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暗香浮动 第20章 番外

1999年10月1日，今天是新中国成立的五十周年的日子，年89岁的贵翼在看完五十周年仪式后，便随照顾自己的护工慢悠悠的走在回住处的街道上。

此时正前方走来一对夫妻，抱着一个扎着两角辫，额头画着五角星，手上拿着国旗的三四岁小姑娘迎面走了过来。

双方相对着路过的时候，贵翼的眼睛刚好和被抱着的小女娃对视上，小女娃不怕生，对着贵翼就笑。

贵翼眼睛早些年开始便有些不好了，时常看东西很模糊，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许是精神好，许是离得近，反正那小女孩的笑颜很清晰的就映进了贵翼的眼眸，令贵翼心头一颤，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扶着贵翼的年轻小伙不解：“贵老先生，怎么了吗？”

贵翼回神，微微的摇了下头：“没什么。”说着回头朝那一家三口看去。

那女孩换了个姿势，正趴在那父亲的肩头，刚好也朝着贵翼看，见贵翼回头了，便高兴的摇摇了那手中的国旗。

小小的国旗被摇出残影，红色的、热烈的、滚烫的，把贵翼的思绪一下子便带回到了过去……

...... ......

1930年11月26日，苏州中学大门口，这是贵翼初次见舒香的时间、地点。

苏州中学的女式校服是淡蓝色的，小姑娘们穿着很是清爽好看，11月26日那天傍晚，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的贵翼，带着林景轩便来到了这苏州中学，想着接自己的妹妹贵婉放学回家。

贵翼和林景轩到的时候，学校还没有下课，于是两人便将车停在一边，然后人等在了正对着校门的外场花圃边，好在没等多久，学校的放课铃便响了，很快，便有学生从校内走了出来。

不久，便见一个穿着淡蓝色学生服装，留着一头齐肩短发，围着一条红色围巾，右肩胯着一靛蓝色布包的小姑娘，和自家妹妹贵婉一起走了出来，两人脸上具是笑颜如花，明艳可爱。

贵翼记得，当时贵婉在校门内便看到了自己，先是欢喜的朝着自己挥了挥手，然后转头和那姑娘说了几句什么，那姑娘便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对着自己笑了下，那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礼貌的笑，距离也有点远，看不真切，但贵翼看着就是觉得舒服，也，一直记得。

再之后俩小姑娘便挥着手告了别，然后她往另一侧走去，而贵婉则往自己这边跑来。

贵婉跑过来：“哥！你怎么来了！还有林大哥~好久不见。”

贵翼看向贵婉，笑道：“来接你啊，开心吗？”

“开心！”

当时不觉得什么，可现在回想起来，贵翼发现，明明自己连自家妹妹当天的样子都想不太起来了，却偏偏还记得她的笑颜、穿搭……

原来，自己第一次见她，便已经将她记在心里了……

第二次见她是在1931年的正月12，那天贵婉邀请了好几位同学来贵家玩，那个女孩也来了，也是那次，贵翼才知道，原来，她叫舒香，一个很好听很文雅的名字。

那天，贵家老爷和夫人都出门了，只有贵翼和贵婉在家，未免几人拘束，贵翼特意避了开来，把空间让给了贵婉和她的小伙伴们。

只是未想，两人竟在后院相遇了。

当时贵翼正坐在后院廊前的一圆桌前看着书，突然，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你好~”

贵翼转头朝声音处看去，便见几米外的廊下站着一个穿着杏色袄子，围着红围巾，右耳旁别着一红色发夹，手中抱着好几卷画卷的女孩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女孩的眼睛很亮很灵动，此时眼眉弯弯，嘴角翘起，脸颊边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很是可爱：“你好~你是小婉的……？”

贵翼已经认出她就是那天和小婉走在一起的女学生了，遂微微转过身子面向她，点了点头道：“你好，我叫贵翼，是小婉的哥哥。”

“贵、翼？‘人贵有志，鸟贵有翼。’很好听很不错的一个名字，当然，名字好听人也好看~”说着女孩对着贵翼笑着指了指自己道：“我叫舒香，舒是舒缓舒畅的舒，香是花香熏香的香，你可以叫我阿香~”

贵翼有些意外，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般当面夸自己好看的女孩子，当即有些错愕，后面听到她介绍自己的名字，赶紧假装前面那句夸自己的话，没听见，然后回她后一句道：“很好听的名字。”

女孩笑的越发灿烂：“是吗？我也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很文雅很配我~”

贵翼再次错愕，当面自夸的女生他也是第一次见，这般胆大有趣的女孩子，平生第一次遇见，贵翼实在是没忍住笑了笑：“确实很文雅……”

同时还有些疑惑、不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还不等贵翼问，女孩就像是看出什么似的，解释道：“哦，我过来帮小婉拿些东西去前厅。”说着动了动抱着几卷画卷的手，接着道：“小婉刚才又回房间去了，说拿漏了些，便叫我在这边等她。

我刚是在长廊的那边，不经意间看到你在这看书，所以便过来和你打声招呼~”

贵翼恍然，“这丫头怎么能让客人干活...”然后伸手指了下桌子道：“快些放下吧，辛苦了，小妹不懂事，抱歉了。”

舒香没有放下东西，笑着回道：“没事的，几卷画而已，又不重，而且我和小婉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她跟我客气我才要生气呢~”

贵翼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找来的贵婉打断了，“就是，我和阿香之间才用不着客气呢~”

贵婉从长廊的另一边走来，手上也抱着一堆东西，边走边问道：“不过，哥，你怎么在这看书啊？”

贵翼朝走过来的贵婉额头轻拍了下才道：“这边光线好，你这抱那么多画干嘛？”

贵婉一手拂过贵翼拍过的地方，一边嘟嘴道：“不告诉你~阿香，我们走吧，他们估计要等急了。”说着一手抱着画一手拉过舒香，便要朝外院走去。

“好~”舒香应了一声，然后冲着贵翼道别道：“小婉的帅气哥哥拜拜，下次见~”

“呃……”贵翼对着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应不下来。

“帅气哥哥？我哥？”

“对啊！你哥好帅，刚才我在长廊那边，不经意回头看到你哥在圆桌那，手捧着书看得认真，当时刚好有一束阳光，穿过树梢，投射到你哥哥身上，给你哥哥描上了一圈金边，就像是书中描写的什么‘宗之潇洒美少年……”

声音由大渐小，直至听不见，饶是如此，听到前面那段话的贵翼，亦不禁红了脸庞，有了稍许羞涩，毕竟贵翼长到二十多岁了，还是第一次这般直白的被一女孩子夸……

贵翼视觉的两人的第三次见面是在1931年的3月18日，彼时正是苏州中学的开学日，贵翼和林景轩则仍在假中，所以便送贵婉到了学校，顺带参加苏州中学的开学庆典和见一位对贵翼来说，很重要的老师。

“小婉！”

远远的，贵翼就看见舒香在冲着自己这边招手，或者说，是在向站在自己旁边的贵婉招手。

“阿香~”贵婉应了一声，然后也不再管自己身边的哥哥，忙朝着舒香跑去。

“哥，我们是先去见李老师，还是也过去看看先？”林景轩看着贵婉跑过去，贵翼却站在原地看着贵婉跑去的方向没动，于是开口问道。

“先去见李老师吧。”说着贵翼就向看过来的贵婉比划了一下，然后便带着景轩往学校教职工处走去。

等从李老师那出来后，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贵翼想着学校的活动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便按李老师说的活动主要地点走去，想着去那找找贵婉。

“哥，我们往校中区那边穿过去吧，我记得那边有一条直通活动场的小道，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还有没有人走，毕竟那里挺偏僻的。”林景轩提议道。

“去看看吧，就算那条小道没了，从这个方向过去，也比较近些。”贵翼应道。

他和景轩都曾是苏州中学的学生，所以对于苏州中学还是挺熟的。

却不想等他们到那条小道的时候，却遇见了舒香跟一个男学生起了争执，眼看着舒香手中的东西被打掉落，那男学生还要伸手去拉扯她，贵翼赶忙出声喝道：“住手！”

舒香和那男生一同回头，舒香是惊喜的，忙喊道：“贵翼！”

那男生是惊恐的，见有人来了，来的还是两个一看就比自己厉害的男生，吓的连忙退开，然后扭头就跑。

林景轩赶紧追了上去，贵翼则上前，帮着舒香把散落一地的纸张捡起，“怎么回事？那人是谁？小婉怎么没在你身边？”

舒香也蹲下，边捡边说：“小婉还在活动现场呢，我则是被老师抓壮丁，要送这些资料去教学楼，谁知道会在这遇到那个疯家伙。”

贵翼把叠好的纸张递给舒香，“疯家伙？他到底是谁啊？你们怎么起冲突的？”

舒香接过，道了声“谢谢。”

然后接着道：“那家伙仗着家里有那么点闲钱，便高高在上，自觉高人一等的欺负弱小，我不过是在他上次出言侮辱其他同学的时候，说了他两句，还报告给了老师，他便记恨上了我，这次被他逮着机会把我堵在了这小道上，便逼着我跟他道歉。

我又没错，怎么可能跟他道歉！他一生气，便扬手吓唬我，说要打我……还好你和刚才那个哥哥过来了，不然，那疯子还真可能对我动手。”

贵翼听罢，皱了皱眉，嘱咐道：“以后一个人的时候尽量少走这边，这里太偏僻了。”

舒香笑了笑：“没事，那家伙胆子小，也就敢对比他弱小的人扬拳头，有了这次你们帮我出头，他下次就不敢再找我了的。”

贵翼强调：“你一个姑娘家，万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说完这句，贵翼便见舒香一愣，接着笑得更加灿烂的道：“嗯！听你的~”

贵翼被舒香的笑颜晃的有些失神，一时呆住了，只是不等贵翼察觉到自己的失神，便被恰好在此时被景轩带回来的那男生的求饶声给惊醒了。

“哥，这家伙可能跑了，我追了他好一段才逮住他。”林景轩扭着那男生的手，把他带到贵翼和舒香的面前。

“谢谢这位哥哥了，这家伙读书不行，但体格不错，再加上会惹事又偏偏胆小怕疼，俗称欺软怕硬，为避免不小心遇到硬茬而挨揍，所以锻炼的特别能跑~”舒香对着林景轩道。

林景轩听罢，摇头失笑，伸手拍了下那男生的头：“胆小就安分点。”

“是，是，我…我以后一定安分……”男生哀求道：“舒香，你，你让你这个哥哥放开我吧，我错了~”

“哼！记得，以后见到我绕着点走，不然，我就让两位哥哥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他们可不缺钱，可不会被你收买！”舒香对着那男生‘恶狠狠’道。

“是，我以后一定绕着你走！”他又不傻，自然看得出帮舒香这两个哥哥不简单，便是不看他们穿着只看个人气质，也能看出这两人气质不俗，定是大家族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一看到他们就跑了。

舒香看他是真的怕了，便看向林景轩：“放他走吧，拘着他也没用。”

林景轩看了眼贵翼，见他没反对，便松了手，那男生一得自由，便立即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谢谢这位哥哥了，还不知哥哥你叫什么？”舒香见男生跑远，便笑着对林景轩问道。

“我姓林，叫景轩。”林景轩笑着回道。

“你就是林大哥呀，小婉和我说过你~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还有...贵翼，还好你两来的巧，不然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对了，刚才借你们的势，吓唬了他，你们不介意吧？”

贵翼无所谓的摆摆手：“你做的对，对付这种小人，就该让他怕你，不敢靠近你，不然以后麻烦不断。”

“对！我看那个男生也是有点眼力的，他应该知道他惹不起我们，所以他以后定会绕着你走的了。”林景轩道。

“嗯~”舒香笑的点点头，然后好奇的问道：“不过，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啊？这边很少人来的。”

“我和景轩就是在这毕业的。”

“哦！对哦，这是苏州最好的学校，我早该想到的，这么说来，你们还是我的学长了~”说着舒香甜甜一笑：“两位学长好~”

林景轩笑：“好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我们毕业很久了，你和小婉一样，叫我...我们哥就好。”

舒香也笑了笑，却没叫贵翼哥，而是道：“哦，对了，我还要去送资料，你们是要去活动场找小婉吧？既然你们以前也是这的学生，那应该知道怎么去活动场，我就不给你们带路啦~”

贵翼想了一会，道：“你等会送完资料是要回活动场吗？”

“嗯，要回去的。”

“那我们在这等你，然后和你一起回去。”

舒香愣了下，然后开心道：“好呀好呀！我很快的！”说着便往教学楼那边跑去了。

“哥？”林景轩疑惑了，不明白贵翼为什么要这么做，说担心那个男生会回来显然是假的，因为便是他都看出来了，那男生胆小，是决计不会再回来了的。

“咳，活动场那么大，我们不知道小婉具体在哪，于其在那瞎转悠，不如等一会，等舒香带我们直接去找小婉。”这话说的，只有贵翼自己心里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说实在的，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刚才自己会脱口而出说等她回来。

但林景轩信了，在他眼里，贵翼这理由给的是很符合他不爱凑热闹又极度妹控属性的。

很快舒香就回来了，来回跑了一趟的她，出了少许的汗，以至于额前刘海有被微微汗湿。

贵翼见了，微微皱眉：“跑什么？现在天还有些冷，出了汗，小心等会冻到。”

舒香笑了笑，问了贵翼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你...有女朋友了？”

贵翼略显诧异，但还是回道：“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很细心体贴啊~嗯...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没有？”舒香又问。

贵翼有些尬住，倒是林景轩笑着搭腔道：“据我观察，哥目前是没有喜欢的人的，不过他向来体贴细心，都是照顾妹妹锻炼出来的~”

“哦~”舒香恍然大悟，然后语出惊人道：“既然你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那，我可以追你吗？”

“咳咳咳……”惊到咳嗽的林景轩。

而贵翼则满脸震惊的看着舒香，被惊到的他半响说不出话来，感觉时间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舒香再次出声追问：“我说，我追你，好不好~”贵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略显结巴的沉声道：“胡...胡闹！”

...... ......

自那天被舒香惊到之后，贵翼就再也没见过舒香了，不是故意躲着她，而是他和林景轩的假期结束了。

只是等他再次从学校回到家之后，便收到了由贵婉转交的舒香给他的信。

（贵翼：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翩翩公子，乱我心曲。

人生四大情绪：‘爱恨嗔痴’，‘爱’在第一。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人生在世，能有一个喜欢的人，是一大幸事，所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在我意识到自己对你产生喜欢之情的时候，我很开心、很兴奋，那种感觉是我之前所有岁月里都不曾有过的。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它像深冬里萌芽的种子，像沙漠里降下的甘霖，是意外，是惊喜也是一种不一样的新生，很无厘头，又很奇妙很美好。

你现在这么看我的文字，可能会无法理解，甚至会觉得我说话颠三倒四，辞藻匮乏，但只要你有了喜欢的人之后，你便能体会到我所说的了。

那天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喜欢的人，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我很激动，这表明，我有机会将我的感情表达出来，并有机会得到你的回应，虽然现在不会有回应，但，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呢，是吧~

所以那天我说的，要追你，并不是开玩笑的，也请你不要把它当成一个玩笑，当然，如果你之后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并不是我的话，请告诉我，我会立即停下对你的追求，但，‘喜欢’却不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

不过不要紧，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会把我的喜欢藏起来，不会影响到你和你喜欢的人的，但是，不能为了现在拒绝我而骗我你有喜欢的人了哦，要是被我发现你骗我，我是会很生气的！

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是一个会骗小姑娘的人，是吧~

嗯，前面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假的，我要追你，也不是假的，但鉴于你我现在都还在读书，没有很多空闲时间待在一起，更糟糕的是，我们还不在一个学校……

但没关系，我每周至少会写一封信给你的，我跟小婉打听过了，虽然你平时都在学校，但是每逢周末或者放假你都会回家，所以从你收到这封信之后开始，每周你回家都会收到一封信啦~

哦，应该说，以后你每周回家都会收到一封情书啦~

当然，我写给你是我的自由，你回不回是你的自由；

你不回，我就当你还没被我打动，还在考虑当中；

你回，只要不是回，说你有喜欢的人了（真的，不是骗我的），那么，不管你回什么，我都当你是在跟我交流，是想和我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

真的是非常非常期待你的回信呢~

1931年4月7日。

舒香。）

看完信后，贵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一直观察着贵翼的贵婉看到贵翼这样，有些忐忑的问道：“哥，你，生气了？”

说实话，在看这封信的时候，就算贵翼再怎么压制，忍耐，也不能否认，在看到这封信时，他内心的雀跃，是的，雀跃，他内心是雀跃欢喜的，而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苦恼为难的。

之所以表现成苦恼，是因为面前站着贵婉，在没明确自己真的喜欢舒香之前，任何能让她误会的情况，都不能发生，哪怕是在贵婉面前。

当然了，现在内心的这份雀跃欢喜贵翼并不认为是对舒香的喜欢，而只是对自己收到情书和被他人明确表达喜爱之情后的雀跃。

当然，这也只是当时的贵翼所认为的而已。

“没生气，你……”贵翼看了眼贵婉，踌躇了一会后道：“你劝劝舒香，我……我和她，不合适。”

贵婉无奈道：“你当我在听到她说她喜欢你，要追你的时候没劝过啊~这不是劝不动嘛，而且阿香这个人，对认定的事是很执着的，我可没那本事去改变她的想法，要不，你自己试试~”

贵翼想起信中写的‘你回，只要不是回，说你有喜欢的人了（真的，不是骗我的），那么，不管你回什么，我都当你是在跟我交流，是想和我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便打消了回信和她交流的心思，只道：“算了，她现在年纪小，也许冷她几天，她就自己想通了……”

自认为了解舒香的性子的贵婉，给了贵翼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便转身走了，“既然你不准备回信，那我就先走啦，反正阿香没说一定要你回信~”

自那以后，诚如舒香信中所说，每次贵翼回家，都会有至少一封信，在等着他，久而久之，每次回家收信，便成了贵翼的一种习惯了。

甚至后来，小婉在苏州中学毕业，要去了外面读书，和舒香分开两地了，贵翼内心还曾纠结过要不要把自己学校的地址给舒香，但又一想，如果她想知道自己学校的地址，那她肯定会去问小婉的，既然那么久她都没问过小婉关于自己学校的地址，想来就是不想太过打扰自己，况且，如果自己主动跟她说可以把信寄去自己学校，那岂不是给她希望嘛……

思来想去，贵翼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如果能借此机会断了舒香的念头就更好了……’贵翼按耐住内心奇怪的感觉，自欺欺人的想着。

只是没想到，舒香的信，依旧雷打不动的每周一封的送到了贵翼的手上，后来在贵翼追问了接替贵婉送信给贵翼的贵家管家后才知道，原来舒香早在贵婉的带领下，和自家管家熟识了，也早就在小婉和舒香两人哀求下，答应了每周帮舒香转交信件的请求。

一时之间，贵翼内心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反正，是肯定没生气的。

就这样，舒香的信一直到1932年的冬天，才因突发的变故，而断掉。

那天早上刚到家刚从车上下来走到门口的贵翼，就被贵家管家拦下，递上了一封信：“少爷，阿香姑娘说这信很急，要我一见到你就交给你。”

贵翼略显疑惑的接过，这还是舒香第一次除了信件外还托人带话给他。

林景轩今天也跟着贵翼来到了贵家，他的母亲在贵家做工，他是跟着贵翼回来这边看母亲的，此时见到贵翼手中的信，笑道：“阿香这是还没放弃呢？她恒心可以呀，不过，哥，你真的一次信都没回过？”

贵翼微微摇头，没有开口。

倒是林景轩突然又开口喊了一声：“啊！”

贵翼被他惊了一下，皱眉道：“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哥，之前我不是说看方小姐眼熟吗，你说是因为我们小时候见过的原因，但我就是一直感觉不对劲，刚刚我突然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感觉不对劲了，因为方小姐和阿香很像，不是相貌像，是她们笑起来像，她们的笑都是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开怀的那种笑。”

贵翼手上展信的动作一顿。

林景轩见贵翼没反应，还以为他不信呢，于是又强调了一遍：“真的哥，她们俩笑起来真的像，我对方小姐的熟悉感就源自这点，并不是你说的，我们小时候见过的原因，再说了，我们那会才几岁呀，三岁？四岁？且不说人长大后变化有多大，便是关于那个年龄的记忆，也不见得能留下多少吧，所以我们对方小姐的熟悉感绝对不是来自于小时候。”

贵翼回神，撇了一眼林景轩：“说完没有？那么激动干嘛？你说这个的意义又在哪？”

“呃……就是突然想明白了，解了惑了，有点激动嘛，你看信，看信。”林景轩察觉到了贵翼的不悦，虽然他也不知道贵翼到底在不悦什么，但很懂生存的他还是很机智的转移了话题，并转过了身，不去看他看信。

贵翼这才将信完全展开，看了起来，这次信的内容不多，只有短短几段，但贵翼看完后却脸色大变，对林景轩急声问道：“景轩！现在几点了？”

林景轩不明所以，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出发时是六点多，回来路上要花一个半小时左右，现在应该八点半多了吧。”

“八点半。”贵翼重复了一下，然后急道：“快，叫老杨开车，我们现在去火车站！”

“啊？”

“快啊！”

“哦，好。”说着林景轩便跑去找老杨了。

贵翼急忙把手上的东西放进房间，然后到大门口，等着老杨把车开来。

等上了车，同在车上的林景轩才问道：“哥，怎么了吗？怎么突然这么急着去火车站。”

贵翼缓了口气道：“舒香今天离开苏州，就今天上午的火车。”

“啊！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了？”林景轩震惊。

贵翼回想着信上的内容：

‘贵翼：

谢谢这两年来你对我的包容，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这两年对我给你写信一事的态度是怎样，但，不管是讨厌还是喜欢亦或者是无感、漠视，都不要紧了，因为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

不是我不喜欢你要放弃你了哦，而是，我要离开了。

此后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于其之后依旧时时于你通信，让你知晓我的实况，不如，就此断了联系，好过未来某一天，你还要为了再也收不到我的信而伤心……不是我悲观，而是当今时代，便是如此。

不如就让我们停留在此，我只是去了我的新家，而你，依旧在我的故乡，我们，都好好的活在各自的领域，有着各自的未来。

愿你往后余生，身康体泰，事事顺意。

1932年10月29日舒香留。

另，我10月30日上午10点的火车，你，有空的话，能来送送我吗？’

“我不知道。”贵翼摇摇头：“她，没说她为什么要走。”

这时，开车的老杨开口道：“少爷，如果你说的舒香是我认识的那个阿香姑娘的话，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离开。”

“为什么？”林景轩好奇的忙问道。

“阿香姑娘是因为她爷爷才留在苏州的，而她爷爷前几天去世了。”老杨注意到贵翼和林景轩的沉默，忙劝了一句道：“少爷别难过，阿香姑娘的爷爷是喜丧，老爷子年龄到了，没病没痛的，走到很安详，而且她家主家的人都来了，给她爷爷办了好大一场大事，之后几天，阿香姑娘便跟周边所有熟识的人都告了别了，说她要离开苏州回上海去了。”

贵翼听罢老杨的话，喃喃的重复道：“上海……”

“是啊，上海，听说阿香姑娘的主家在上海很有名头，她去到上海，一定能过的很好的。”老杨对这个经常跟自己贵婉小姐在一起玩的阿香姑娘很有好感，因为每次遇见，她都会很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叫他杨叔。

“以前，怎么没听阿香说过，她在上海有个主家啊？”林景轩疑惑。

贵翼叹口气道：“是我们太不关注了，这事连老杨都清楚，想来她就没瞒过，只是，我们太不了解她罢了。”

说着，贵翼向老杨问道：“还要多久到火车站？”

“还有一段路嘞，不过前面有一条小道可以直接穿过两条街，到火车站的西面去，只是车开不过去，如果少爷你们急的话，可以从那小道穿过去，会比开车绕过去快很多。”

“那我们就从那穿过去。”贵翼当即道。

可惜，等贵翼和林景轩紧赶慢赶跑着到火车站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走了。

此后几年，诚如舒香信中所说，他们之间彻底断了联系，再未见过也不曾有过关于对方的只言片语。

直到1935年的冬天，他们在天津相遇了。

那是一个美好却又残忍的夜晚。

美好在于故人久别重逢，残忍在于亲人从此阴阳两隔。

自那天之后，贵翼便因贵婉的事，暂缓了去上海赴任的时间，等到贵翼收拾好心情，处理好能处理的一切之后，时间便已经到了1936年。

1936年春，刚到上海的贵翼，第一时间便派人去打听了明公馆的地址，只是打听到之后却没有去见舒香，而是先去见了和贵家有渊源的另一个‘贵婉’，资历平。

不曾想，这资历平竟成了贵翼和舒香在上海初次会面的契机。

“你...你怎么找来了？”贵翼看着由林景轩领进来的舒香，有些吃惊道。

“你和林大哥真是在一起时间久了，连问的话都一字不差的~”舒香柔柔一笑，再次回答道：“现如今的上海，有谁不知贵军门您的官邸呀~不过...”舒香扬了扬手中的一个红本子：“我今天是受人所托，前来送东西的，可不是特意来见你的哦~”

贵翼无奈：“借口找好一点，在这上海，能有谁知道你我认识呀？还托你给我送东西……”

“真的！”舒香见贵翼不信，有些急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贵翼一想，也是，舒香可是从未骗过自己的（骗过，只是没被发现罢了~），遂起了好奇心：“是谁啊？在上海，我还真想不出来有谁是知道我们认识的？”

舒香跟着贵翼，坐了下来，然后把本子放到贵翼面前，道：“那人，是‘男贵婉’。”

贵翼一惊：“资历平！？他怎么会知道你！”

后面舒香便将自己和资历平见面的经过和对话告诉了贵翼，以此为序，揭开了‘烟缸一案’的帷幕。

也因此，在那段时间，贵翼和舒香的见面、接触便多了起来，直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前期，贵翼受召，准备奔赴前线。

临出发的前一天，身着一袭红裙的舒香来了。

舒香红着眼眶，看着贵翼，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你...你所在的军队，是不是...是不是德械师*？”

贵翼点了点头，这不是机密，告诉舒香也无妨，只是，贵翼没想到，随着他的点头，舒香的眼泪也随着落了下来。

这还是贵翼第一次见舒香哭，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可不管贵翼怎么劝，舒香就是哭个不停，最后贵翼心软了，上前一步，把舒香抱进怀里，伸手在她背后拍了拍：“你别怕，我们军队装备精良，将士们皆勇猛无敌，定会得胜归来的。”

却不想，听到他这话的舒香哭的更伤心了。

贵翼无奈，只好闭嘴，等着舒香自己缓过来。

好在舒香也没哭多久，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从贵翼怀里出来，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封红色的信封，“这个...我希望，你能在...在战争结束后，亲手，还给我。”

贵翼略显疑惑的接过，凭着手感，贵翼感觉出，里面应该只有一张纸，“还给你？”

“对！”舒香定定的看着贵翼，坚定的道：“亲手还给我，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要你亲手还给我。”

贵翼心中略有猜测，正因为有了猜测，才犹豫，犹豫着要不要给舒香留下这么一个承诺，但是，看着舒香哭红的双眼，贵翼叹了口气，轻声应道：“好。”

舒香没有停留多久便走了，因为她说：“我不要看你走，我不喜欢离别，所以...明天我就不来了，今天，也，不留了。”

最后，舒香还在要走的时候，在贵翼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幸运之吻，愿你此行，万事顺意，平安无忧。”

当晚，贵翼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打开了舒香留下的那封红色信封，如贵翼所想，里面是一张四周镶有红色龙凤呈祥的喜庆图案，底部印有‘结婚证书’四个双勾字作为背景的婚书。

上面除了关于男方的信息，其他内容已经全部书写好了，只待贵翼填上关于自己的内容，这纸婚书便起效了。

贵翼看着上面特意空出来的地方，微微发愣，良久，贵翼从抽屉内拿出钢笔，打开笔帽，在就要将字落上去的时候，又突的顿住，笔尖久久的悬停在纸张的上方，始终没能落下。

...... ......

1946年至1949年，解放战争。

期间，贵翼为助GD，‘冰蚕’身份曝光，从而脱离军统回到了组织，1949年7月，贵翼在GD出具的，记录了在抗日战争期间和近年的内战期间，所有为党做出过贡献的潜伏人员名单上，看到了‘红梅’。

...... ......

“贵老爷子？贵老爷子？”

“啊？”

随着身旁小伙的一声声呼唤，贵翼回神，看向出声的小年轻。

“贵老爷子，你看什么呢？”

贵翼往之前小女孩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没了人影，想来是已走远了，贵翼有些失落的道：“哦...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夜晚，贵翼小心翼翼的从床底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却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擦拭的。

贵翼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在费了一番劲之后，才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摞泛黄的信封，哦，也不是全都泛黄，其中有一封是红色的，贵翼小心的拿起那封红色的信封，小心翼翼的从中抽出一张四周镶有红色龙凤呈祥的喜庆图案，底部印有‘结婚证书’四个双勾字作为背景的婚书，是的，婚书，那是一张完整的婚书。

贵翼微眯着眼，和以往一样，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内容，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开怀。

德械师：淞沪会战的主力，是很强也很惨的一支队伍，五天时间，便损失过半，记得淞沪会战的伙伴们应该知道，淞沪会战在我国抗日战争的历史上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对此感兴趣的伙伴可以去查一下关于德械师的具体资料，我就不在这复制粘贴了，总之，这是一支装备精良，但到最后，所剩士兵却不多的英雄军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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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