
随遇摆摆手,笑得有些虚弱,“不用,我刚才乱说的。”
她赶紧解释,没想过自己随口说的话渝辞安居然往心里去了,此刻心底不由得有些懊恼。
“明天白天我可以陪你,”渝辞安轻扬下颌,眼底如往常慵懒,“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淡,同往常没有区别。
可一句句关心的话语犹如千斤巨石压在她心头,像是在面临从未遇到过的课题,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别人的关心。
手足无措的神情顷刻间溢出眼底,明天还未到来,却已开始思索该怎么偿还渝辞安对她的同情。
她并不排斥别人同情自己,相反,她渴望得到别人的怜悯,似乎这样能够表明自己心底的难过没有被人忽略。
也能够证明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存在的,
可与之矛盾的是,她同时又希望不要有人看见自己,希望某个角落里只有自己。
像深海里的鱼,只需要氧气,又本能地拒绝光明。
似乎是出于第一反应,刹那间,她脑海里唯一有的念头是拒绝。
可她忽然想尝试一下:
试图不去害怕热闹。
不要害怕别人靠近。
“想好了吗?”渝辞安又问了一句。
随遇垂眸沉默片刻后,抬头,“明天就待在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想了下,又轻声补充了句,“我发现你总是喜欢待在家里。”
“我不爱社交,”她扫了眼渝辞安,眼底漫上疲惫的笑,耸了下肩,“可我发现你总是喜欢待在外面,而且我好像很多习惯都跟你是相反的状态。”
渝辞安认同地点了点头。
蓦然间。
随遇想到他最开始提的那个问题,迟缓地回答道:“你今晚有空吗?”
“怎么了?”
“看《怦然心动》怎么样,我心情不好就看这个。”
渝辞安仔细观察着她,“肚子和胃不疼了?”
“不疼了吧,”随遇又细细感受了下,看着他重新回答道,“嗯……还有一点吧,但还好。”
“可以,”他放心地收回视线,“下楼?”
“我不想下去了,”随遇商量道,“在我房间直接用平板放行吗?”
闻言,渝辞安侧过身往隔壁走,用眼神示意她跟上来,“过来。”
随遇好奇中带着疑惑,她探出头晃了一眼,又出门跟上他,“什么啊?”
“你既然不想下楼,就来我房间将就一下。”
声音渐远,又跟随他转进了卧室。
跟着他进了隔壁以后,看到渝辞安按下开关旁边的按钮,下放投影仪,画面投射到床正对着的那面宽大的白墙上,随遇随着那束光看过去,画面呈现出裸眼3D的效果。
她愣神地眨了眨眼,这画质也叫将就啊。
随遇晃了眼房间,坐地上仰着头太累,那只有坐到床边上,她皱着眉想了想,他好像有洁癖,随遇抬眸看他,“渝辞安,我能把脚放你床上吗?”
他打量地看向她,想到随遇刚刚光脚踩地,思索着,最后点了点头,“去洗干净了就可以。”
“好。”
进他房间的浴室以后,随遇路过镜子时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只此一眼,她表情立马凝固,站定脚步,退了半步又转身朝镜子走去。
她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痘痘。
这些天加班太累,再加上来例假,作息又极度不规律,太阳穴、额头以及侧脸,分布着数量大小不一的红色。
我!靠!
她暗骂了声。
今晚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和渝辞安说话的吗,她想起之前嘲笑他有偶像包袱,随遇一时无语,好像自己的偶像包袱也小不到哪儿去。
她没办法在同性异性,特别是好看的同性异性面前坦然露出自己这样的一面,总觉得丢人和没面子。
像是一种奇怪的自尊心作祟加容貌对比焦虑,随遇总感觉这样有损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外貌形象。
他今晚肯定都看到了吧……
完了。
黑历史居然被渝辞安看到了,好几年不长一回,竟然被他给看到了这么狼狈的一次。
随遇难堪地皱起一张脸。
出浴室的第一件事,随遇淡定地走过去先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渝辞安靠在床背上,不解的视线跟随着她到床的另一边缘,“怎么了?”
黑暗中,感受到他打量的视线,随遇窘迫地偏过头不让他看,“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他不相信地反问到。
随遇犹豫了下,侧过头,用余光迅速瞄了他一眼,有些为难地开口试探道:“你今晚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啊?”
“嗯?”渝辞安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看着她的侧影,沉眸思索着,注意到她躲避的动作,猜测道,“注意你?”
“……嗯。”随遇小声承认,仿佛这是一件很拿不上台面的事。
似乎又看到了她和平时不一样的一面,渝辞安双臂环抱,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眼底染上一层不怀好意,悠哉地啊一声,“你觉得我应该注意你哪些方面?”
“你、你就说你觉得我有没有哪些变化就行了,没有就说没有。”
“有。”想也没想,他立马肯定到。
随遇哑言片刻,试探性地轻声问道:“什么啊?”
“不打算告诉你。”
他嘴角带了玩味的弧度,边回答她边调开那部电影。
“你!”随遇回过头,泄气地梳了下头发,用长发挡住自己,赌气似的皱眉嘟囔道,“不说就不说。”
他愉悦地低笑了声,“行了,别纠结了,看电影。”
随遇也不再追问什么,听到电影开场音后抬头看过去。
电影缓缓开场。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难堪渐渐退散,又似乎逐渐涣散开了视线。
一刻钟后,听到轻快的配乐声她才回过神来,故事已经进行了好一会,随遇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字幕。
——我真希望朱莉.贝克别缠着我。
幽暗处,渝辞安凝神。
而随遇津津有味地看着那已经能反复背诵的故事情节,影片落在她双眸,像落满了灰尘。
“为什么喜欢这部电影?”他不移视线地侧头问到。
默了片刻,随遇才缓缓答道:“以前几个朋友带我看的。”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句:“我觉得双视角切换还挺有意思。”
“小说里他们好像没有在一起。”他漫不经心地开口。
随遇笑道:“小说我记得是开放式结局吧,万一女主思考过后,觉得男主已经放下对她的偏见,正在为她改变自己,或许朱莉会尝试和他在一起。”
想了想,随遇问道:“你印象最深的台词是哪句?”
渝辞安微眯着眼睛回忆了下剧情,“整体大于部分之和。”
“我还以为你会说那句最经典的台词呢。”随遇揶揄到。
“你呢?”
“我最喜欢的一段是,外公告诉布莱斯,‘你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去责怪你的父亲,那样对他不公平’。”
渝辞安偏头看她,“为什么是这一段。”
随遇像是在整合语句那样长长地啊了一声,忽然觉得或许说出来,渝辞安就能够理解先前她在客厅说的那番话,也或许是为了从侧面向他解释
“我爸是个警察,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和我妈离了婚,我被判给了我爸,可他有天突然消失了,然后我到了我爷爷家。”
她顿了一下,像在回忆。
“可我堂哥不喜欢我,我爷爷看他脸色,我每天也是各种看他们脸色,小学的时候有次我哥整我,害我在树林里迷路了,那里面全是坟,晚上又冷,我当时害怕得要死,哭都不敢哭。”
忽然间,她嗤笑一声。
“我其实不怕你笑话,这么多年,我觉得我还在那片树林里走不出来呢。”
惆怅叹息着,她仿佛是在压制情绪。
“后来发现他们压根就没来找过我,”随遇自嘲地笑了笑,“高考后我就彻底和他们断了关系,我当时把我后来一切的不幸都归结到我爸头上,直到有一次。”
她想了一下,“我记得是赛马那天,也就是见到你那天晚上,我爸以前局里的局长见到我后什么也没告诉我,但我也猜到了个大概吧。”
缓了缓,认真在脑海里思索一番,“可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牺牲了,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冷漠,但是我真的觉得现在说起这些——”
突然顿促了一下,随遇若有所思地接着说,“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话至此处。
随遇忽然犹豫了起来,她心里一直有话呼之欲出,垂下的眼眸带了厚厚的纠结和难堪。
“渝辞安,”她轻声道,“我其实有话跟你说。”
“嗯,你说。”他漫不经心到。
“其实……”
她停了下来。
那是一段已经蒙了尘的旧事。
是应该给渝辞安道歉的,这是早就应该做的事。
是自己一直胆子太小,才将那三个字藏在心里藏了好多年。
两个月前,再见他那天又自卑作祟,企图靠故意贬低自己来让他的怀疑显得不值一提。
此刻。
一切都是恰好。
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随遇有些自私地想,也许他知道过去的她,现在就能够理解当时的她。
要是渝辞安不原谅,那她再想别的道歉方法。
“其实……”随遇耳根红了几分,言语之间比刚才多了厚重的愧疚,“其实我早就该跟你说句对不起的。”
渝辞安没打断她。
“那件事好……好像都快十年了。”她哑言了一下。
十年前,她十四岁,他十九岁,渝辞安大一的暑假和朋友去新疆旅游,在街上,恰好撞见了失魂落魄的她。
随遇当时抬头看他,只一眼就迅速低下了头。
他的气质太过出众,矜贵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双好看的眼睛又太过清冷。
当时她还没懂,那其实叫做自卑。
很早很早以前,那颗种子就开始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用十几二十年的时间直至参天,又枯萎,成了无底深渊吞噬她面对一切的勇气。
包括面对死亡的勇气。
“我、我当时不是故意骗你手表去卖的,我当时只感觉你身上的东西值钱,可实在不知道那块手表那么贵……”
后来她才知道,那块手表好几百万,足够把她送进牢里。
“我那天被我哥他们关家里饿了好久了已经,我没钱买吃的,实在没力气去打零工了……”
渝辞安眼眸忽沉,此刻不敢细想,以她这样的性格,当时得饿到什么程度才有胆子去行骗。
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眼前的影片画面上。
指尖微动几分,张开手后,顿了一下又紧握成拳,他咬了咬牙,极力克制着心底蔓延出的那抹异样的心疼情绪。
再见那天,他竟然还用过这件事去怀疑她,想到此处,渝辞安呼吸越发沉重。
他尽量语气轻松,不想让她难堪,言语之间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不自觉地,竟带了哄的意味。
“是吗,那卖了多少呢?”
随遇嗯了半天,脸红了个彻底,越想她的头就越低,一会后才有些扭捏地开口,“……就卖了二十块,吃了两碗面,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块表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随遇,”渝辞安扭头笑了声,玩笑道,“只卖了这么点钱不是你的错,是买家太狡猾了。”
他凝眸转回头,难怪当初在协议上死活都要加一句不能和他再有金钱上的来往。
最终,一次深呼吸将这些感觉全都归为平淡。
“没关系,以后会好的。”他轻声开口。
“谢谢你渝辞安。”随遇真心实意地道谢。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太多,谢谢你不计前嫌,谢谢你愿意陪我,愿意听我说那些掺满杂质的过去。
你说我以后会好的,这是我最感谢的。
她在心里补充了好多好多,有好多感谢想告诉他。
却不敢开口,怕显得矫情。
而画面的颜色映照在房间内,不停变换。
此刻,窗外雪还在下,悄无声息,整座城市无可奈何地被无声浸润。
雪花落地,像是毫无重量,毫无声响的叹息,又一寸一寸地融化,在不知不觉间早已让世界天翻地覆,变换一副模样。
可沉睡中的人还未清醒,被冬雪围绕彻底,却自认明日天色如常……
“你刚才说你爸爸的事,然后呢?”他转了话题。
随遇窘迫着脸抬头。
沉吟片刻,才有些不理解自己地问他,“你说,现在想到自己家人或许已经死了,但是我没有一点难过的情绪,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渝辞安没有直接安慰,想了想,缓缓开口道:“苏轼给自己妻子的祭文他也没有记录别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她可以提前去地下孝顺母亲,而自己不可以,可这并不影响他最后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
随遇摇头,“不理解。”
“是因为,”渝辞安顿了一下,转过头去,“有的人离开,或许大哭一场一切都可以过去,但有的人离开,留给你内心的是无尽的潮湿,你不会即刻难过,那需要等积蓄一定的岁月,心才会开始想念。你觉得呢?”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和以往都不一样,随遇忽然想起回这边第一次见他时,渝辞安冷着一张脸,带着怀疑的眼神打量自己。
时间忽然成了软化剂,将自己和他中间那道无形屏障的硬度缓解,若换做是两个月前,她一定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可以跟他平心静气地讨论这些。
那若是再过两个月,是不是可以成为朋友?
想到此处,随遇无奈地勾了下嘴角,不知是在回答哪个问题:“也许吧。”
打量了他一下,渝辞安没有生气。
随遇这才放松了下来去接过他的话。
“可我觉得苏轼对王弗用情最深的不是《江城子》,是《翻香令》。”
“为什么?”
“那首词里,他说,自己背着别人,偷偷地把沉香木加进香炉中,加了沉香木以后香料就可以燃烧得更彻底,因为民间传说里,香没烧完,就表明两个人不会有下一世。”
渝辞安想了想,好像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所以你是觉得那首词的感情表达更纯粹?”
“是啊,”随遇点头,娓娓道来,“《江城子》与其说是他在怀念亡妻,不如说更是在怀念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怀念王弗对他的时刻警醒随时提点,而她也只是恰好陪他经历了人生最得意的一段时光,所以苏东坡会觉得难忘。
可《翻香令》不一样,那只是因为纯粹很想她,舍不得她离开,所以哪怕自己觉得那个传说很俗,他也会去尝试。
我当初看到这首词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打动了,可是后来了解更多以后发现,好像所谓纯粹的爱情不过是片刻的刻骨铭心。”
“你觉得这样的爱情不存在?”
“我当然觉得存在,可太少,我也从没期待过,”随遇思索道,“那些纠缠不休的人,他们到底是理智权衡弊端后又舍不下利,还是爱得不够却愿赌不服输,明明是在纠结着沉没成本却自以为深情?
他们总是爱用礼物的商业价格去衡量自己在对方心里有多重要。
那到底是出于没有安全感,还是说在乎的从来不是爱人本身?
只是当作一场价值交换,如果索取不到自己想要的价值那么就结束这场利益游戏,换下一个。
又或许纯粹的爱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需要用利益去证明它还存在的时候,就已经不纯粹了,可如果光靠感知,那谁又真的在乎谁。”
“所以你是赞同‘我们将爱从具体对象剥离,爱本身就够了’的观点?”
“是。”她肯定到。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刚才说的两种情况,只是喜欢,而不是爱。”
“那你觉得爱是什么?”
渝辞安没有一点犹豫,似乎是思考了很久的问题,他轻声道:
“爱是看见,然后不计成本地在乎。”
随遇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她不明白他口中的“看见”是什么意思,像个懵懂孩童一般,她不曾细想过“爱”这个概念,看见什么?又去在乎什么,似乎这两个概念是虚无的,总得依附于什么。
“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随遇故意反驳他。
渝辞安笑到,没有明说:“你这句话我记得还有后半段啊。”
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得用心去感受。
她看着电影,已经不关心这个话题了,语气轻松地打趣道:“那你爱一个人的具体表现会是什么呢?”
渝辞安思量片刻,试图想象自己爱一个人的样子,可最后只有一个模糊的大概。
“如果我会爱上一个人,她愿意接受的话,我想给她谋划一个将来。”
顿了下,想到什么,他补充道:“一个就算没有我,她也可以怀揣希望继续下去的将来。”
随遇笑道:“看来你很有感情经验啊,但公司里的人都说你是单身主义哦。”
“非要说经验的话,”他看向随遇,难得的不着调道,“你算吗?”
“当然不算,”她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头了,盯着故事字幕不以为然道:“算合作伙伴吧,况且再过两个月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时间分秒流逝,台词与独白交替更换,将故事推到终点。
——当她走出那扇门,我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怎么会有人想要躲着朱莉.贝克呢?我们站在那里,我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我们从未真正交谈过。
渝辞安若有所思,眼底思绪被黑暗遮挡完全。
夜色愈浓,不知不觉已近凌晨三点。
电影结束出字幕时,渝辞安转头看她,随遇歪歪斜斜地靠在床头,睡得正沉,发出规律平稳的呼吸声。
她的脸偏向他这一方,碎发散落在额前,黑暗中,借着字幕的些许微光,渝辞安这才注意到她先前到底在躲什么。
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又不由得轻笑了声,伸长手臂动作轻柔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开。
长发抚过她的鼻尖,绕过侧脸,落到颈窝处。
兴许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脖颈处有一股痒意,随遇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直接躺了下来,渝辞安心头一紧,手悬停在半空,见她没有动静,两秒后才缓缓收回。
感到脖子放平以后,没有了抵触感,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微张着嘴,像在说什么。
渝辞安蹙了下眉,又要说梦话吗。
随遇念叨着什么,含糊不清,仿佛是做了个噩梦,不经意间,她猛地侧过身来,一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腰,个人距离瞬间被压缩到所剩无几。
像是感受到了温暖,随遇又往他身边挪了挪,得寸进尺地一伸腿,整个人直接缠绕在了他身上。
在室内,她只穿着一件紧身鱼尾裙,此刻的柔和的曲线将他的手紧紧压住,隔着单薄的布料,她身上的热气疯狂传递到他的手背,感受着她呼吸的起伏。
黑暗中,感知力被骤然放大,渝辞安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靠在床头,仰起头时喉结滚动了下,像在压制什么那般呼吸不由得有些沉重。
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她身上好闻的薄荷气息,他皱着眉沉下一股气息,不自觉地闷哼了声,片刻后,被压住的那只手用力将她推开。
他起身后,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忍不住抖了一下,随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投影仪的模糊光影,上眼皮不受控地落了下来,又被强行撑开。
她坐起身,感觉记忆有一截空白期,怎么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打着浓浓的哈欠环顾四周,渝辞安怎么也不见了。
“……”
想到这三个字,她这才迟钝地惊醒过来,怎么在人家房间里睡着了。
随遇大梦初醒般清醒过来,那她是睡了多久啊,想到这,困意瞬间少了大半,她没有任何犹豫地下床,动作放得很轻,悄摸声离开算了,明天他问起再解释。
快走到门口时,她听到浴室门被打开的咔哒声音。
“站住。”
冷不丁的一声。
随遇瞬间绷紧,她背影侧对着渝辞安,故作镇定道:“太晚了,我过去睡觉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声音像被突然放了气的气球,说到后面越来越急促。
“我有话问你。”
听不出是喜是怒。
她面露窘色地皱起一张脸,收回了准备开门的手,“什么啊?”
渝辞安走过去,离她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伸手把灯打开,又顺势缓缓地倚在墙边,“你知道自己睡觉很不老实吗?”
刺眼的亮光袭来,她顷刻间闭了眼,缓了好一会,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随遇睁开眼,心下一惊,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也顾不上别的,她下意识看向他的方向,有些紧张。
“我刚才做了什么吗?”
他意有所指地缓缓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句话让她提心吊胆起来。
“什么不是第一次?”随遇头脑风暴着,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抱着我,上次还牵我手不让我走,”渝辞安蹙眉打量她,“我觉得我也不是很安全。”
抱他……
抱他?!还牵手不让人家走!还有上次?!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啊!”随遇担忧地开口,“不会是奶奶来的那次吧……”
“不然呢?”他理所应当地蹙眉。
这几个信息点像两枚原子弹投了下来,随遇瞬间震惊地啊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
“你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抱你啊。”可话到末端,她越来越没底气,心虚得像背对站在悬崖边上。
渝辞安冷哼了声,“你问我?”
“我睡觉一般固定姿势后就不会动了,”随遇红着一张脸为自己胡乱辩解道,“肯定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我才会乱动……”
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眸忽闪了下,又很快恢复往常的漫不经心,随后将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随遇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赶紧撇开脸。
他侧头,呵了声,略带笑意轻声道:“躲什么,早就看到了。”
听到这话,随遇烦躁地低声啧了一声,“我去睡觉了。”
她难堪地看了他一眼,垂眸开门,离开前又补充了句,“对不起,不会有下一次了。”
我真希望朱莉.贝克别缠着我。
整体大于部分之和。
你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去责怪你的父亲,那样对他不公平。
当她走出那扇门,我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怎么会有人想要躲着朱莉.贝克呢?
我们站在那里,我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我们从未真正交谈过。
但在那一天,我们开始交谈了,而且我知道我们会谈得很久很久……
——出自电影《怦然心动》台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苏轼《江城子》
黑塞:我们将爱从具体对象剥离,爱本身就够了
《小王子》: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得用心去感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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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