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昨夜可有什么收获?”
雪堇趁着帮云莺梳发的时候低声道:“今天一大早大公子派人请了文堂主入府看诊。”
“来得正好,正要找他算账呢。”
云莺闻言未免又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她神色恼怒,直接将手中的簪子重重掷回了妆匣。
卫珏可恶,文南星也不无辜,要不是正好遇到卫珏有夜游病,她不知道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雪堇本来是想问一下昨晚发生的情况,可是见云莺面色不虞,她不由得有些惊讶,试探道:“怎么了,是昨夜遇上什么事了吗?”
“没事,只不过是一无所获罢了。”
若是卫珏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在暗格里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每回她刚刚燃起希望,很快就被吹灭。
若是如此,她还不如不去。
她昨夜因为这件事气得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现在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黑,这些全都是拜卫珏所赐。
云莺强压住自己心底的怒火,她听着外面仆役搬运东西的声音,随口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雪堇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木梳,她掀开内室的珠帘,刚要准备开口询问守在外面的婢女,便见乐珠快步推门而入。
“乐珠姐姐,出什么事了,外面这么热闹。”
“国公爷提前回来了,现在正忙着搬东西呢。”
“舅舅回来了?”
云莺听到了乐珠的声音,她慢吞吞起身,见仆役正将几个精致的檀木箱子搬进来,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乐珠笑盈盈解释道:“是国公爷带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这些是表姑娘的。”
卫国公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对家中的几个儿女却极好,但凡离京,回来之际必会带些新奇玩意儿,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甚至连在这里借住的云莺都有。
“那真是要多谢舅舅了。”
云莺对这些东西倒是兴致缺缺,她开口问道:“不知道眼下舅舅在哪里,我在府中住了这么长时间,实在该当面道谢才是。”
“国公爷一回来就直接回了梅香楼。”
乐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小声道:“明日便是夫人的忌辰,国公爷就是因此才提前回来的。”
“原来竟是这样。”
云莺闻言了然点了点头,她略微思索了片刻,还是打算先去会会这位素未谋面的卫国公。
乐珠所说的梅香楼位于卫府的东南角,比起卫府其他人的住处,这是实在是有些僻静偏远,据说最开始只是用于冬日赏雪品茗的楼阁。
后来因为卫国公的发妻上官夫人喜欢此处的满园红梅,卫国公便花了大功夫重新修整布置,这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云莺带着雪堇在门外驻足,还未来得及说清楚自己的来意,侍从就已经殷勤将她请了进去。
“表姑娘来得正好,刚才国公爷还在念叨着您。”
侍从引着云莺去了正堂,卫国公本名卫和光,今年四十有余,容貌端正严肃,因是武将出身,他身形高大,总是习惯不苟言笑,看起来颇有些不近人情,令人望而生畏。
他见云莺走来,随手放下了手中的画卷,温声道:“你就是莺儿吧。”
云莺闻言含笑行礼,“见过舅舅。”
“一家人何须这般客气,这阵子在府上住的还习惯吗?”
卫国公看到她的面容神色着实有些讶异,不过他并未在此时上过多计较,只是和蔼问道:“卫琳卫璃和你年龄相仿,想来你们是能玩到一起的,若是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舅舅挂怀,我一切都好。”
云莺的视线轻轻划过了卫国公放在桌上的那副画像,画像上的女人温婉多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画像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只是被物主仔细爱惜,所以才没有破旧发黄,画上之人大概就是那位已故的上官夫人。
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而是轻声开口表明自己的来意。
“听说舅舅这次巡视水利曾路过楚山,我离开家中这些时日,不知道家中现在如何了……”
“云家之事事关谋逆,此事已然无力回天,前几日云家的几位族老被当众问斩,妻妾儿女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家产被尽数充公,往后的日子也是难过。”
卫国公轻叹了一声,宽慰道:“你以后便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往后卫府便是你的家。”
云莺闻言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于云家那些人的下场她虽无动于衷,可是面上却仍要表现出一副哀戚的模样。
“国公爷,二夫人想要请您去亭中一叙。”
侍从在此时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云莺闻言连忙起身告辞,“既然二夫人来了,那我便先行告退,不在这里叨扰舅舅了。”
卫国公听到林氏过来倒是皱了皱眉,他让侍从好好把云莺送出去,小心翼翼卷起了面前的画卷放入木匣,丝毫不敢有半分的轻视。
云莺刚刚走出梅香楼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八角亭中的林氏,昨日才下过一场雨,今天虽然放晴,但风还是有些凉,林氏带着身旁的侍女待在亭中,看起来颇有几分萧瑟之意。
而也就是在看到林氏的瞬间,云莺终于意识到刚刚那副画像为何这么眼熟。
画像上的上官夫人与卫珏并没有多少相像之处,反倒是林氏与她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还以为有多深情……”
云莺对此颇为不屑,雪堇闻言却眨了眨眼,开口道:“我听说卫国公和上官夫人年少相识,两人相濡以沫恩爱无比,后来上官夫人带着刚刚满月的大公子回荆南小住,结果却不幸死于匪徒手中,卫国公自此之后便性格大变,据说走到那里都要带着那幅画像。”
“上官夫人……她和当年翼望山庄灭门之事有关吗。”
“是,当有匪徒来此寻仇,没想到会牵连到上官夫人,也是可怜……翼望山庄上下五百多口人全被屠尽,唯有大公子侥幸逃脱。”
雪堇顿了顿,又开口道:“这件事情对卫国公打击极大,也难怪他会纳和上官夫人相似的二夫人入府,想来也是为了追忆亡妻吧。”
“你又在哪看了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本。”
云莺恨铁不成钢地瞥了雪堇一眼,无奈道:“要是哪天秦执月死了,我让文南星当他的替身,你觉得这种事会妥当吗?”
“不妥当。”
雪堇仔细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非常客观道:“文堂主很有可能会高兴死。”
……
“刚刚过去的是不是莺儿?”
“没错,确实是表姑娘,想来是过来拜见国公爷的。”
坐在亭中的林氏远远看到云莺的身影,站在她身边的仆妇帮她弄了拢身上的披风,心疼道:“夫人,外面风寒您小心着凉。”
“哪就这么金贵了,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林氏闻言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她看着正缓缓走出梅香楼的卫国公,心里一片寒凉,早就没有了当初少女时机的羞涩悸动。
卫国国府的梅香楼于她而言是一处禁地,她入府这么多年,将府中的一切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卫国公也愿意放权,让她执掌府中中馈,可唯有一点要求她不得不遵,那便是她不能踏入梅香楼半步。
不管是雪天雨天,如果不是卫国公主动到她的住处,那她想来见卫国公,便只能在梅香楼外面的八角亭中等候。
仆妇是年轻时陪着她一起嫁到卫国公府的,闻言不由得心疼叹气,“真是苦了夫人了。”
林氏闻言摇头轻笑,“这有什么苦的,我也算是熬出来了,往后只盼着琳儿嫁一个好夫婿,琅儿略微有些出息,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从前只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女,父亲因为为官不正被连番贬斥,甚至一度差点下狱,她哪怕嫁进卫国公府做妾也已经是高攀了。
起初她并不明白卫国公为何会选他,这些年来才算慢慢觉察一二。
真正的原因便是她和卫国公的发妻上官夫人有些许的相似之处。
男人果然都是贱的。
表面上说着自己怀念发妻思念成疾,可实际上怀念发妻的形式竟然是找另一个相似的女人,不得不说实在是可笑至极。
可即使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又能做什么呢,即使她的心中再怨恨,面上也不敢表露出分毫,只因为自己和一双儿女都还要紧紧依靠卫国公。
林氏见卫国公走进八角亭中,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含笑起身迎接。
“老爷。”
卫国公对林氏也算得上相敬如宾,他自顾自坐到了林氏的对面,随口道:“什么事。”
“老爷外出这些时日府上出了不少的事情,琳儿带着莺儿出门遇到了刺客,而琅儿几天前更是在府上就被刺客丢进湖中,现在闹得人心惶惶。”
“这些事管家已经都告诉我了,只是刺客而已,往后府中加强守卫,多多巡视便是了。”
林氏闻言笑容微滞,她抿了抿唇,开口道:“可是琅儿这次落水受惊,吃了好大的苦头,至今还不肯见人……”
“卫琅年岁也不小了,只不过是被刺客扔到水中,难不成还能被吓破胆了不成?”
卫国公虽然性格优柔寡断,可是身上却始终带着武将的严肃刻板,得知自己的儿子竟然这般没有出息,他不由得眉头紧皱,恨铁不成钢道:“我不求他建功立业,只盼他不做出有辱家门之事。”
他虽人才刚刚回府,可是卫琅这段时间干的各种荒唐事却早就已经一件不少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什么和那群狐朋狗友去赌坊,在学堂不精课业整日躲懒戏弄夫子,甚至还有他落水之后摔砸东西打骂下人。
这些事哪一样是正经的世家大族公子干得出来的事情。
“琅儿确实有些胡闹……”
林氏闻言没敢反驳,她手里拧着柔软的丝帕,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想着琅儿年岁也不小了,要不要给他纳个通房,以后这样也能在旁边多劝他几句。”
“他的两个兄长尚且没有纳妾,怎么反倒是卫琅先破例了。”
卫国公冷笑了一声,问道:“他是看上了哪家的丫头,所以特地让你过来求我的?”
“怎么会呢……”
林氏闻言神色难免尴尬,卫家门风清正古板,尤其是主家一脉,在正妻尚未入府之前,通房妾室之类的少之又少,唯恐卫家子弟贪图女色误了大好的前程。
更何况现在卫府的长子卫珏不近女色,周遭也没有任何姬妾,卫珏都这样以身作则了,卫璇和卫琅作为弟弟自然也得洁身自好。
“照理来说其他家的公子少爷们到了这个年岁早就已然开窍,再过两年若是得了桩婚事,那便可以成家立业了……”
林氏知道她提起这件事必会引起卫国公不悦,不过她更不想看到卫琅和云莺扯上关系,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请卫国公做主。
卫国公虽然觉得此事不妥,但是林氏说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他轻轻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你是他的母亲,若是当真执意如此,那便交由你做主便是。”
“你那里可是已经有人选了?若是没有,便让管家挑一位家世清白性格温顺的入府。”
“前几日我表妹家的女儿入府求见,她与琅儿年岁相当,而且琴棋书画样样俱通,若是老爷同意的话,我想让不如就挑她吧?”
“亲上加亲自然是件好事,你自己做主便是。”
林氏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此时得到卫国公的许可,心中立马高兴了起来,她连忙答应了下来,心想一定要早些把人接进来,好借此分散卫琅在云莺身上的注意力。
云莺尚且不知林氏为了能让卫琅避开她,竟然连纳妾的这种事情都想的出来。
她回到兰诗阁时,文南星早就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文南星方才替卫珏看完诊看完诊,此时打着要帮云莺复诊的名头候在这里,见到云莺回来明显眼前一亮,一双含着秋水的眼眸总是若有若无地望着她。
可云莺看见他却只有一肚子火,她摆了摆手示意雪堇先下去,整个室内只剩下她和文南星两人在场。
云莺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卫珏找你来是做什么的。”
“卫世子有夜游的毛病,据说整夜都睡不安稳,从前一直都是由宫里的太医看的,最近觉得病得越发重,吃了药也不顶用,所以才请了属下过来。”
文南星倒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端方守礼的卫大公子竟然还有夜游的病症,不过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无病无灾,他只需要对症下药便是。
不过他对卫珏向来不喜,今日会同意过来看诊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一般帮云莺把着脉,一边轻声开口道:“多谢主子前几日出手相助。”
“哦?我怎么不记得我帮过你。”
文南星极有眼色地跪在了她的面前帮她请脉,他的手指搭在云莺的手腕之上,眼神却悄悄抬眼打量着她,里面仿佛含着万千柔情,软声道:“前两日秦公子责罚属下,若非是主子求情,秦公子怎可能会轻易善罢甘休?”
秦执月的性格他是再了解不过的,说一句矫情跋扈那已经算是客气了,他在秦执月的手中吃了这么多次的亏,自然知道如果不是云莺开口,秦执月怎么可能会松口放人。
“秦执月都罚你什么了?”
云莺没有挣脱开文南星的手,文南星见状眨了眨眼,悄悄给云莺上眼药,开口道:“只是罚跪而已,秦公子命属下在房间内整跪整三个时辰,期间腰不准弯,头不准低。手必须放在膝上,若是有半分错处,便再加一个时辰。”
“是吗?那你膝盖一定跪疼了吧。”
云莺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文南星一时受宠若惊,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若是顺势说自己跪的疼了,那虽然讨云莺欢心,可却显得他这个人太过软弱,日后若是被秦执月那个小心眼的知道,后果也不堪设想。
可是如果说他跪的不那么疼,那云莺便不会心疼他。
文南星脑中转了一圈,最后怯生生开口道:“有主子这句话,属下就不疼。”
“是吗?”
云莺闻言嗤笑了一声,她用手指轻轻挑起了文南星的下巴,端详着他的五官。
文南星一时猝不及防,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云英,眼神脉脉含情,楚楚道:“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云英挑了挑眉,她看到了文南星眼底隐藏不住的期待,抬手毫不犹豫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直接将文南星的脸打到了一旁。
文南星脸上迅速浮现出一道醒目的红痕,他神色中似乎还有些无措,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结结巴巴道:“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给我的迷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莺面无表情,冷声道:“昨天晚上我给卫珏用了,卫珏不仅半分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续醒了三次,
害得我差点暴露身份。”
“……什么?”
文南星愣了一下,他连忙开口道:“主子……我给您的药肯定是没错的。”
他给云莺的迷药是他精心提炼出来的,照理来说应该没问题才对,怎么会对卫珏不管用……
文南星思索再三,只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因为卫世子之前喝的药里有与迷药相克之物,所以迷药才会失效……”
云莺闻言倒是皱了皱眉,确认道:“卫珏真的有夜游病?”
“这不好说,从脉象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但卫世子喝的汤药确实是治此病的。”
文南星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夜游病这种病症一旦睡醒便会完全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很难被发现,卫世子也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伤痕,所以才察觉到自己旧病复发的。”
“那便好……”
云莺闻言倒是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也幸好这件事情卫珏不记得,但凡他还记得,她都得想办法把他灭口。
云莺眼波流转,她看向了还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的文南星,脸上复而又挂上了笑容。
她捧起文南星的脸颊仔细看了看,温声细语道:“让我看一看,刚刚打疼了吧。”
“没……没有。”
文南星有些慌乱的避开云莺的视线,他只觉得自己没受伤的脸也跟着变得灼烫了起来。
云莺笑了笑,和善道:“下一次秦执月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知道了吗。”
一只带着口罩喝乌龙奶冻的猫说:“[愤怒]今天我要给大家看一看日两万的实力!”
客服20170917表示:您是不是喝醉了,需要帮忙叫救护车咩?[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