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德制药 第2章 002

这趟飞机母亲也许坐了很多次，可却是王嘉余第一次踏上归途。

久违了。

2003年，闻德制药公司，研发实验室内

母亲大概是在研究的最后阶段发现了肚子里小生命的存在，也同时发现了她自己的研究成果存在着巨大的副作用。

“只能作为短期急救甚至是临终关怀，长期服用会产生巨大的淋巴毒性，得不偿失。”

“我知道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我会妥善处理的。”

男人暖心的眼神和信誓旦旦的承诺虽让她将信将疑，可肚子里的新生命需要她的全情投入，前三个月的没日没夜已经让她本能般的感受到了胎儿的虚弱。

作为一个新手母亲的首要责任也许是好好保护她的孩子……

可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始料未及，药片以她的名字上市并获得巨大的市场反向，从此在层层加码中绑上所有人的利益，如惯性般滚滚车轮向前而无法停止。

后面的时间线开始是无数的分歧与争吵。

03月11日

“快停下来。”她终于意识到不对，一切都在往相反的方向狂奔。

“我们会控制用量，让医生监控周期。”丈夫抚慰着她的手，背后却是无数看不见的算计和凉薄。

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片，从此从解药变成毒药。

06月28日

“快停下来。”眼前的人好像已经杀红了眼，和从前判若两人，又或者……其实只是现在才开始露出他真正的模样。

“闻德这么多人要吃饭，我们怎么停止。”

从研发、生产、销售到管理数不清的人依次上车，要从中分一杯羹以此来维系自己的普通生活。

喜报:闻德制药公司的黄金产品大获好评。

11月25日

“快停下来。”声音慢慢变成喋喋不休的埋怨以及越来越小的音量。

“照顾好你的小孩，你现在安心做个家庭主妇，不要指手画脚。”

一年销量提升30%，助力闻德制药成功上市。

……

“快停下来。”大概是无奈的呐喊。

“你凭什么管我，我最不该的就是和你结婚！现在你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给你的！”

……

“快……快停下来。”

“你听说了吗，闻德董事长是豪门赘婿来着，还在妻子哺乳期的时候出轨了。”

“那又怎么了，上市还不是靠人家的能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谁上位翅膀硬了，还受得了早年的脏糠之妻啊。”

“听说闻德药片还是他妻子研发的。”

“真的假的？那估计他也出了不少力吧。”

“有了孩子，总是要有一方回归家庭的嘛。”

……12月25日

“爸爸，你去见妈妈最后一面好不好。”

大人们争论不休的画面消失，一个小小的身影，拉扯着称之为父亲的人的衣角。

她已经分不清是多少个大半年没有见过他了。

或许，或许。

她还有所期盼地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那个被叫做父亲的男人。

“你妈死了和我没什么关系。”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那双弱小脆弱的眼睛，一股不耐烦的心情挤满了他的大脑:“你以后就去国外住，我也照顾不好你。”

画面一转莺歌燕舞的吵闹熙攘声，打开门，外面是光鲜亮丽举着酒杯恭迎他的伙伴、朋友、下属和情人。

无一处不沾染上声色犬马的味道。

金色闪光灯和红色的迎宾毯依次铺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谦卑讨好的微笑。这是无上的权力，这是绝美的体验。

他们都在等着他。

他一把抽走小女孩手里攥着的衣角。

“周总，等你多时了。”

“哎呦，周总，您可算赏面来了。”

“周总……”

王嘉余那是尚还年幼的身躯不断倒退抽离直到被排挤出这觥筹交错的美丽画面。

男人笑着冲堂下宾客挥手，眼角眉梢尽是得意，仿佛一切此后都尽在掌控。

小小的女孩伸着手还想抓牢什么，却只有妈妈紧闭的双眼。

嘴巴不断开合，试了又试，喉咙却被牢牢堵住发不出去一点声音。

王嘉余猛得张开眼，她出了一身冷汗。

四下张望，终于确认原来现在是在回国的飞机上，刚才只是个噩梦。

客舱里的灯光微暗，耳边不时有他人沉稳的呼吸，空姐的鞋子踩在地毯上来回穿行一切都很安静，浑身的冷汗和急促的呼吸终于渐渐暂且平稳下来。

假意咳嗽几声。

还好，还有声音，还能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并且，还好，没有回到那个时候。

她重重地深呼吸，重新挂上原有的平静面具，她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