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寻心 第10章 消磨时光

春桃看着小小年纪已然非常明事理的三姑娘，还是说出真心话：“说出来不怕姑娘笑话，我认得几个字，便也想让儿子认得字，前些日子家里人带信说儿子已经能认得几个字了，我知他的聪慧肯定不能和姑娘比，但心里难免生出念想，若是能供他读书科举，将来未必没有一番出路。纵然到不了那个天分，可读了书明了事理，无论做什么都受益。”

听完这番话，灵玉立刻从一种被悲伤的安抚情绪离开，进入一种振奋又向上的状态。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让孩子读书更正当的事！

人生多数时候都是平常的，兴许就那么几个转折点决定了未来的一切。

如果此刻春桃不能回去照顾孩子，看着他读书，也许这孩子就要被耽误了，本来真有几分天赋也出不了头。

而若是真能把儿子培养出来，今日在侯府里当奶娘挣得仨瓜俩枣又算得了什么？

侯府给的了未来吗？

非常残忍的一个事实——也是灵玉和母亲、春桃三个人难得能共情的点——就是她作为一个女儿，将来不是出嫁就是出家，根本没有出路，所以她的奶娘的儿子，也没办法跟着沾光。

若她是个男孩儿，那将来的曲阳侯的奶兄弟，未必没有一番前程——可她是女孩儿。

她除了出生那会儿以外，大部分时候，她都不喜欢为自己的性别而自怨自艾。

哪怕她不会继承爵位，不会继承家业，甚至不会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财产，没有资格科举，没有资格从军，除了出家当道士甚至没有另一条出路。

所以春桃觉得跟着她没前途很正常，这可是个给婴儿讲故事都似乎喜欢藏着自己想法的女人，不满足于可能获得的一切也是自然。

更何况她是很有可能走修士这条路的，即是说，春桃连作为奶娘跟着侯府嫡女出嫁到姑爷家当主母手下管事嬷嬷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无依无靠地在侯府里挣扎，与其到那个时候年纪大了再想着找个出路，倒不如提前打算，趁着主家还认可自己功劳，赶紧赎身回去经营自己的家庭，就算以后苦点儿累点儿，也总有希望。

灵玉不知道春桃是不是这么想的，反正她是这么看待这件事的。

于是她认可这是一个亲近之人的理性决定，是在她人生中必然会发生的事。

“对了，奶娘，你真名叫什么？哪里人？等我长大能出门了，还可以去看望你。”在春桃做完告别临走时，灵玉又拉住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包银子作为临别的心意。

春桃看着三姑娘期待的目光，踟蹰了好一会儿，还是收下了她的银子，同时满脸欣慰：

“我原是个普通民女，也不懂那些仙啊道啊的，也看不出姑娘生来带的灵玉有什么不凡之处。但我那日于姑娘的满月宴上看得真切，那天师绝非江湖里一些更能拐骗的道人可比，陛下当时也并未阻止，便可见姑娘是生来便是要超出世俗凡尘的修道者，既是超脱了，我这般的人，便不必在乎，在乎了，于姑娘无益，于我亦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我乃凡人，与仙无缘，不求。”

灵玉震惊地听完这一番话，至此刻，她才感觉自己的灵魂真正被触动到。

这世上从不乏有智慧的人，无关身份。

原来奶娘是真的懂她，只有真正爱一个人，才能够感同身受。

可她真的失去了这个亲人。

因为她要求道，要寻仙。

一时间她思绪万千，可眼下理不清头绪，一句也说不出，不过似乎，也没有必要说：

“既然如此，奶娘，保重。”

最后，她平静地和这个照顾了她三年的女人告别，平静地看着这个女人面对着她低着头后退，一直退到门外她看不见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离别后的午后，窗外的日头正是好时候，不温吞也不**，照在身上正让人舒服。

灵玉收起脚，躺在塌上，怏怏地没有什么精神。

她用手遮住眼睛，任由阳光撒在面颊上，一阵困意涌来。

此刻若是就这么睡着了，不仅容易着凉，更是心神具伤容易生病——不管她是否羞于承认，无论她是否在内心推说是幼小的身体影响了情绪而非成年人的心理，与乳母的分离确实不可避免地对她造成了影响。

可难道一个奶娘走了，她就要病一场吗？

哪里能够真当自己是小孩儿了……

何况，奶娘临走前的那一番话，让她感触良多。

总有些时候，她觉得自己这幅身体什么也做不了，随波逐流吧，可脖子上的这块沉重的玉时刻提醒她，你不是！你是有天命在的！

而奶娘的话也提醒她，不是所有人都像侯府里的人一样漠视她，她其实是被期待的，她因灵魂穿越而产生的不寻常之处是被接受的。

何况，她不是三岁小孩儿，前世三十年，今生三年，她现在三十三！

三十而立，当打之年！

思及此，她一骨碌翻身下塌，速度之快好比冬日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被窝的上班族，一股子莽劲儿。

只是她不知道……这圆圆的小萝卜头在外人眼里着实可爱又滑稽。

“沈嬷嬷！给我整点儿吃的！”

她站起身大声叫道，声音里满是冲劲儿，有种一定要振作起来的自我激励。

沈嬷嬷皱着眉头进来：“姑娘，这个点儿可不是吃饭的时候。”

“母亲那边的早食太少了，我早就饿了，嬷嬷赶紧去给我弄点儿吃的！”

灵玉的语气中多少带了点儿亲近和依赖的意思，毕竟春桃走了，这院里需要个人来管事，沈嬷嬷作为管事嬷嬷是很称职的，她还是应该和她好好相处的。

沈嬷嬷却似乎铁了心不遂她的意，摆出一副忠言逆耳的架势：“三姑娘既然懂事了，也是明理了，不再是那等懵懂婴孩，自然当学礼了。侯府小姐怎么能不懂礼？”

灵玉无语了，她就是想吃口东西。

难受，没精神，还饿的状态下，不吃点儿有营养的补充体力，难道等着生病吗？

“我就是想吃口东西，嬷嬷就容我这一回吧，这不是特殊么，往后嬷嬷再定规矩，我定带头遵守，不让嬷嬷管不住人为难。”灵玉解释着，并且承诺会帮沈嬷嬷立规矩，填补春桃走后的空白。

哪知这沈嬷嬷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意思，摆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春桃走了，除了侯爷夫人，这个院子里也就我这个老婆子还能管管小姐。奴婢得了夫人的命要好好照看小姐，纵然是得罪了小姐你，也不随意纵了你害了你！”

灵玉听完登时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沈嬷嬷这架势，俨然就是她的家长了！

可她是谁？她又是谁？凭什么？

灵玉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用她漆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满是审视：

“我说我饿了，嬷嬷如此，莫不是要饿死我？”

沈嬷嬷脸色僵了一下，很快反应：“哪里的话！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童言无忌！各位神仙莫要听我家三小姐胡言！”

说着拱手向四周作揖，随后面向灵玉，再次脸色为难：“贵族有贵族之礼，姑娘是侯府嫡女，贵不可言，岂可不守礼？”

“哦？嬷嬷竟然还懂‘礼’？”

灵玉心里想笑，你懂个毛线，但面上还是故作惊讶：

“那嬷嬷你见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书经学全了没有？在哪儿上的学读的书？”

沈嬷嬷看着灵玉这模样，正要继续开口，却听外面传来声音：

“三姑娘可是在屋里？宫里来了赏，正在外头等着呢。”

灵玉和沈嬷嬷一听，两人立刻停止了眼下的争执，像极有默契一般，灵玉快速下榻穿鞋，沈嬷嬷快速整理灵玉衣着发饰。

期间灵玉还小声地疑惑嘟囔了两句：“没说接旨肯定不是陛下或者太后，估计是公主或者娘娘。可怎么不送到母亲那里去，直接来了我这里？”

沈嬷嬷也小声快速回应：“肯定是皇贵妃，听说她和先皇后生前关系不错，所以喜欢讨这个好。”

灵玉继续嘀咕：“那也该去定远侯府崔家，和咱们侯府这又隔了一层。”

整理完灵玉步伐平稳地走到门口等着，沈嬷嬷出门把人迎进来。

来的一个是今天才见过的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紫嫣，另一个就是宫里来的嬷嬷了。

这位嬷嬷是皇贵妃身边的人，今天只是照常来送些赏赐，以示后宫的恩典，这些从前都是皇后做的。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有个额外的任务，就是来看一看这位三小姐，今年有三岁了，听说是极为健康又聪敏，不负这“衔玉而生”的异象，兴许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是被带到这里，她其实非常意外，她本以为三小姐会被带到夫人的院子里来。

“姑娘。”嬷嬷并未因为年龄轻视她，而是很郑重地行礼。

“这是皇贵妃娘娘赏的，我们娘娘着我亲自来送，说是定要好好照看她这外甥女儿。”嬷嬷笑着让人把几个盘子端上来，揭开红布，一样一样介绍。

灵玉对这些赏赐大部分没什么兴趣，要不就是用什么名贵的玉啊、木啊制作的玩具，要么就是些金银玉的配件，再就是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发饰衣服配饰，离不开这些，从前开始还觉得名贵灵巧，现在则没了兴致。

但唯独有一样，让她看着就忍不住想咽口水，里面有一把镶宝石铜弓！

然而她并不能表现出来，眼下客人还在呢。

新npc即将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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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