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我们现在还在一起,
会是怎样,
我们是不是,
还是深爱着对方。
程禾靖刚从梦里抽脱到现实之中,看着跌到茶几脚边的盒子一时说不出话。
“你……”
还随身带着这个,魏以漫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盯着地上镭射塑料纸包裹着的物品好几秒,回过头看程禾靖,眼中颜色深深:“你想……”
“……什么……我不想!”只用了半秒过脑子,程禾靖死要面子,咬着牙小声道,顺带暗骂了周甯意的不靠谱。
“那我扔了?”
“不了——”程禾靖不假思索地拒绝,她脸上的温度都能煎鸡蛋了,踌躇半晌回答,“我来扔……吧?”
魏以漫被她气笑了,将东西塞她手里,声音带着蛊惑:“那你扔。”
程禾靖欲哭无泪,她就该昨天将这个东西毁尸灭迹。
“早些休息。”魏以漫说完,藏着缱绻的目光只好落在窗外,街灯纷纷,宛如满天流萤,她起身时又补充道,“我明早要回院里一趟。”
“好,那你早些回来。”
程禾靖几乎是下意识回答,像这样“老妈子”的话她以前说过无数遍。
但现在……
刹那心头一酸,可以拥吻的陌生人,太狗血了。
程禾靖一夜睡得反覆,凌晨三点醒了呆坐在床上,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她早上睡太多了!
她合起眼,却想起高考结束的那一天,自己随班里的同学去了聚会,不知道谁起的头喝酒,一群半大的少年嚷嚷着要尝试“新事物”。
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是小麦发酵味的饮料,但对于程禾靖来说是简直是要她命的“马尿”。
而且她手气奇差,斗地主永远是被斗的那位,大冒险永远是需要去隔壁桌偷可乐的那位,就连猜拳都是三局两胜中稳定输家。
别的同学因离别而哭泣,为前程而壮志凌云时,她因为喝大了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靠,刚才就应该出布。
也太倒霉了。
魏以漫那天在图书馆多呆了一会,回家的路上碰到走路颠颠倒倒的人。
本想去接对方,没想到程禾靖自己提前打车回来了。
问也不说话,支支吾吾半天,程禾靖见到她就拉着她呢喃:“师傅我不吐你车上……”
“……你喊我什么?”
“师傅……”程禾靖努力细看眼前的人,模模糊糊的身影交错,觉得有些熟悉,“以漫?你怎么也来开出租了,平时没见过你……”
说罢身影都东倒西歪。老街区的电梯房罕见,魏以漫扶着对方爬了三楼,一开门两人跌跌撞撞挤进去。
“小心。”魏以漫护住对方的肩膀,问,“怎么不等我过去接你?”
“周叔叔的车子挤不下,我就自己回来了……”
喝酒了?还喝这么多。魏以漫没太纠结喝酒的事情,右手用手掌捧着对方的脸,滚烫而柔软。
“难受吗?先扶你回床上,我去给你倒杯水。”
“难受……”程禾靖想吐却吐不出,扶着墙,想到去年夏天发生的事情便又觉得胃里灼烧。
父母的离世像是一块尖锐的石子不断敲击她脆弱的心门。
有什么能填补内心的空白。
她不知道。
直到魏以漫牵起她的手那天,好像心里才徒增了几分暖意。
脑海里闪过不可言说的光景,她想亲魏以漫,然后索求更多。
于是她的动作比脑子里的想法更迅速。
才进房门,魏以漫搀扶对方的手就被扣住,重重地被摁在房门上,她撞了一下后脑勺有些吃痛,尚未来得及问程禾靖发什么疯,唇瓣已经被含住,阵阵酒气直冲她的鼻腔。
程禾靖像是要把她吃掉。
放在往常,魏以漫定会顺着她的意愿回馈更多,但黑暗之中对方的手悄然探入自己的衣服,顺着自己肋骨往上攀爬……指尖星星点点的温热让她有些不适。
肌肤一寸寸被点燃,触摸到某处时魏以漫脑子里轰然一声,这档子事情她不是没想过,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之下,藏着她掩埋许久的想法……
她别开脸:“禾靖……”
“唔……”
试图推开这人,但程禾靖喝醉后只剩蛮劲,捁得她手腕火辣辣的疼,魏以漫推了几次都推不动她,兜里的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来。
便再次推了一下程禾靖。
意料之外,程禾靖没有用力抵着她,反而被她推远好几步。
不知道碰到了地上的什么小玩意,程禾靖昏头转向地在床角摔了一跤。
手掌一撑,程禾靖逐渐蜷缩着身躯,不知道是撞到的地方生疼,还是醉酒的难受,紧皱着眉,想哭喊却没有一点儿声音。
大抵是心里的难受。
攥着一旁的被角,脸涨得微红,眼角含着泪水却不会哭。
一想到魏以漫会推开自己,也会离开自己,她的心就陷下去一块,难以言述的痛苦铺天盖地袭来,自己像是被揉皱的废纸,哪儿都伤痕累累,抚不平,尤其心口处挨了闷拳,痛得她直冒冷汗。
父母会离开她,同学会离开她,朋友也会渐行渐远,魏以漫也不是例外。
为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她又变了想法,凭什么魏以漫不会离开。
为什么会有人无条件爱她。
尚未醒酒,宿醉的疼痛仿佛已经降临,魏以漫看她模样痛苦,蹲下身去抱对方。
“摔哪儿?怪我没个轻重。”
魏以漫不明白对方的举动,但并不抗拒,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理性占据上风后想问一句怎么了。
显得如此不解风情。
耳边的铃声还在继续响个不停。
程禾靖在魏以漫的怀里挣扎着,推开她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窘迫:“对不起……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
“禾靖……”
“对不起……我今天太困了,刚才……我想休息……可以吗?”一连说了两次对不起,这比任何醒酒的猛药都管用,程禾靖泄了劲,哑着嗓子用祈求的语气说道。
“好。”
那一夜之后程禾靖和魏以漫都选择了缄默,就连平日里的谈话都变得简单。
本来炽热的情感被浇了一盆冷水,恰逢魏以漫学校里有事,自那日过后住了一个星期的宿舍。
连信息都发得少,平日里要问好多次想不想她,今日只发了一句,魏以漫站在办公室看了两次手机,反复看着那句“甯意生日你要不要来”。
周甯意邀请了她。
最后回了句:晚点到。
“小魏,这次的报告做得很好……”
说了半天,教授还想继续说下去,却望到魏以漫眼下淡淡的乌青,叹气道:“有什么我给你发消息,陈先生的著作你多读几遍,对你帮助应该很大,要勤思考……哎,你啊平时注意休息。”
“好,谢谢老师。”
房间里里,程禾靖喝了口什么“特调”,觉得自己喝了一杯掺了风油精的医用酒精,辣得眼睛都迷蒙一片,周甯意坐在她身边和别人讲话,听到她咳嗽的声音问道:“好喝吧?”
“你味觉系统出问题了?”程禾靖大为震惊,敢情这人做饭不行的原因竟然是舌头不好。
“是你尝不出味儿吧。”周甯意不信邪,端起她的酒喝了一小口,几秒后脸都快要扭曲,直接飙了句脏话。
“擦,怎么这么难喝!”
“你是不是偷偷给我掺了风油精?”
“是我就给你下砒霜。”程禾靖将那玩意推远了,“我不喝酒,有没有牛奶?”
“为什么不喝?”
“我酒精过敏。”
周甯意嗤笑:“散伙饭那天你怎么不拿这个当借口。”
“……忘了。”
周甯意挽着她,八卦:“你那天怎么自己走了?魏以漫没来接你?”
“我这么大个人了,回家还不会走么……”程禾靖想回避那天的心情,闷着气抽了手出来,靠在沙发上,“喊你呢,你去忙吧,我自己看会电视。”
周甯意这生日派对把半个班的人都请来了,加上她那暴发户老爹爱张罗的性子,小别墅里都是青春少艾和美少年,可惜程禾靖心不在焉,一连喊错了三次搭讪者的名字。
搭讪的人脸都绿了又红,红了又绿,精彩程度堪比股市,最后咂着嘴走了。
周甯意在大厅看到某人时一愣。
“你老……”她还想说个婆字,但看到魏以漫挑眉,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拐弯,一拍大腿,“您老怎么才来。”
魏以漫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把礼物递了过去,说:“生日快乐。”
“谢谢啰,你坐,当自己家一样。”
见魏以漫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周甯意道:“在楼上房间里。”
魏以漫点头:“我去楼上坐会。”
……倒也没有掩饰,直奔主题,周甯意暗叹,也对,不是禾靖这尊大佛哪会来。
别墅的装潢都是当年流行的欧式风格,为了凸显经济实力,周财主恨不得将窗帘都做成鎏金镶钻的样式,不知道是周甯意死命相逼还是目前纺织技术不达标,最终窗帘选择了朴实无华的土豪金。
虽然是绣了盘龙的那种。
魏以漫在金光闪闪中找到了敞开的房门,应该是会客厅之类的地方。
而在复杂的金色物件中,程禾靖的白色吊带裙十分惹眼,对方正撑着头思索。
楼上的人比楼下少很多,只有三四个人坐在沙发上,更像是一个社恐聚集地,为数不多主动开口讲话的人刚刚被程禾靖呛走了。
“在看什么?”魏以漫坐下。
“在想……周叔叔是不是没买到金的俄罗斯套娃,最后选了套这样的。”程禾靖盯着那一人高的俄罗斯套娃,暗暗叹气,材质不够富贵,那就比大小。
她果然不懂有钱人的思维方式。
“你忙完了?”程禾靖转言问道。
“嗯,今天去把报告交了。”
程禾靖嘴唇翁动,却没说话,半晌过后才点头:“嗯。”
魏以漫接话:“我今晚回家住。”
“嗯……”程禾靖沉吟,“好。”
意思是原谅她那晚上胡作非为了?程禾靖松了一口气,但面上还存留几分矜持,又怕一个激动惹得魏以漫逃去学校。
殊不知对方心里也掂量着同样的事情。
程禾靖心里还有后怕,怕那日的事情在魏以漫心中留着小刺。
于是坐着也像被定身了一样。
视线却在对方身上偷偷乱晃,一周不见,魏以漫眼下的乌青更重,像是熬夜赶功课导致,黑直的乌发垂下,身上暗青的衣服,整个人仿佛从饱含怨气的无底洞中捞出来。
只有脸上淡淡的笑意还算平易近人。
也不知道是开心些什么,竟然让程禾靖不自觉也跟着喜悦起来,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将雪碧看错,咕咚,喝了半杯子“特调饮品”。
**!
聚会尾声,程禾靖还在强撑,脑海里清醒和混乱两方在自由搏击,左钩拳锁喉腿,眼看就要大战八百回合。
同周甯意道过别她还站在大门发呆。
“发呆呢?”魏以漫勾了勾手对方手指,发现人没动。
“在自由搏击。”她肯定无比地说道。
不过快输了。
混乱占据了上风。
“程同学,我送你回去吧。”方才的搭讪者不死心地从屋里小跑出来,没眼力见地撞在魏以漫枪口上。
“不用了,我们俩一起走。”程禾靖说,“你去玩吧。”
“没事,我可以送你们。”男生极力表现自己,甚至车钥匙都掏出来。
“我开车了。”魏以漫一本正经地接话,程禾靖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匹爱驹,小X电动车,没电也能开。
“那……那好吧。”男生吃瘪,随后又上前一把握住程禾靖的手腕,“程同学,留个联系方式吧。”
程禾靖脑子里当啷一声,自由搏击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她张了张嘴,回头看了一眼魏以漫。
程禾靖转头回答:“我不喜欢人类。”
“……”
“……”
“我喜欢外星太君,长毛的那种,最好是猫猫星……”程禾靖用沉着的语气在说话,“我觉得机器猫就很不错。”
“那个……”男生一肚子问号。
“差不多得了。”魏以漫低声笑笑。
程禾靖哪停的下来:“我觉得史努比也行,短毛猫要好打理,喂养要用金龙鱼九十八号汽油,
平时作业就是502胶水配铁达尼号,刘海砍樵时不要加盐,配普洱蜂蜜最佳,煮沸后需要汉堡调味。”
“禾靖。”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打断她施法,魏以漫将她往身侧拉了拉,嘴角根本压不住。
“嗯?“程禾靖眼睛清亮,看不出是真喝醉还是故意胡说。
魏以漫哄小孩般说:“回家了,和人家说再见。”
“那个,再见。”程禾靖一鞠躬,忽略男生喝了金龙鱼九十八号汽油的表情,转身贴到魏以漫身上,“我困了以漫。”
“知道。”
小电驴开得不快,夏日和煦的风拂过脸庞,程禾靖在后座环着魏以漫的腰,下巴抵在对方肩上,轻轻哼着小调。
心情好似不错。
到家的时候程禾靖已经哼不出小调,只会哼哼唧唧爬楼好累,换了鞋子就往沙发上钻。
不一会儿魏以漫便端着水杯走来,温言软语:“蜂蜜水,没配普洱,也没放汉堡调味。”
程禾靖撑起头喝了一小口:“不甜。”说罢又躺会沙发上,闭起眼,她的眼皮乃至脸颊都被酒气熏得发红。
让魏以漫想起一周前那滚烫柔软的手感,一时便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对方的脸颊。
于是程禾靖侧头在她手掌中心烙下一吻。
“我只有你。”程禾靖闭着眼,似是梦呓,语气里沾染着委屈,“别推开我好不好……”
还要补充:“我不对你动手动脚了。”
她真是怕了。
她怕生命中重要的人再次变成梦中的泡影。
在父母离世的那段日子里,她时常会梦到自己回了老宅,如往常一样上下学,那段路怎么走她闭着眼都知道,母亲会在厨房里和阿姨讨论下午的点心,父亲有时会在花园里浇花,有时则是在书房里工作。
但现实里是煮沸的汤,空荡的厨房,书房里只有风吹动书页的声响……四处无人。
魏以漫是她千辛万苦找来的宝物,恨不得向全世界的人炫耀夸赞,但又害怕一不经意间脱手失去。
怕得有些心惊肉跳。
她说罢抬眼,这般近的距离能望到魏以漫水光潋滟的眼,她快要溺死在里面。
“我不会离开你。”魏以漫说这句话时神色自然,像是喃喃自语般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离开你。”
“笨死了程禾靖。”
她脑海里从未有这种预设。
按她严谨的逻辑和略带中二的偏执,天荒地老都不会松开程禾靖的手。她决定把那日自己手忙脚乱打断的事情继续下去。
嘴唇上的交谈顷刻有了变化,热烈得如海浪,一掀起就卷席去其他地方。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而顺利。
床铺软得如细沙,程禾靖埋在枕头里,喘息渐急促,只记得那晚身上**,汗津津……第二日醒过来她们两人□□,分别是技术第一差与技术第二差。
真的太差了。
魏以漫脸也是黑了又红,红了又黑,不知道是程禾靖的哪一句刺激了她尖子生的自尊,竟然恶补了一下缺失的考点,在第二天的晚上暗暗扳回一筹。
……
程禾靖从梦中惊醒,已然是第二天上午十点,手心和身上出的汗证明着自己梦中的色彩,口干舌燥地起身洗脸。
冷水扑到脸上她觉得有些可笑。
竟然又梦到这档子陈年往事。
春天的季节,做chun梦而已,但十年如一日的梦着同一个对象,程禾靖将冷水关掉,看到自己脸颊上的粉红,叹气,真是没出息……
于是她火速换好衣服,一个出租就杀到了W院的大门口。
她现在就想见魏以漫。
“我这里一切都变了,我变得懂事了,我又开始写日记了,而那你呢。”
程禾靖:史努比砍树的时候会吃五仁月饼。
魏以漫:……别喝了姐。
首段与尾段是歌曲《怎样》的歌词。好困了,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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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特调