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教授一直等到下课,也没有等来那个去上厕所的学生,这是明目张胆的逃他课?
闻教授平静的关上电脑,很好,平时分扣两分。
刚下课,就接到一个电话,他拎着公文包走出教室,“许奶奶,是有什么事吗?珠宝展?”
许奶奶很着急,她只是随口和老伴说了一句,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老李就跑去找人算账了,她还要等着中午接孙子放学,只能拜托闻声帮她去看看,免得她家老李这个急性子和人起争执闹出事来。
“哎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买玉的时候被忽悠了,你李叔一听急了,又跑去找人算账,麻烦你去珠宝展上看看你李叔,免得他出什么事,那些玉不能退就不退了。”
闻声微微颔首,发动汽车,“您不用客气,也离得不远,我等会就把李叔送回去。”
*
时镜与张馨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疑惑。
为了让顾客放心,他们家所有祖母绿红蓝宝一类珍贵的宝石都带权威机构证书,只有海蓝宝芬达石这些比较便宜开证不划算的石头,才没有证书,但也都是送去检测机构检测过的,怎么也不可能和坑害消费者扯上关系吧?
时镜取出一次性水杯倒了杯水递给大爷,“叔叔您别着急,有什么事慢点说,您放心,如果我买的我家珠宝出了问题,我家是一定会提供售后的。”
珠宝展上很少出现这种热闹,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就连附近的友商,也站在展柜旁探头探脑的。
老大爷却不接,冷哼一声,“这会儿装的人模人样的,早干嘛去了,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非得骗人。”
时镜也有些生气,这大爷说了半天,也不说到底什么情况,就骂他们在骗人,感觉像是故意来捣乱的。
“大爷,您到底买的是我家什么产品?”
大爷从手里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我买的玉镯子!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就这东西你也敢说是A级货!”
说着他打开手中小盒子放在展柜上,盒子里黑色底绒上是一个绿色的翡翠镯子,说是翡翠都抬举了,石头镯子更恰当——
颜色发灰,整个镯子没有一点透亮的感觉,水头就更差了,看着非常粗糙,与下面柜子里水润的翡翠戒指形成鲜明对比。
旁边人一看,呦一声,“老板你这就不厚道了,品相这么差的粗豆种也好意思拿到珠宝展上来卖。”
“就是,大爷一辈子攒几个钱不容易,都被你们这些奸商骗走了!”
时镜都快气笑了,他家根本不卖这种成品的玉器,只会买些雕刻好的戒面、小花朵、叶子回来搭配自己设计好的首饰再销售。
“大爷,这镯子不是我家卖出去的,您记错人了!”
大爷急了,拐杖在地上敲的咣咣响,“怎么不是,1-23就是你这里!被人找上门不敢承认了是吧!”
时镜昨天没在展馆,他看了眼张馨,张馨冲他点头,表示这镯子确实不是他们的。
这下可以确定,大爷就是来捣乱的!但是这种场合和他也不可能和顾客置气,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处理不好影响的是自家声誉。
时镜只能好声好气的,“大爷,你看这里人来来往往的,磕一下碰一下也不好交代,不如咱们去展会的贵宾休息室,展会的负责人也在里面,由负责人协调处理,您看怎么样?”
大爷横眉冷对,“我看不怎么样!你就给我在这里把事情处理的明明白白的!”
吃饭的人还不回来,张馨绕出展柜疏散围观的人群,“我家是卖彩色宝石的,不卖玉镯子,欢迎大家来试戴,感兴趣的话都可以戴的,不收费……”
散开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他听到李老头那中气十足的“我不去”,连忙走过来。
时镜嫌老头子堵在这儿影响自己生意,正和赶来的展会负责人劝说他去贵宾休息室,一抬头却看见张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他的天菜闻教授嘛!真是人生处处有相逢!
他感觉还挺有缘分,正要开口,却迎上了闻声不虞的面色,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处于“逃课”状态。
果然,闻声将李老头护在身后,冰冷冷的眼神漫不经心瞥了时镜一眼,“这位同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C大学海楼一楼的卫生间,所以你这是正大光明的逃课了?”
时镜有些尴尬,正要解释,却对上闻声略带讽刺的眼神,他顿时感觉心里堵的慌,不知道该说什么,怔在原地。
李老头一听,更来劲了,“好啊,你这个娃娃真是坏到家了,一边逃课一边卖假货,简直无法无天!”
负责人看李老头这边总算来了个年轻人,连忙上前,“先生,这是您家长辈吧,咱们去休息室慢慢说,在这里堵着影响多不好。”
闻声双手环抱在胸前,或许在学术上的权威让他形成了说一不二的气度,他几乎居高临下看着时镜,“我并不觉得消费者主张自己的权益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时镜暗暗磨牙,这么帅的一个人,可惜是个眼盲心瞎的,白废一副好皮囊!他心里不高兴,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客气,“闻教授,既然你是个文化人,那应该是能沟通的,我再说一遍,我家不卖玉镯子,也不卖玉佛观音,只有玉石镶嵌的戒指和手链耳钉,他的东西不是在我家买的。”
闻声设想了许多商家的托词,没有一种是李叔找错了地方,他微微一愣,转向李叔,“您买了东西的小票还在吗?”
李老头从袋子里找出小票给他,“都在这儿呢。”说完又瞪了时镜一眼,仿佛在得意自己留了证据,告诫他不要抵赖。
闻声仔细端详半天,终于看出症结所在,这张票打印时墨已经很淡了,那个7看起来像1,许奶奶也没记清自己是在哪儿买的,李叔就直奔1-23的档口来了。
他们冤枉人了。
闻声低声道歉:“抱歉是李叔找错人了,你以后不要逃课”,他对这种旷课逃学不学无术的学生兴味索然,没有多和时镜说话,道完歉就带着李叔离开了。
见老李头尴尬地走远,围观的人就知道这是真的找错人了,不由对时镜生出一丝同情,毕竟他面嫩长得又乖,眼睛是圆圆的杏眼,专注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无辜。
张馨与时镜对视,两人齐齐摇头,真是无妄之灾。
虽然被人骂很烦,但带来的客流量又让他们出掉了不少小首饰。等吃饭的人回来,两人被换出去休息,张馨还说,“那老头的儿子还是孙子,长得还挺帅,要不是来咱们展柜闹事的,我高低得加个微信。”
时镜兴致不高,戳着碗里的米饭,“他就是我早上蹭课遇到的那个教授。”
什么人嘛,冤枉了人也不好好道歉,真是讨厌。
下午两点多,周诚总算带着赵详姗姗来迟,“你看我这忙的,开展几天了,都没顾得上来咱们展柜看看,主要是江夫人眼光高,人家就喜欢红宝石,尤其无烧的鸽血红,你最近倒腾的这什么沙弗莱芬达石,进不了人家的眼啊,没办法,老哥我只能亲自跑这个生意了。”
张馨借着倒水,背过人翻了个白眼。
周诚是守旧派,设计守旧,思维也守旧,他排斥市场新兴的碧玺芬达石之类的彩宝,排斥淡水珍珠,与时镜的经营理念偏差越来越大,更身体力行的排斥时镜尝试新赛道。
为了让时镜听他的,珠宝展开展前备货阶段,他就不停给时镜和他手底下的工作人员挖坑,不是说工厂在忙排不了期,就是说他们的设计不好看根本不会有人买,开展时,更是将自己手底下所有的人都调走了,不许他们给时镜帮忙。
时镜勉强笑笑,“那就辛苦周哥,江夫人可是咱们的老客户,不能怠慢了。”
“你们这些新派设计卖的怎么样啊?”
张馨将水端过来,“劳烦周总挂心,业绩当然是不错的。”
周诚却是一脸不赞同,“这些便宜东西,业绩再好,也比不上出一套祖母绿首饰,你们年轻人就是眼皮子浅,这么三瓜两枣的也要挣。”
时镜认真地看着他,“周哥,珠宝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这是事实,现在世面上珠宝价格年年攀升,但成交额却每年都在下降,这证明高端市场已经开始出现饱和了,做出新的尝试是必须的。不管是公司,还是整个市场,都需要新鲜血液,这些漂亮价格又低的半宝石是非常好的选择,而且做这些与做高端宝石并不冲突,你不用拿话激我。”
周诚哈哈一笑,看向周围的张馨赵详等人,“年轻人就是嘴利,我说不过你。”
他又做出一副老大哥的做派,拍拍时镜胳膊,“你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吧?你平时多顺着她点,别老惹她生气,当年她扶持你开公司,眼下你事业越做越大,也要尽尽孝心。”
时镜点点头,掩饰住口袋里手机的亮光,屏幕上刺眼的两个字“妈妈”看来周诚来展会,不但是看时镜他们的笑话,也是为了给丁蓉当说客。
从上周开始,丁蓉就疯狂打电话催他回去。他借口公司在忙,一直拖到今天,但有周诚在,丁蓉对公司的动向了如指掌,今天是拖不过去了。
他只好点头,“我今晚就回去。”
晚上张馨几人说时镜请客,毕竟这次展会非常成功,发展出不少潜在顾客,展会没结束,已经有人在询问定制首饰的流程了。
时镜的手机却像一只烦人的蜜蜂,不断在他口袋里震动,他不敢关机,如果丁蓉打不通他的电话,还不知能做出什么事来。
吃饭的兴致消散干净,时镜看他们点完菜又叫了酒水,不等上菜去结了账开车回家。
他刚合上门,一个白瓷小碗擦着耳朵砸在身后,在清脆的声响中碎裂一地,随即丁蓉尖利的声音响起。
“你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