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位行人惊呼着跑远了。李富为当即踉跄后退几步,捂着嘴唇怒目圆睁。
他吐出一口血水,手背一抹。“你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上前抬手要往我的脸扇。
我的手还微微发麻,却反应迅速地握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不、准、说、我、妈。”
“哦呦,真是你妈妈的乖宝宝啊,我可要跟你妈好好夸夸你。”他边说,边用另一只手贴在我右脸颊轻轻拍着,掌心黏腻的汗水像是要渗透我的皮肤里去,恶心极了。
我心里很不好的预感开始灵验了。霎时,宛如五雷轰顶。
“你联系到崔欣莹了?你不是答应过永远不去打扰她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加之我们以怪异的姿势僵持着,吸引到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李富为也许觉察到了,他揽过我的肩,默默使力拽我走:“哈哈好儿子,有事咱回到家慢慢说——看什么看,滚一边去,我是他亲爹!”
我浑身发抖,好像有千万斤愤怒和恐惧混在一起灌进我的身体里,却被我的理智的一句句“冷静”搅个不停。我不怕他侮辱我,我不怕他打死我,我怕他打扰我妈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幸福生活。
很小的时候,我害她离不开这个家。现在,我不想再当她的累赘了。
从学校到家有一天近路,中间要通过一条狭窄到只容一人身躯那么大的细长通道,里面因长年晒不到太阳而变得阴暗潮湿,左右的墙爬满青苔和昆虫。李富为走在我后面,不时踢我一脚,骂骂咧咧地催促我。
天光从尽头处吝啬地洒进来几缕,继续往前,朦胧的光影逐渐炫目。
眨几下眼,灯泡终于亮了。屋里乱的几乎没有地方落脚,全是纸团、烟蒂和捏碎捏变形的酒瓶,味道更是令人作呕。
李富为站在我面前打开手机调出联系人,里面有一串数字是我熟得简直不能再熟的了。那是我妈专门联系我而用的手机号。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有办法知道崔欣莹的个人信息吧?我只是懒的去弄,你信不信我今天有她手机号,明天就能找上她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早这样做?还不是留着你这个杂种在,我就不信她崔欣莹不会打钱来!”
他把手机收进口袋,扬手作势给我一巴掌,看我一动不动,表情跟看马戏团的猴子杂耍一样颇有玩味,“怎么不反抗啦?啊?来啊?再给老子一拳试试看啊?反了你了!”
他一脚踹在我的小腹上,我抽着气弯腰,冷汗慢慢冒出来。接着被他拽住头发狠狠摔在墙上,脸上又挨了几拳。
我贴着墙滑到地上,灯泡晃了晃,投射的影子狰狞又可怕。
“咔嚓”、“咔嚓”,闪光灯伴着声音亮起,李富为一边俯身拍照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笑一个啊,不然崔欣莹以为你被我虐待了呢。”
我勉强咧开嘴,扯着嘴角向上。血糊了我一嘴,好像含着一把陈年老锁,铁锈味挥散不去。
“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的,”我注意他手上的动作,确定他只是点进相册而没有转发分享,“我把银行卡给你,现金给你,全部钱都给你,求你,算我求你了,你别联系我妈。”
我竭尽全力爬到书包的地方,可手一直在抖,连拉个拉链都费劲。李富为嫌慢了,一把抢过书包,把里面的卡和现金全部拿走揣口袋里。
“我就说那婆娘除了每个月固定生活费以外一定会给你零花钱的,好啊,你倒是全藏着掖着给自己一个人享福了,有那么好的命吗你?给爸爸用来买好酒好烟,就算你尽份孝心了。”
“您答应我别……”
他一脚踩我肩上,一瞬间痛到我以为那里骨折了。“你他*也配跟老子讲条件?就这点钱可给你牛*坏了,我呸!你个婊养的贱货!你别想着走,你以为你能到哪?天涯海角?跑到你妈那去?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母子俩的!长大了,真以为能逃走了?你他*就是我射出来的,跟一泡骚尿没什么两样,都他*最好的归宿是臭水沟!下水道!永远见不得光!”
门被重重关上,我狼狈翻起身,透过小小的一方窗户往外看,月牙已经攀上了枝头。
我忽然想起跟程望舒的约定,拎起包摸来摸去,最后在茶几一只脚后找到手机。
17:55
【Moon:五分钟快到咯,要不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间吧,你慢慢来。】
18:01
【图片】
【Moon:买了份校门口的酱香饼,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拍给你看看,超级好吃!你五分钟内过来,我就请你吃哈哈哈 ^^】
18:07
【图片】
【Moon:刚才路过一只很可爱的小狗,不过它主人在,没好意思拍照,给你看摸过小狗的手,嘻嘻顺便给你看看六中的绝美晚霞,你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吗?再给你五分钟吧:D】
18:13
【Moon:我爸来接我了,今晚要去别人家吃饭,等不了了,如果是很急的事,打语音或者视频给我吧。(给你买的酱香饼我帮你吃了,下次再请你:)】
18:53
【Moon:你还好吗?有点担心你,看到给我回个消息好吗?】
我瞄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半了。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很快发出去一条消息,我跟她说我没事,家里临时出状况了现在才搞定,很抱歉让她等那么久了。
发完我放下手机,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全身跟散了架一样难受,嘴角的血擦洗好久才止住,两边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不带口罩出门根本见不得人。
我脱掉上衣,星星点点满是淤青和掐痕。习以为常了,从小到大都是这幅光景,没有一块好肉。左手伤口再度裂开,白天怕被看见所以没有包扎,这只手长在我身上真是可怜。
房间衣柜里还有之前用剩下的消毒水和药酒,出血的止血消毒,青的红的抹上药酒揉一揉。伤痛倒无所谓,没钱也不可怕,我现在只怕姓李的出尔反尔。
收拾完准备出门,看着地上的狼藉,我觉得我跟这些垃圾一样。我离开这里,我住在哪里,好像没什么两样。
刚推开门,手里的手机亮了两下屏,程望舒回我消息了。她问我现在方便语音通话吗,我说可以。
“喂,白榆,你还在忙吗?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吗?”她的声音舒朗清冽,像一条溪流,猝不及防就淌进心扉里。
“嗯,不忙,都处理完了。”
“那就好,”程望舒轻轻呼出一口气,“白榆,你现在考虑好了吗?虽然有点急,但,我可以知道你的选择吗?你不要有压力,当然做我的模特也不用有压力,就像上次一样,你只需做你自己,然后其他一切都交给我。”
“程望舒,我考虑好了。”我把开到一半的门关上,上锁。
“我拒绝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