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生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他打消了今晚再尝试的念头,定神看季矜栩唱歌。
又过了两首歌的时间,季矜栩蹦下台就说要回去了。
酒吧老板嘲笑道:“这才几点?季向松给你设了门禁时间?”
季矜栩:“滚滚滚。他管我做什么?”
酒吧老板想起有趣的传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说:“确实。小情人他都懒得管了。成天忙得不见踪影。”
季矜栩挥挥手,可能嫌丢人,不愿在闻青生面前多讲,拉着闻青生要一起离开。
“你回去就回去,把老公哥哥带走算怎么回事?”
季矜栩又听见男人这样喊,彻底炸毛:“一把年纪了,能不能稳重点!”
“没见你尊老。行了,快走吧。代我给稳重的季向松问声好,让他记得抽空来探望我。”
“你自己去。”季矜栩没好气道。
“他从小就不搭理我。我去找他,多没面子。”
闻青生尴尬一顿,又看了一眼男人。从面容上完全瞧不出他到底多大了,居然是和季家有关系的长辈吗?
季矜栩转身扯了扯闻青生的袖子,说:“我给你介绍新地方。”
不需要季矜栩多说,闻青生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季矜栩第二次坐闻青生的车,已经自来熟似的,钻进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
他问闻青生要不要去吃夜宵,实则是太好奇了,想单独和闻青生聊聊,为什么要找alpha。
闻青生拒绝了,径直往季矜栩的住处驶去。
问不出闻青生的理由,把把关总可以吧。不能是个alpha就行啊。
季矜栩想起今晚的画面,甚觉惊悚,赶紧摇了摇头。
“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alpha?”
闻青生淡淡地说:“信息素不排斥就可以。”
“这不够具体啊。比如……我哥和你不排斥,你会找他吗?”
要不是闻青生在开车,季矜栩都想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闻青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猝然收紧。他没来得及回答,车载铃声响了。他的手机自动链接着车内显示屏。
季矜栩看见来电联系人是谢呈明的名字,自觉地收了声,偷瞄闻青生的神情。
闻青生没有接电话的动作。
铃声响了三秒就断了。
“不接要不要紧?”
季矜栩以为是他在场,闻青生不方便接听。
“没关系,估计不是急事。”
季矜栩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吐槽道:“但这么晚还联系你,当你没夜生活的吗?”
闻青生笑了一下,说:“我是他秘书,任何时候有事找我也很正常。”
季矜栩歪头看他:“你脾气真好。”
闻青生目送季矜栩进了别墅,再拿起手机。除了一个未接电话,谢呈明没发别的消息。
闻青生想了想,回拨了过去。
嘟——嘟——
他的心脏跟着等候提示音,一顿一顿跳着。
在快要提示无人应答的时候,谢呈明接听了。
“嗯?阿生,怎么找我?”
谢呈明的声音暗哑,反应略慢,一听就是透着醉意,而非**。
今晚他不是和苏徜去吃饭了吗?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闻青生皱眉。
“我看到你给我打电话。我刚才睡着了,没接。”
闻青生抿了抿唇,对谢呈明撒了谎。
“哦。我顺手按到了,想着不打扰你休息就先算了。没什么事。你好好睡觉。”
谢呈明醉得稀里糊涂,竟然还记得闻青生白天在艺术馆脸色很差。
“季向松有没有找你麻烦,我临走时,好像看到他朝你休息室那个方向去了。”
当时看到没拦,何必现在再提。
闻青生胸口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没有。他没来。”闻青生试探着问,“你在哪儿?要不要喝醒酒汤?”
“我回主宅了。王姨给我煮了。”
“好,喝了早点睡。”闻青生莫名松了一口气。
闻青生对谢呈明哪是好脾气。
是没脾气。
季矜栩说,给哥哥风雨无阻递套。
闻青生听了,心底咯噔。
有人开玩笑,有人照镜子。
他曾经给谢呈明的床伴情人们订餐送礼物放烟花。
刚才谢呈明打来电话,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禁想到了,谢呈明和苏徜进展神速,情难自制,喊他去送套。
闻青生抬手捂住眼睛,扪心自问,如果今晚真让他去做这种荒唐事,他会不会答应。
他会。
*
事实证明,闻青生的直觉很准。
谢呈明找他,是因为和苏徜有关的事。
在公司碰面的时候,闻青生发现谢呈明的心情依然不太好。
向来注意形象的人,下巴带着青色胡茬,颓唐萎靡。
早上排满了会议,谢呈明不主动讲,闻青生也没空问。
等到午休,季矜栩来了一趟,闻青生跟着坐上了黄色跑车。谢呈明在办公室看手机发呆,没有反应。
下午,闻青生终于能单独给谢呈明汇报工作。
谢呈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闻青生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停止了无用功。对工作,闻秘书有自己恪守的原则。
谢呈明杯子里的咖啡早凉了,闻青生给他重新泡了一杯茶。
清香四溢,热气蒸腾。
谢呈明被烫了一口,回了神。
“和苏徜吵架了?”闻青生问。
谢呈明叹气:“阿生,你真了解我。”
“很好猜。”
财报正常,谢氏稳定,公司没有需要发愁的问题。最近,能让谢呈明牵肠挂肚的,只有正值新鲜劲的苏徜了。
谢呈明撑着额头,把那晚的事讲了。
原来是谢呈明和苏徜去餐厅,遇到了前床伴。
那人和谢呈明好聚好散,关系不错,就过去打了个招呼,还以为苏徜是谢呈明的新人,调笑了两句。
谢呈明夹在中间,面露难色。
苏徜是纯良,不是蠢,立即听明白了。
要说谢呈明没过几个情人,苏徜当然不信。但心里有准备是一回事,被当面戳破又是另一回事。
苏徜膈应得慌,和谢呈明冷战了。
谢呈明在欢场无往不利,这次栽了跟头。
闻青生抱着手臂,事不关己般,道:“好好哄吧。”
谢呈明:“已经哄两天了。不回我消息。”
才两天。没十天半个月,磨不下来。
闻青生想着,却提醒谢呈明:“这周五晚上要回主宅。我也被要求去。”
“哎。”谢呈明更烦了。
*
谢家家宴。
谢父问谢呈明公司的近况,偶尔也让闻青生答两句。
谢父身体不好,是病退的,但放权也爽快,乐得让儿子早日继承家业。
随意聊完工作,就该催婚了。
“青生,听说你有恋爱的情况啊?”
谢父一脸慈祥,似是诚意关切。
闻青生预料到催婚是重点,但没想先冲他来了。
他被omega追求的事,都传到了谢家。
“再看看。”闻青生说得模棱两可。
谢呈明惊讶地看他,问:“你真在谈?”
闻青生:“没……”
“青生想谈恋爱是好事啊。”谢母打断道,“呈明,你最近和苏家小儿子怎么样了?”
谢呈明嘴角一抽,糊弄道:“还行。”
“如果看上人家,就老实收收心。”
谢母很清楚谢呈明前几年的风流事。
“我早就……算了。我知道了。”
谢呈明不欲争辩,装作要盛汤。
闻青生很自然地说:“我来吧。”
谢母瞧着闻青生,说:“你俩要是都能有对象,家里可以一起办订婚,热闹。”
闻青生拿汤匙的手一顿,递给谢呈明,让他自己盛。
“谢谢伯母。”闻青生说。
闻青生知道,谢母又在提醒他。
那一年,闻青生刚分化完,谢母坐在他床边,亲手擦拭他额头的汗。
母慈子孝的画面,透着生分疏离。
“这个家,总是我来做恶人。”
“呈明是家里的独子,肯定要和门当户对的omega联姻。”
“青生,你是谢家正经认回来的孩子,永远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谢家不会亏待你。”
“你明白吗?”
挨过第一次易感期,闻青生嗓音沙哑,像悲恸大哭过,说:“我明白。谢谢伯母。”
闻青生很少开怀地笑,也从没有见过他哭。
谢母心揪了一下,但仔细观察,发现他眼睛不红,没有泪痕。
青春期的喜欢嘛,等年纪大了,看过花花世界就淡了。
她想着,舒了一口气。
*
吃完饭,闻青生要先行离开,谢呈明却拉着他去了楼上的书房。
“王姨整理出一些旧书,让我们看看要不要还留着。”
两人打开纸箱一看,哪是什么书,是初中高中的试卷练习册和记录本之类。
全是谢呈明的旧物。
闻青生高中毕业就搬离了谢宅,以前住的房间早已作为了客房。他清理掉了所有青葱岁月的留念。
他的学生时代并不怎么愉快,有谢呈明护着才好一些。
谢呈明兴趣盎然,拿了本错题集,刚打开,落出一张闻青生的高三模考成绩单。
闻青生眼皮一颤。
谢呈明疑惑地捡起来,说:“我保存这个干什么?”
“想起来了。你比季向松那年模考的总分还高了一分,刷新了学校历史第一。”谢呈明晃了晃纸,回味起了当时的暗爽,“老师特意在全班面前讲了。”
“他和我们一个高中?”
闻青生毫无印象。
“我们高一,他高三。新生入学仪式还让我们听他演讲。”
季向松现在拦截谢氏的生意,可能纯粹为了扩张商业版图,并非特意针对。
但谢呈明从高中起,单方面和季向松结下了梁子,视其为对手,暗中较劲。
老师说,谢呈明家世好成绩好,又与人好相处。
又说,高三那个季向松更厉害,以后了不得。
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突然上头笼着另一个人的阴影。谢呈明记恨得牙痒痒。
“你要拿回去保存吗?”谢呈明问。
“不需要了,留着也没用。”闻青生没有犹豫地说。
谢呈明把成绩单夹回错题本,找来王姨,说:“这些旧东西都扔了吧。”
闻青生忽得反应过来,回头看那堆废纸。
“阿生,走。我送你回去。”
谢呈明无所察觉,和闻青生勾肩搭背,好兄弟似的搂着,往屋外带去。
*
谢呈明开车,将闻青生送到公寓。
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闻青生下车时,谢呈明喊住了他。
“我要和你说个事。”
闻青生盯着谢呈明的眼睛。
谢呈明像做了重大决定,显露着坚定。
“以前的那些关系,帮我断干净吧。麻烦你了。”
会所的房间都不留了。
通知那些人,再见到谢总,别乱讲话。
浪子回头,昨夜的荒唐一笔勾销。
谢呈明要往前走了。
无关南区科技园,谢呈明对苏徜是认真的。
闻青生脑子有点麻。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又是怎么下车,走进了公寓。
闻青生茫然地踏进客厅。
那银灰色的西服三件套,从慈善艺术展后,他拿去送洗,刚取回来,还没来得及挂进衣橱。
曾经的礼物躺在沙发上,像在无声地嘲弄。
这算不算也是旧东西,该扔了。
闻青生夺门而出,来不及等电梯,从高楼飞奔而下。
哪里还有谢呈明的影子。
闻青生喘着气,胸膛起伏,喉间有股血腥味。
他哑然失笑,冷静了下来。
闻青生缓步走到小区门口,叫了一辆车,带着他驶向霓虹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